“啊，這個石子。”念夏有些驚訝，“婢子也有一個?！?/br>
    說著，她從荷包里取出一顆來。徐羌還不信，接過來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喃喃道：“還真是一模一樣?！?/br>
    “婢子先前也差點摔了個大馬趴，感覺像是被什么打到了腿彎，后來就在地上找到了這個東西?！蹦钕牡?，“由于婢子素來謹慎，就把這小石子揣兜里帶著了?！?/br>
    哎喲。

    高人會蓄意傷人？

    徐羌不愿意相信：“不可能，其間定有誤會。這石子說不準后山遍山都有呢？”

    徐善摩挲著石子，沒說話，從鼻腔里發(fā)出輕輕的一聲哼。

    李直啊李直，他可是一把沒有人性的刀。

    -

    沒有人性的李直，跟著他主子一路飛馳，抵達五皇子府。

    他心里難受，今天又做壞事了，傷害了一個人，又傷害了一匹馬，雖都是主子的意思，但是壞事是他干的。他真心不愿意做這種磨磨唧唧的缺德事，他都是直接殺了了事。

    憂郁的李直嘆了一聲氣。

    陸濯縱身下馬，沒有回頭，冷笑著：“怎么，你也在看我笑話？”

    他全然是做賊心虛了，曉得自己跟笑話沒什么兩樣，于是到處誣賴人。

    李直連忙表示：“沒有?！彼\懇道，“屬下從頭到尾，都嚴格地約束自己的腳，不往石亭那邊多踏半步?！?/br>
    這是似有所感了，于是早早明哲保身，委實明智。

    陸濯把愛馬牽入馬廄，親自喂馬吃著草，沉默半晌，他突然問：“一個女子，與你分別多年，還記得你的屬相，記得從前的一些小事，卻一直在心里咒罵你，你怎么想？”

    啊這。

    李直被難倒了，腦殼子都想疼了，他忐忑道：“她記恨我，想要有一日親手解決了我？”

    “……滾！”

    王得志得了信，忙不迭趕到馬廄來，正好遇到李直灰頭土臉地滾出來。

    出去跟著主子轉(zhuǎn)了一圈也沒討到好啊。可惜王得志自己還夾著尾巴做奴呢，沒工夫冷嘲熱諷，直接進了馬廄往陸濯腳下一跪。

    “關(guān)于徐小娘子一事，實在是小全子眼拙糊涂，奴才管教不力，求殿下給奴才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吧……”

    “什么徐小娘子？”陸濯冷不丁打斷他的哭腔。

    王得志一愣：“徐翰林家的小娘子啊，殿下，今個晨起您還遣奴才和小全子去徐府旁看著徐小娘子上馬車赴賞花宴呢?！?/br>
    “可是，我本不識這位徐小娘子呀?！标戝氖挚樟讼聛恚龡l斯理地理了理袖口，“王得志，你好大的膽，竟敢誆我！”

    王得志人差點沒了，他大喊“不敢”。

    “這位徐小娘子，前些時日在曲江落水，是殿下施以援手……”王得志說著說著，總算意識到了什么，他磕巴著，“殿下、殿下不識徐小娘子？”

    陸濯垂著眸：“不識?！?/br>
    王得志微微地張大了嘴巴。

    一旁的駿馬神氣地打了個響鼻，仿佛看不慣他癡呆。

    陸濯微微一笑，宛若正人君子：“日后莫要再提徐家女，以免壞人名節(jié)?！?/br>
    徐善已經(jīng)變了，他再倒貼上去自找臉打，他就是他的屬相！

    第9章 “他不會真看上我了吧？”……

    平王妃這場賞花宴，辦的委實不太愉快。

    吃了幾杯果酒，平王妃假作乏力，進了內(nèi)室小憩。

    “五弟真不來了？”

    何乳母給她按著頭：“底下人來報，前腳進了咱入苑坊的坊門，后腳就奪了馬出城了?！?/br>
    “五弟做事越發(fā)率性了?！逼酵蹂p緩地撫摸著幾案上價值千金的蘭草。

    皇后所出的大皇子早逝，自己也吃齋念佛不管事了。如今的皇子中，最年長的就是二皇子平王，乃代行皇后之職的皇貴妃所出。平王妃自認長嫂如母，很有底氣說上陸濯幾句的。

    “小婢生的，也就這樣了。”何乳母跟著附和，“接了平王府的帖子，卻不過來，實在是不知禮數(shù)?！?/br>
    “不是遣了那個王公公過來致歉，從冷宮里帶出來的還真是忠心?！逼酵蹂挠牡?，“可惜當街縱馬，如此惡行卻是多少人都看在眼中了。”

    “這可就是本相畢露了，虧得前些年清名遠揚，吹什么文曲星轉(zhuǎn)世，叫王爺和王妃煩心?！蔽寤首油蝗桓Я酥且粯诱媸翘昧?。

    平王妃笑了笑：“我本還要給他與徐家女拉紅線呢?！?/br>
    不想陸濯半道跑了，徐家女來的也不是徐小娘子，而是一個自稱老徐家真正嫡系的徐媚。

    想到徐媚那俗不可耐、著急舔她的模樣，高貴的平王妃就忍不住蹙眉。

    “王妃，前些日子家里不是提過一嘴嗎，徐翰林求到首輔面前，想被放到江南做官呢。”何乳母絮叨，“這是想跟主支續(xù)起來了，才推了那位過來?！?/br>
    “我自是知曉的?！逼酵蹂辉ィ爸皇切旒液没I謀，算計到我的賞花宴上?！?/br>
    “王妃尊貴，想攀上來的人多呢，何必為此煩惱?！焙稳槟赣猜暤?，“徐家罷了，不值一提！”

    這確實，徐家女最大的用處，就是拖累陸濯。現(xiàn)在用不上了，陸濯自己作死，徐家女就不必在意了。

    何乳母捏了捏荷包里左小娘子給的珍珠，到底沒把她們在坊門欺辱徐家女、五皇子為徐家女撐腰的事說出來。

    “王爺可還在前院？”平王妃沒察覺到何乳母的小動作，她的聲音里面多了幾分期盼。

    “在呢?！焙稳槟傅溃敖袢諑孜坏钕聛砹?，又有好些大人過來。王妃辦賞花宴，王爺心里定然是高興的?！?/br>
    平王妃微笑道：“mama，這就是我要做的，我要成為他離不開的賢妻。”至于孩子，以后肯定會有的。

    何乳母有些憂心。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一陣喧嘩，有些人仰馬翻之勢。

    有人報上來：“三皇子妃身子不適?！?/br>
    三皇子妃——

    平王妃頓時起身：“怎么就不適了，快傳大夫！”

    三皇子和平王年歲差的不多，是兄弟之中唯二成家的。三皇子是順妃所出，順妃曾是皇貴妃宮里人，能上位全靠皇貴妃抬舉。是以，三皇子對平王而言，既有威脅又毫無威脅。

    但三皇子妃這又是何意，是有人借刀殺人，還是上了一出苦rou計？好在，平王府就養(yǎng)著告老的太醫(yī)。

    很快，老太醫(yī)就過來報了。

    “三皇子妃有喜了！”

    平王妃的臉色一瞬間慘白，嬌嫩的蘭草被她掐出深重的痕跡。

    “怎么、怎么會如此？”何乳母難以置信，“老太醫(yī)，你沒診錯脈罷，三皇子年前剛剛成婚?！?/br>
    “我還不至于老糊涂?！崩咸t(yī)一板一眼，“從脈象看，三皇子妃確確實實已有喜三月余。只是三皇子妃身邊的人粗心，竟渾然未知，今日三皇子妃飲了酒，身子不適方知曉。”

    “怎么會呢，怎么會呢?！焙稳槟膏?，“我們王妃已成婚三年余了……”

    “住口！”（麗）

    平王妃豁然出聲，她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得體的笑容，“是好事啊，還不快把喜信報到前院去，讓三皇子高興高興。mama，你去我的庫房，取一柄石榴玉如意送與三皇子妃?！?/br>
    何乳母背過身，抹了抹眼淚。

    宴無好宴。

    花園里只?；ㄩ_得熱鬧，賞花的人大氣也不敢出。

    三皇子妃自己也不敢表露出喜悅的神情，服安胎藥的時候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習(xí)秋，我感覺我要窒息了?！毙烀娜缱槡?。

    她太難了！

    “大娘子，您不中用啊?！绷?xí)秋忠言逆耳了，“搶請?zhí)臅r候氣勢洶洶，怎么真趕鴨子上架了，您又撐不住。”

    “這怎么一樣，我現(xiàn)在對著的，可是皇親國戚。”徐媚吐息時都不敢讓胸脯動靜太大，以免招了旁人的眼，“我看我是被徐善陷害了，她自己不敢來，忽悠我來。”

    “大娘子，是您自己志向遠大，要攀高枝的?！绷?xí)秋提醒。

    徐媚不說話了。

    她今日出師未捷身先死，在坊門被一群女郎戲弄，又被五皇子一驚一乍地恐嚇，來了平王府，雖平王妃沒治她的冒名頂替之罪，但眾人明里暗里瞧不上她，任她怎么賠笑討好都沒有用。

    徐媚吸了吸鼻子：“我想回去了?！?/br>
    最起碼在徐府，她可以挺著腰肢做人，徐善甚至有求于她，悄悄問過她怎么做木瓜燉奶。

    可高門一旦踏入，是不可隨心所欲脫身的。

    煎熬到前院散了，后院的賞花宴才停當。徐媚落荒而逃。

    -

    徐善一行人比她回來的要早一些。

    “大哥，我大哥呢？”徐羌抱著金石直往東廂跑。

    “收聲，停腳?！睖厥险驹谒媲埃澳愦蟾缛缃耖]門苦讀，不日就是春闈，你莫要叨擾他?！?/br>
    這五十兩是一時半會兒送不出去了。

    徐善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西跨院。

    不多時，就聽見外頭的動靜了。習(xí)秋躡手躡腳地回來，把今日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給她說了一遍。

    “婢子不曉得大娘子在五皇子的馬車上發(fā)生了什么，光看到五皇子生氣了，出馬車時一張臉黑漆麻烏。”

    這話說的，真是叫人浮想聯(lián)翩。

    徐善嬌氣地倚在榻上，杏眸微嗔：“堂姊真被嚇破膽了呀，她會自己來告知我原委的?！?/br>
    這些事都是前世不曾發(fā)生的。

    上輩子，徐善與陸濯的初見是在平王府前院與后院相連的那道游廊里。

    徐善是躲在那里乘涼風(fēng)，散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