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扎許久，到底還是意識模糊昏厥了過去。

    最終印在腦海中的畫面，只一個碧藍(lán)色的衣角。

    以前林墨然曾經(jīng)聽人說過，人在死時會慢慢喪失五感，視、聽、味、嗅、觸，始于視覺，終于聽覺。

    所以當(dāng)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還能聽到聲音的時候，林墨然迷迷糊糊的以為這會兒的自己估計還沒死透。

    但這個觀念在幾秒鐘后便被她推翻了，因?yàn)樗凉u漸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不僅沒有喪失聽覺，就連其他感官也在漸漸恢復(fù)。

    能聽到陌生的呼吸，嗅到好聞的香氣，可以感受到觸碰。

    只是那觸碰好像有點(diǎn)不太對勁，起初先是碰了她的手，繼而又順著耳垂劃過，慢慢附上臉頰，穿越發(fā)絲，掃過眼瞼。

    再之后，就連唇好像也被什么覆蓋住了，很軟，也很溫?zé)?，帶著陣奇妙的香氣，好似蘭香，芬芳馥郁，沁人心脾。

    林墨然呼吸一緊，身體下意識的軟了軟，就連頭皮都跟著一塊發(fā)麻。

    本以為自己在做夢，掙扎幾秒，終于下意識的睜開眼，也總算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寬敞的床，精巧繁復(fù)的雕刻，柔軟悅目的幔帳，每一樣全都彰顯著美麗和尊貴，叫她震驚的尊貴。

    但更為震驚的卻不光這些。

    林墨然懵了，一雙好看的杏眼瞪的溜圓，如雪一般的臉頰瞬間沾染了彩霞的顏色，努力平定心神強(qiáng)行往后退了退，才終于使二人分開。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公主？！

    第四章

    莫名其妙的被親了一下，林墨然這會兒整個人都懵的厲害。

    秦語辭的床很大，她下意識的瑟縮到角落，盡可能的用周身的事物做遮擋，像只鵪鶉似的把自己藏好，只露個眼睛出來，圓溜溜的，映著水霧。

    也不知道眼前這人究竟要做什么，但不管是什么，她都著實(shí)怕的要命。

    與此同時，伴隨著怕這個情緒漸漸增長起來的，還有強(qiáng)烈的迷茫。

    秦語辭為什么要親她？

    林墨然想不通，可為了活命，大腦卻已經(jīng)開始在此時瘋狂的運(yùn)轉(zhuǎn)了起來，正打算說些什么旁擊側(cè)敲的問問，一抬頭，才想好的說辭卻又一下子卡在了喉口。

    她竟然在秦語辭的眼底同樣看到了迷茫。

    ？

    就很迷惑。

    這下林墨然更懵了。

    但好在，或許是同樣忍受不住眼下尷尬的氛圍，幾秒鐘后，眼前的秦語辭終于緩緩開了口，語氣一如方才主持宴會時的那般尊貴，好似依舊是那個處事不驚落落大方的長公主。

    只有林墨然注意到，她的耳尖幾乎紅的快要滴血。

    你，竟是坤洚？秦語辭如是說。

    ?。苛帜蝗松盗?。

    若不是因?yàn)檫@件事，直到現(xiàn)在林墨然或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正處在一個無比神奇的世界，早先她只覺得大昭這個朝代同自己認(rèn)知里的不盡相同，如今才明白過來，那簡直是大相徑庭。

    誰能想到這個世界竟然還有個神奇的設(shè)定ABO。

    林墨然來不及在腦海中向系統(tǒng)詢問太多，但此時聽著秦語辭說話，也幾乎了解了七七八八，明白眼下這個無比尷尬的場面究竟是怎么造成的。

    事情還得從她墜湖那會兒說起。

    雖然設(shè)宴這事是昭和帝一時興起下的決定，卻也專門找國師看過星象卜過了卦，確定一切無誤，這才張羅著底下的人cao辦起來。

    不夸張的說，昭和帝對這次宴會其實(shí)抱有著很深的期待，一方面是為了慶祝自己的寶貝女兒終于痊愈，討個喜上加喜的彩頭，而另一方面則是為了犒慰眾人，增長天家的顏面。

    所以在這樣一個重要的日子里，宮女墜湖這種事情實(shí)在不應(yīng)發(fā)生，更何況這宮女還是出自她長樂宮。

    這背后，興許又是哪個不要命的皇子皇女在偷偷作妖。

    彼時宴會上的氛圍很好，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眾人基本上都有些醉了，愉悅歡快之間，哪里還顧得上其他事。

    于是秦語辭便趁著此時悄悄離了席，不動聲色的回到了自己的寢宮，放眼望去，果然在地上看到個濕漉漉的人形，走進(jìn)一看竟然還是個熟人。

    是那天摘蓮子的小宮女。

    雖說那天林墨然全程低著頭，卻不妨礙秦語辭記住她的特征，耳垂上有顆小痣，脖頸上也有一顆，皮膚白白的，身型瘦瘦的，醒的時候像只鵪鶉，說話的時候像只小聲鳴叫的鵪鶉。

    而這會兒，就連泡水泡昏了，那副蜷縮成一團(tuán)的模樣也簡直像只睡著的鵪鶉。

    她沒事吧？秦語辭眉心微皺，目光凜凜的看向一旁的夕雪。

    回公主，方才奴婢已經(jīng)檢查過了。夕雪恭敬回話，并無大礙。

    嗯。秦語辭應(yīng)了聲，隨之又道，關(guān)于此事，調(diào)查清楚了嗎？

    派人去查過了。夕雪說，然兒落水之時恰逢歌舞表演正要開始，所有人都在專注欣賞，除一人以外并未再有人離席。

    是誰？

    林家嫡長女，林婉婉。

    原來是她。

    林墨然聽到這兒，對于自己為何會墜湖這件事已經(jīng)全然了解，畢竟在原主的記憶中類似的事情其實(shí)并不少見。

    原主幼時喪母，雖說按照年歲在林家能排的上個次女，但一個庶出，又無人依靠，在林家的地位可想而知，幾乎天天受到林婉婉的欺負(fù)。

    直到入宮后才終于擺脫。

    在林墨然的印象里，林婉婉是個被嬌慣壞了的姑娘，非要形容一下的話，大概就是又蠢又壞，為人惡毒，估計是在宴會上看到她出現(xiàn)，想起昔日的事，一時手癢所以才會追上來。

    不過林婉婉應(yīng)該沒有蠢到要在這樣的日子里要她命，她之所以會掉進(jìn)水中，應(yīng)該也只是林婉婉沒有把控住力度，碰巧使勁使大了。

    但這樣的行徑卻依舊十分可恨，這一下造成的后果也極為嚴(yán)重。

    林婉婉可是差點(diǎn)連秦語辭也一塊坑了啊。

    林墨然不敢和秦語辭直截了當(dāng)?shù)谋磉_(dá)自己的心思，聽她給自己簡單復(fù)述了一下事情的經(jīng)過，也根本不敢表態(tài)。

    光一雙好看的眸子輕輕轉(zhuǎn)了轉(zhuǎn)，看起來像是有話要說的樣子。

    秦語辭見狀輕聲嘆了口氣：有什么想說的便大膽講吧。

    林墨然往回縮縮小手，眼巴巴的看向眼前的人：公主說的是真的？

    嗯。秦語辭點(diǎn)頭。

    見她同意，林墨然這才終于松了口氣，小心翼翼的將自己心中所想講予她聽。

    半晌，秦語辭突然勾起唇來笑了笑：你倒是不傻。

    也不知道是在夸她還是在損她。

    林墨然頓時又不說話了，但表情卻依舊很豐富，看起來還想聽聽秦語辭究竟想要怎么處理此事。

    其實(shí)本不應(yīng)該和一個小小宮女說太多的。

    秦語辭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被她那雙真誠的眼睛一看，心底好似突然藏不住了秘密，差點(diǎn)就要將自己的計劃告訴她。

    但礙于自己身上沉重的公主包袱，終究還是強(qiáng)行忍住了：此事本宮自會處理，你不用cao心！

    怎么說著說著還急了。

    林墨然被她嚇了一跳，生怕一會兒她氣極了再啃自己一口，連忙下意識的閉上了嘴，在心底和系統(tǒng)慫巴巴的討論了一陣，正想著該找什么借口溜走。

    只是計劃還沒等實(shí)施，便又聽眼前的人開了口：說來本宮還沒問你，你為何竟是坤洚？

    系統(tǒng)聞言趕緊在腦海中給林墨然翻譯：就是問你為啥是個O。

    這話問的，就跟她能知道答案似的。

    林墨然不知，對于自己不清楚的東西也不敢肆意發(fā)表觀點(diǎn)，實(shí)在沒轍，只能坐在原地眼巴巴的看著秦語辭，希望她能早點(diǎn)放過自己別再問了。

    搞的人實(shí)在沒脾氣。

    半晌，秦語辭輕聲嘆了口氣：算了。

    你走吧。她道，終究還是重新起了身，宴會尚未結(jié)束，她不能離開太久，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本宮會叫夕雪去找你。

    語畢，整個人拂袖而去，神情一如之前那般冷淡，好似什么都未曾發(fā)生過。

    得救了。

    林墨然終于松了口氣。

    無論是現(xiàn)代還是古代，但凡聚會，酒這種東西幾乎都是必不可少的。

    秦語辭徑直穿過竹林，以最短的路程趕回宴席，抬眸望去眼前的場景和方才幾乎沒有什么不同，平日里那幫衣冠楚楚的世家重臣，如今坐上桌，沾上酒，早已醉的不可言喻，和以往溫文爾雅的模樣簡直大相徑庭。

    叫人幾乎分不清究竟哪個才是真實(shí)，哪個又是虛幻。

    秦語辭唇角依舊掛著得體的笑意，人在這兒，心卻已經(jīng)飄遠(yuǎn)，看著擺在瓷瓶中的一盞桃花，竟然再次想到了前不久發(fā)生過的事。

    那時，洶涌在鼻腔中的便是nongnong的桃花香。

    是那人信引的味道。

    秦語辭怎么也想不到林墨然竟然是個坤洚，更想不到的是，自己竟對她信引的味道異常敏感。

    興許是地上太涼，那人身上的水漬也未干，秦語辭低頭看去時，見她不光把自己蜷縮成一副鵪鶉般的模樣，渾身上下竟然還抖得厲害。

    也不知怎么想的，秦語辭終究還是沒能狠下心來不管，上前幾步彎下腰，就這么緩緩俯身將她抱了起來，隨手放在了自己的床榻。

    本想查看幾眼便離開，誰成想在一下秒便有一陣nongnong的桃花香氣撲面而來。

    再之后事情就突然開始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fā)展下去了。

    想到這里，秦語辭掛在臉上的笑容突然一僵，沉默半晌，竟然鬼使神差般的抬起了手，輕輕附在唇上摩挲了幾下。

    片刻，卻又突然反應(yīng)過來，好似摸到了什么燙手的山芋，連忙把手甩到了一邊。

    事情怎么會演變成這樣。

    她一個從未和誰有過肌膚之親的人，怎么說下嘴就下嘴了呢。

    第五章

    雖說是abo世界，但畢竟是古代，所以在叫法上也會有所不同，分為乾元，中庸，坤洚三種。

    中庸的數(shù)量最多，若以十為計數(shù)，中庸幾乎能占到六成，一般都是些普通人，并不具備任何特征，大多或是為人奴仆，或是勞作于市井鄉(xiāng)間。

    而剩下的幾成，乾元為三，坤洚為一。

    數(shù)量相對中庸來說都較為稀少，但本質(zhì)卻又有著極大的區(qū)別，乾元生性強(qiáng)大，具有極具侵略性的信引和過硬的心理素質(zhì)，無論身在何處都會有所建樹。

    哪怕在二次分化，性征徹底明確之前，屬于強(qiáng)者的資質(zhì)也早已顯現(xiàn)。

    至于坤洚卻不然，甚至可以稱得上與乾元完全相反，嬌弱，柔軟，是需要被好好保護(hù)的對象，數(shù)量本就稀缺，而這其中資質(zhì)優(yōu)異的則更是難覓。

    找遍整個京城或許都尋不到幾個。

    誰成想某天竟會在長樂宮中遇見，身份竟還只是個小小的宮女。

    就連林墨然自己都沒想到。

    這會兒遠(yuǎn)處還在歌舞升平，又是琵琶又是笛子的，連帶著眾人的笑聲一同飄揚(yáng)過來，簡直不絕于耳。

    如此熱鬧的氛圍更是襯托出了林墨然這邊的冷清，秦語辭免去了她后續(xù)的一切事務(wù)，叫她趕緊回去待著，既是如此，反正左右也是待，不如早點(diǎn)鉆進(jìn)被窩。

    于是這樣想著，林墨然摸著黑小心翼翼的脫掉了鞋子，默默爬上床將自己裹好，直到被褥完全包裹住身體的那一刻才總算松了口氣。

    人已經(jīng)閉目養(yǎng)神化身成一只睡著的鵪鶉窩在那兒不動了，但心里卻依舊在和系統(tǒng)小聲叨叨。

    問她：這些設(shè)定我大致都明白了，可你之前怎么都沒有告訴過我呀。

    是我的錯！話音一落，系統(tǒng)連忙認(rèn)錯，內(nèi)疚下午發(fā)生的那一系列事兒，恨不得當(dāng)場給宿主磕倆，主要我沒想到會發(fā)生這些。

    一般來講第二性征的覺醒期會在十五六歲之間，你穿來那陣原主才剛剛覺醒不久。系統(tǒng)說，但那時她服用了引息丹作為遮掩，將自己偽裝成了中庸，因此一直以來也沒出過事，后續(xù)只要按時服用就行。

    所以那會兒我就沒有著急告訴你，光顧著交代其他東西了，結(jié)果沒想到后續(xù)竟然發(fā)生了這樣的事。

    她說，語氣里帶著無數(shù)的歉意和悔過：對不起。

    這態(tài)度，實(shí)在叫人生不起氣來，半晌，林墨然搖搖頭回答了她：沒關(guān)系，要怪就怪這個設(shè)定吧。

    以后我們多注意就好了。她道，笑一笑很快將這個話題帶了過去，不過我有一點(diǎn)還不明白，當(dāng)時秦語辭為什么會親我？

    有兩個原因。系統(tǒng)聞言趕快解答，希望以此在宿主面前稍微挽回下形象，一是因?yàn)槟愫颓卣Z辭之前的契合度有可能極高，高到全然蓋過了引息丹的效果，激化了你的信引外泄。

    這樣啊。林墨然應(yīng)聲點(diǎn)點(diǎn)頭，那另一種呢？

    另一種，系統(tǒng)干咳一聲，這答案實(shí)在太過坑爹，叫她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是什么？見她不語，林墨然忙問。

    有可能是原主不小心買到假藥了吧。最終，系統(tǒng)非常無語的吐出了實(shí)情。

    這答案還真是叫人震驚，可仔細(xì)想想?yún)s又確實(shí)極為可能，硬是叫林墨然被驚的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

    就連語氣都下意識的變了，聽起來好似教育片那邊語重心長，一字一句道：假，藥，害，人，啊！

    一夜很快過去，迎來艷陽高照的第二天。

    宴席已過，長樂宮中的一切全部恢復(fù)如初，林墨然和眾多宮女一樣早早起了身，如往常一般開始長達(dá)了一整天的忙碌。

    昨夜落水的經(jīng)歷實(shí)在太過驚險，每次想起都叫她難受，既有委屈也有心慌。

    但更多的是無奈。

    和現(xiàn)代社會有異，古代的尊卑觀念著實(shí)深入人心，在權(quán)貴面前對錯又算的了什么，她目前的身份究竟該如何與之抗衡，若是放在一般宮女身上就算再怎么不愿也只能放棄。

    這叫什么來著，退一步海闊天空。

    但比起這句話，林墨然其實(shí)更喜歡另一個成語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