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nèi)シ棚L箏？ ”

    她愣愣地看向幾步之遙的男人。

    陸嘉鈺單手插兜，倦懶的嗓音里帶著點兒無奈：“你不說昨天風大，明天風大，只說今天，我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小時?！?/br>
    他走近，低眸看她。

    “尤小姐，賞臉陪我放個風箏？”

    第51章 70億   “能親一下嗎？”

    車停在江邊, 夜風無聲地掠起水波。

    路燈下，一對男女站在夜色下，正認真談論著什么。

    “再不選天亮了?！?/br>
    陸嘉鈺倚在邊上, 瞥了眼她凍紅的耳垂，跟小朋友似的, 選個風箏都能選上半天，早知道少拿幾個。

    尤堇薇抬眼, 看他兩秒。

    “……”

    “天亮也等著, 慢慢選?！?/br>
    陸嘉鈺第一次覺得自己不愛穿外套是壞習慣, 看了眼表, 沒一會兒，電話響了，他接起來往邊上走了兩步。

    尤堇薇轉頭去看, 有個穿著工作服的人遞了個袋子給他, 他隨手抽了幾張現(xiàn)金給那人，那人一愣，連連擺手，他沒多說，直接把錢塞他口袋里。

    她沒多看，繼續(xù)挑風箏。

    忽然，腳步聲停在身后, 肩上一沉。

    陸嘉鈺用外套將她裹緊，手自后環(huán)住單薄的肩, 溫熱的指節(jié)刮擦過她的下巴, 順著領口往下，手臂從肩到腰，扣上每一顆扣子。

    扣至最后一顆, 他松開手。

    “叫跑腿買的外套?！彼S口說了一句，打開保溫杯遞過去，“喝一點兒，喝下去就不冷了?！?/br>
    她回頭看他，眼神有些古怪。

    陸嘉鈺挑眉：“怎么？”

    尤堇薇磨磨蹭蹭地接過保溫杯，輕嗅了嗅，是熱奶茶的味道，小聲說：“不像是你會做的事?！?/br>
    陸嘉鈺克制著想用指節(jié)彈她腦門的想法，屈指點點她的眉心，“那小鬼說了，我對你不好，他說得沒錯。我正在學?！?/br>
    她“哦”了聲：“你給我挑?！?/br>
    陸嘉鈺聞言，傾身過去，徑直拿了最簡單的那只風箏，一片純白，兩條尾巴泛著流光，像星星一樣。

    “和你一樣美?！?/br>
    他說著，遞到她手里。

    尤堇薇抿抿唇，轉過頭去，耳根往下泛起淺淡的紅，最后把保溫杯往他手里一塞，拿著風箏跑了。

    陸嘉鈺頓了頓，忽然笑了。

    江邊長長的步道，空無一人，尤堇薇握著線，逆風奔跑，風箏在陸嘉鈺手里，他配合著她的動作，感受到線崩緊，他立即松手，純白的風箏飛向空中，她興奮地跑著，雙眸晶亮，小臉泛紅。

    “陸嘉鈺，飛起來了！”

    她在喊他，聲音里都是笑。

    陸嘉鈺不緊不慢地追著她的腳步，懶懶地應了句看到了，順手拍了張風箏飛躍天際的照片，往官博上一發(fā)。

    「陪“幼稚園小朋友”放風箏?！?/br>
    黑沉沉的夜，沒有月亮和星星。

    天際卻有一只風箏，像鳥一樣翱翔在空中。

    尤堇薇仰著頭，專注地看著高空中的風箏，奔跑過后的熱意一層層涌上來，她下意識用下巴蹭了蹭衣領。

    倏地，一根骨感的指節(jié)抬起她的下巴。

    “熱了？”他問。

    尤堇薇點頭：“跑得熱?！?/br>
    陸嘉鈺松了她領口兩顆扣子，倚在欄桿邊看她，放個風箏都能高興成這樣，也不知道小時候怎么過的。

    “以前放過嗎？”

    “爸爸帶我去放過，是在醫(yī)院里?！庇容擂比鐚嵉溃八麤]有很多時間陪我出去，總有突發(fā)狀況，他的病人們都很信賴他。”

    他安靜聽著，伸手別過她臉側的發(fā)，低聲道：“他是個負責任的醫(yī)生，病人每一個需要他的時刻他都在。那你呢？”

    尤堇薇抿唇一笑：“我需要的不多?！?/br>
    陸嘉鈺凝視她片刻，她和他都心知肚明，不是不多，是慢慢變少了，她太小就開始學著不提要求，不表達自己，努力地不成為他們的負累。

    “能不能改？”

    他語氣溫和地問。

    尤堇薇捏著手里的風箏線，調整了高度，沒回答他的問題，只道：“有點累，你來放?！?/br>
    陸嘉鈺笑了笑，接過她手心的線。

    指腹拂過她溫溫熱熱的掌心，輕握了握，又松開。

    “扣子扣上。”

    他提醒她。

    尤堇薇不太習慣這樣的陸嘉鈺，慢慢吞吞地“哦”了聲，把最上面兩顆扣子扣上，蹭了蹭毛茸茸的領口，深吸一口氣，再緩慢吐出來的。

    她看著天上的風箏，仿佛自己也變成了風箏。

    此刻的心情是二十年來從未有過的輕松。

    “陸嘉鈺?！彼p聲喊他的名字，彎起眼對他笑了一下，“謝謝你帶我來放風箏，我很開心?！?/br>
    陸嘉鈺盯著她的笑，喉間干澀，他有點兒想吻她，想她攀著他的肩，把全部的重量都交給他。

    “…知道了?！?/br>
    他移開眼。

    -

    周一是陰天，沉沉的天瞧著像是要落雨。

    鄴陵的秋總是多雨，濕透的水彌漫在家里的每一個角落，令人苦不堪言，等水汽干透了，冬便來了。

    工作日療養(yǎng)院人不多，陸清遠特地避開了周末。

    他拎著拐杖，仔細打量了一眼穿的人模狗樣的陸嘉鈺，他難得這么正經(jīng)穿西裝，簡單挺括，黑發(fā)讓他多了幾分干凈。

    “知道該說什么？”他悄聲問。

    陸嘉鈺瞥他一眼，沒應聲。

    陸清遠：“生意場上那些手段別往這老太太面前使，你得說真心話。算了，還是少說幾句。”

    兩人到的時候，老太太正在圖書館。

    她看見陸清遠，笑著點點頭，視線落至他身邊的男人身上，停了停，轉而戴上眼鏡，仔細看他。

    陸嘉鈺上前一步，讓她看得更清楚。

    老太太凝視他許久，摘下眼鏡，緩聲道：“是你啊，你和照片上看起來不太一樣?！?/br>
    陸嘉鈺一笑：“您看過我的照片？”

    老太太移開視線，自顧自地整理書架，平靜道：“看過，我問護工怎么上微博，她教我的?！?/br>
    陸嘉鈺蹲下身，和坐在輪椅上的老太太平視，他道：“那晚讓簇簇一個人，我很歉疚。這段感情里，她遷就我太多，我劣性難改，做了一些錯事?！?/br>
    老太太：“你這樣的身份，大概習以為常了?！?/br>
    陸嘉鈺沒多解釋，看了眼書架，問：“有什么我能幫您的？”

    老太太沒應聲，看神色沒動怒，陸嘉鈺和陸清遠對視一眼，陸清遠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這一天，陸嘉鈺留在療養(yǎng)院里，跟在老太太后頭跑，雖然人一句話都沒搭理他，吃完午飯就去午睡了，睡醒了陸嘉鈺還在，她看一眼，繼續(xù)當他不存在。傍晚，鄴陵下起暴雨，窗戶上落滿悶沉沉的聲音，天地間霎時一片霧氣。

    “回吧?！?/br>
    老太太低頭看書，頭也不抬地說了句話。

    陸嘉鈺輕聲告別老太太，沒拿放在門口的備用傘，孤身一人走出圖書館，再毫無顧忌地走進雨里。

    老太太推著輪椅到窗前，望向雨水里的男人。

    他在雨中也不顯狼狽，步子不疾不徐，像走在晴日里，一如他本性中的乖戾自負。

    走了幾步，他忽然停了下來。

    老太太重新戴上眼鏡，推開窗戶。

    雨中，陸嘉鈺瞧了眼樹下瑟瑟發(fā)抖的小貓，不知道哪兒跑來的小家伙，黑漆漆一團，看起來就他巴掌那么大，烏溜溜的眼睛正怯生生地看著他。

    “嘖，不怕我？?！?/br>
    他勾了勾它的下巴。

    小貓叫聲微弱，沒躲開，沒靠近，直至被人拎起來，才撲騰著掙扎兩下，最后扒著那截手腕不動了。

    陸嘉鈺低頭，和它對視一眼，懶聲道：“就我們倆在淋雨，也算是緣分。晚上帶你見見你媽，她要是不喜歡你，你就上胡同里呆著去?！?/br>
    -

    晚上八點，2201住戶家里門鈴被按響。

    尤堇薇打開門，看見從頭到腳濕漉漉的男人，話堵在嗓子眼，轉而問：“沒帶傘？……你先進來?！?/br>
    她側開身，門口的男人卻不動。

    陸嘉鈺把濕潤的發(fā)撥至腦后，神情有一瞬的不自在，半晌，他忽然將手背到身后，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