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化和小曹沒有進紅霞旅社，他們安排晚飯去了，按照歐陽平的吩咐，吃飯的地點就放在更新食堂——其實是一個老字號飯店，過去，公安局招待遠道而來的客人，基本上都安排在更新食堂，過去，食堂里面有一個大廚，叫歐一勺，能做幾十道擺到桌上來的菜肴，其中幾道菜已經(jīng)成了更新食堂的招牌菜，誰要是到東門鎮(zhèn)來走一趟，只要條件容許，都會來嘗嘗歐一勺的手藝，遺憾的是，這幾年，更新食堂的生意不行了，歐一勺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兒女們邊將他接回瓢兒井養(yǎng)老去了。從此以后，更新食堂的名氣歸于平淡了。

    好在，小鎮(zhèn)上還有幾樣叫得響、讓人記得住的東西，魯家的豬頭rou，趙家的鹽水鴨，王家的叫花雞和五香牛rou，韓家的高粱酒，還保持著過去那種純正的口味。

    李文化和小曹先走進更新食堂，他們找到了劉主任和廚師劉胖子，定好了菜單，然后去了上面提到的幾家，每樣買一一些，酒拎了一壇，韓家的酒是用壇子裝的。韓家酒在東門鎮(zhèn)已經(jīng)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這種酒口感好，不傷頭，入口平和綿軟，余香三日不絕，具有保肝養(yǎng)胃，生津健脾的功效。絕不是用工業(yè)甲醇勾兌的。

    雪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老天爺大概是想好了要下一場百年不遇的大雪。

    李文化和小曹路過菜市口的時候，買菜的和買菜的，人頭攢動，不時能看到幾個農(nóng)人將菜擔子挑進菜市口，菜擔子還沒有放下來，就被一群買菜的女人圍了個水泄不通，有幾個菜擔子在澡堂和電影院門口就被攔下來了。

    兩個人沒有看到河明城，羊rou鋪已經(jīng)是鐵將軍把門，估計他的貨已經(jīng)賣完了。

    郭老對這頓晚飯非常滿意，郭老說，他從來沒有吃過這么順口的菜，他對魯家的豬頭rou和韓家的高粱酒特別贊賞，他認為那才是真正的美味佳釀。

    東家是歐陽平做的，但單是郭老買的，他是一個固執(zhí)的老頭，對于歐陽平的堅持，郭老有點生氣，他工資收入比較高，還有津貼，歐陽平明白郭老的意思，當時，基層的辦案經(jīng)費少的可伶——招待費少的可伶，買單的人只能是歐陽平，這頓飯要花去歐陽平半個月的工資，基層警察的工資收入比較低，工作條件非常差，拖家?guī)Э?，容易嗎?/br>
    看到歐陽平郁郁寡歡，郭老幾句話把歐陽平逗笑了：“歐陽，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再來了？”

    “誰說的？”

    “說不定什么時候，我突然想起了這里的豬頭rou，饞了，我一抬腿就來了，下次來，你買單，怎么樣？我們一言為定?！?/br>
    第二天下午，在郭老走之前，歐陽平為郭老準備了兩斤豬頭rou和一壇子韓家酒，當小曹將兩樣東西放進汽車的時候，郭老確實有點措手不及。當然，這是后話，筆者怕遺忘，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提前交代一下。

    后來，歐陽平調(diào)到市公安局刑偵隊當隊長，除了辦了幾個影響很大的案子以外，郭老的賞識和推薦起了很大的作用，郭老算是百樂吧！他慧眼識珠，只和歐陽平接觸過幾次，就發(fā)現(xiàn)他是一個人才，將來一定會有大的作為。后來的事情，大家也知道了，歐陽平和他的戰(zhàn)友們辦了好幾個漂亮的案子。在省內(nèi)外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

    離開更新食堂以后，六個人兵分兩路，一路是歐陽平、郭老、水隊長和郭老的駕駛員，他們的任務是有請何明城；另一路是李文化和小曹，他們倆的任務是調(diào)查了解高得順的情況。

    李文化和小曹向西，歐陽平交代，找高德順的鄰居了解情況，請陳主任出面，會比較順利一些；歐陽平一行向東，他們要去的地方是油坊巷，或者“逍遙堂”。

    大家一定對有請何明城的事情比較感興趣，行，那我們就來先說說歐陽平這一路的情況：天已經(jīng)黑下來了，但雪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路上，不時會遇見幾個掃雪的人。走出更新食堂的時候，有一個人和歐陽平打招呼，歐陽平轉(zhuǎn)身一看，他就是銅匠譚有忠。他正在鏟雪，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在一旁幫忙堆雪。

    “譚師傅，掃雪呢！”

    “這鬼天氣，從中午一直下到現(xiàn)在，沒完沒了?！?/br>
    “雪這么大，等雪亭了以后再掃?！?/br>
    “那哪成??！等雪停了就鏟不動，掃不動了。你們走好了，小心路滑?！?/br>
    譚有忠直著腰，手上拄著一把鐵鍬，目送著大家朝菜市口走去，他的身上落滿了雪花。

    雪太大，一眨眼的功夫，四個人就不見了。

    一分鐘以后，譚有忠將小男孩和鐵鍬送進店鋪，朝菜市口方向去了。

    四個人走到“逍遙堂”的門口，歐陽平走進逍遙堂，售票窗口伸出一個腦袋來，他便是金仁強，望著歐陽平，他的臉上有兩個明顯的酒窩。

    “歐陽科長，您洗澡??！請隨我來?！?/br>
    “金師傅，今天不洗澡，我來找一個人?！?/br>
    “歐陽科長，您找誰？”

    “何明城，他在里面嗎。”

    “沒有來，他往常都在七點左右來泡澡，這時候，他肯定在家喝酒呢？”

    “行，你忙?！?/br>
    “歐陽科長，您慢走?。‘斝穆坊?。”

    四個人繼續(xù)朝北，上了蔡家橋，橋邊停著十幾條小船——小船橫七豎八地擺放著，船上完全被積雪覆蓋，要不是船下有水的話，很難看到船的身影。橋邊是一個碼頭。

    下橋之后，四個人拐進了油坊巷。

    小巷里面寂靜無聲。巷子非常狹窄，三個人魚貫而入，歐陽平走在前面。

    走到70號的時候，歐陽平停住了：“郭老，這里就是高德順住的地方?！?/br>
    站在巷子里面，高得順家的屋檐就在頭頂之上幾十公分處。“”其他人家都有院子，惟獨高得順家房門當巷?！肮系?。到底是老刑警，剛走進油坊巷，就注意到了70號和其他人家的不同的地方。

    “這里還有一扇窗戶。”郭老朝前后掃了一眼，巷子兩邊全是高大的院墻，“整條巷子就這一扇窗戶嗎？”

    “應該是?！?/br>
    “咯——咯吱——”一扇院門響了幾聲，從院門里面走出一個人來，和院門里面的人說了幾句話，接著就聽見了關(guān)門聲，“咣當?！?/br>
    “那就是何明城的家，看身形應該是何明城。”

    歐陽平迎了上去。

    歐陽平看清楚了，此人正是何明城，他的手上拎著一個包，手上舉著一把傘——傘沒有完全打開，因為巷子太窄。歐陽平看著他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何明城只管低頭走路，沒有在意迎面走的四個人，他的嘴里面叼著一支香煙，嘴里面還哼著小曲。煙頭上閃爍的微弱的光亮勾勒出一副輪廓不甚分明的臉。

    走到跟前的時候，歐陽平聞到了一股很濃的酒味，其中摻雜著一股濃烈的膻味。他身上穿的不是那件外套。

    何明城很有禮貌地往墻邊讓了讓，他想讓歐陽平一行先過。

    “是何師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