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夜里醒來看到他睜大著眼睛，還會問是不是被子不夠暖和，有一天晚上她還把兩人的被子換了過來，天知道他那天是怎么睡著的。

    這樣下去不行。

    柳二丫果然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她只是摸著嘴唇，有些苦惱地說道：“你又要咬我了嗎？可是疼，明天要吃不上飯了?！?/br>
    陶硯：“”

    他伸出手去抓住了柳二丫的手，將她整個人禁錮在懷中，然后柔聲勸道：“不疼的，我們今天再試試，這回不疼了，我保證?！?/br>
    柳二丫有些遲疑，“可是娘說明天教我做很好吃的豬骨頭湯面。”言下之意如果明天嘴疼的話，那就吃不上好吃的豬骨頭湯面了。這可是一件大事，她這幾天跟著婆婆學(xué)廚，學(xué)得開心吃得也開心。

    陶硯都要被她氣笑了，當(dāng)即用手扶住她的臉，然后將自己的唇蓋了上去。夜極靜，隱隱地傳來不知道哪家的犬吠聲，屋內(nèi)的兩個人影在燭火的照耀下慢慢地重疊在了一起，過了一會兒后，又緩緩地分開。

    陶硯喘著氣問她，“疼不疼？”

    柳二丫窩在他的懷里搖頭，這回不疼，但她覺得有些暈乎乎的，心也跳得厲害，就好像要蹦出來了一樣，怪怪的。

    陶硯將人抱得更緊，“那就這么說定了，我現(xiàn)在就教你認(rèn)字。”

    四月初，春耕便開始了。

    陶硯之前和柳樹根說好了要去柳家?guī)兔?，所以等他和二丫成親滿了一個月，可以不用再守在家里之后，他便跟上官告了假，和柳二丫一起回了柳家村。

    柳樹根和金氏見到他們兩個喜出望外，尤其是柳樹根，他還以為二女婿當(dāng)時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真的來了。不但他來了，還把二丫也帶了回來，頓時就樂得見牙不見眼，拍著陶硯的手臂連聲道好。

    “好孩子，二丫沒嫁錯人?！?/br>
    “岳父，我想去看看村子里的地，還有您上回說過的水。”陶硯目標(biāo)明確，“上回您說村里的地都接了山上的泉水，以前的那些荒地也可以種了，是真的嗎？”

    “是啊，這個接水的法子一用上，村子剩下的荒地都被各家各戶搶了去。搶不到的就自己在山上開荒，我們家今年也在山上開了兩畝地，二丫她娘準(zhǔn)備種豆子呢，等收了豆子換豆腐吃。”

    “走走走，我?guī)闱魄迫??！?/br>
    第55章 爹，我不要讀書！

    柳樹根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帶著二女婿出門, 金氏在后面看著搖頭，“你爹也是的，怎么就急這一時半會, 你們剛回來呢，連水都沒喝一口?！?/br>
    柳二丫手里提著兩個包裹, 這是她和陶硯的衣裳，他們已經(jīng)說好了要在家里住幾天, 等春耕之后再回去。

    “娘，陶硯念叨了好幾次了，隨他吧?！?/br>
    柳二丫提著包裹進(jìn)屋, “昨天晚上他下衙回來, 還說一定要去看看我們村的地是怎么接的水, 我覺得他不是想來幫家里春耕, 他就是想玩水?！?/br>
    “怎么說話的？”

    金氏跟著她進(jìn)屋, “他有這個心就不錯了，你看哪家的女婿還惦記著給丈人家干活的，你爹啊都高興好幾天了, 直說你沒嫁錯人。二丫, 你們這次回來，準(zhǔn)備待幾天?。磕阄堇锏谋蛔幽镒蛱於紩窈昧?，暖和著呢?！?/br>
    柳二丫伸出了一個巴掌, “衙門給了五天假?！?/br>
    “五天好啊?！?/br>
    金氏很高興，“正好在家里多住些日子, 你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離開家里，你爹這個月雖然不說，但我看得出來他念著你。還有你弟也是, 上回兔窩有一只母兔子生了白色的小兔子，你弟每天都要去看幾回，生怕它被咬死了。”

    “就等著你回來給你看呢。”

    柳二丫轉(zhuǎn)身，好奇地問道：“白色的兔子？”

    “可不是，”金氏笑道：“渾身上下都是白的，和其他灰色的兔子不一樣，剛生下來的時候可把我們嚇了一跳，還以為喂錯東西了呢。后來見它和別的兔子一樣吃喝，我和石頭這才放下心來?！?/br>
    柳二丫來了興致，“娘，那我去瞧瞧，待會再回來幫你做飯?！?/br>
    金氏：“去吧去吧?！?/br>
    白色的兔子，還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柳二丫別說養(yǎng)兔子以來，就是抓兔子以來都沒見過，于是樂顛顛地去瞧稀奇。家里的兔窩和她出嫁前沒有什么區(qū)別，就小兔子長成了半大的兔子，而新的小兔子也生出來了。

    她娘說的這只白色小兔子，就生下來沒多久。柳二丫抓起來瞧，果然毛都是白的，它在一堆灰撲撲的兔子里面特別的顯眼。

    “娘，我想把那窩兔子抓回去養(yǎng)?！?/br>
    看完了兔子，柳二丫跟她娘商量，“就生了白色兔子的那窩，我婆婆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這次回去我就帶兩對兔子回去，擱家里養(yǎng)。就喂它們吃草和菜葉子，我婆婆說草可以讓賣菜的貨郎捎來，一簍只要一個錢?！?/br>
    金氏正在殺雞，去年柳二丫養(yǎng)的那些小雞已經(jīng)長成了，金氏抓了一只公雞準(zhǔn)備今天殺了招待女兒和女婿。聽到柳二丫的話，她便道：“那感情好，那等你回去的時候就將它們帶回去，現(xiàn)在外頭嫩草已經(jīng)長出來了，餓不著?！?/br>
    “石頭現(xiàn)在每天都去割草呢?！?/br>
    說起她弟柳石頭，柳二丫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娘，我記得上回我問你要不要把石頭送去讀書，你說要想一想，現(xiàn)在想得怎么樣了?。俊?/br>
    這事金氏還記得，小兒子要不要去讀書的事擱在她心里也有一段日子了，一直沒跟當(dāng)家的提起。如今二丫問起，她便有些發(fā)愁。

    “二丫啊，這事難辦?！?/br>
    “怎么難辦?。靠墒羌依镢y子不夠？”

    柳二丫蹲下身子和她娘一起拔雞毛，“如果是銀子不夠的話，我這兒還有，而且爹幫我看著碼頭那處屋子，也說好了每個月要給爹三兩銀的。娘，若是因為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我們有銀子呢。”

    “哪用得著你的銀子?！?/br>
    金氏在矮凳上坐直，疲憊地錘了錘腰，“是因為春生，因為看到柳春生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子，所以娘就猶豫要不要送石頭去讀書呢。你也知道，我們附近這幾個村就只有黃家村有村學(xué)，如果要讀書，就得送到那兒去?！?/br>
    “哎”

    金氏搖頭，“學(xué)不學(xué)得成的另說，但石頭若是變成了柳春生那個性子，拈輕怕重，是非不分，那不得把我們這些做爹娘的氣死??！”

    柳二丫沉默了。

    這的確是一件大事，石頭是爹娘唯一的兒子，她和大姐都出嫁了，尤其是大姐，嫁到了石家估計三五年的才能回來一次。而自己雖然嫁到了縣城，但縣城離柳家村也有好長一段路呢，做牛車也要兩個時辰。

    以后估計就只有年節(jié)和爹娘生辰才能回來。

    這樣的話，石頭就是爹娘后半輩子的依靠了，若是養(yǎng)歪了真是哭都哭不出來。比如現(xiàn)在還住在黃家，像個上門女婿一樣的柳春生，也比如染上賭癮，靠爹娘賣谷子賣雞鴨還債，至今還娶不到媳婦的何大寶。

    若是石頭變成了他們那樣，那還真不如不讓他去讀書，就拘在爹娘身邊呢。這樣的話旁的不說，他的性子就不會歪，也不會因為讀多了書就生出不該有的妄想來。如今家里有田地，還有一門養(yǎng)兔子的手藝，吃喝那是不愁的。

    不過雖然道理是這樣。

    但柳二丫還是悶悶不樂。

    晚上交束脩學(xué)寫字的時候，她都提不起精神來。

    陶硯松開她，低聲問道：“怎么了？”昨天晚上還好好的呢，兩人親完二丫的臉蛋紅撲撲的，望著他的時候也帶著幾分羞意，怎么今晚卻是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

    他抹著自己的唇，沒有用力啊。

    “我在想石頭的事，”柳二丫推開他，然后看向桌上的書冊，有幾分苦惱，“我之前問我娘要不要把石頭送去讀書，識幾個字。然后她今天說擔(dān)心送去了，石頭會學(xué)壞，就像是柳春生那樣，讀了書之后一門心思就想著考秀才?！?/br>
    “而且還住在岳家不回?！?/br>
    柳二丫嘆息，“我們村附近就只有黃家村有村塾，石頭如果要去讀書，就只能去黃家村讀。如果將來石頭變成了柳春生那個模樣，一門心思考科舉，不管不顧的，那書不就白讀了嗎，還不如在家里跟娘養(yǎng)兔子呢?！?/br>
    原來是這么回事，二丫是為了柳石頭犯愁呢。

    陶硯支起一條腿，踩在了凳子上斜看著柳二丫，“二丫，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認(rèn)識二三十個字了，記菜譜也不用畫圈，你覺得好不好？”

    “好！”

    柳二丫點頭，就是因為好，所以她才犯愁啊。她想要讓石頭也識字，可是又擔(dān)心石頭讀書之后變成柳春生那個樣子。

    石頭還小呢。

    陶硯笑了，“二丫，這事簡單，不是誰都是柳春生的。再說了，黃家的村塾先生也沒有另外一個女兒啊?！彼肓讼耄澳闳羰菗?dān)心，不如就讓石頭到城里去讀書？我讀書的那個學(xué)堂就很好，我和張威、馮四都在那里讀過書?！?/br>
    “就是唐家的大少爺也在那讀過。”

    “你看我們都好好的。”

    陶硯見柳二丫轉(zhuǎn)頭專注的看著自己，又出了個主意，“正好岳父春耕之后就要去城里，你家里也買了宅子，讓岳母帶著石頭一塊去不就成了嗎？”

    這個主意不錯！

    柳二丫的眼睛晶晶亮，她之前也有讓娘和石頭一起去城里的想法，不過礙于春耕，知道爹娘不會答應(yīng)才沒提。但如果春耕完了，再加上石頭讀書，爹娘不見得不會答應(yīng)。那樣的話就兩全其美了。

    城里的日子好，柳二丫雖然才住了一個多月，但是她已經(jīng)體會到了城里的日子比柳家村的好多了。

    別的不說，就是rou都比較便宜呢。

    于是第二天，柳二丫就跟金氏說了起來，“娘，你覺得怎么樣？陶硯說他讀書的那個學(xué)堂以前唐家大少爺也去讀過呢。學(xué)堂里面的先生也很好，有專門教識字的，也有專門教考秀才的?！?/br>
    “教識字的先生，一個月束脩只要兩百文?！?/br>
    “兩百文啊？那和黃家村的村塾差不多?！苯鹗下牭胶笥袔追忠鈩?，女婿陶硯她是很滿意的，石頭將來能有他的一半，金氏就心滿意足了，更別說還有唐員外家的大少爺這樣的人物在那里讀過書。

    “娘，我覺得好?！?/br>
    柳二丫再度勸道：“正好爹春耕之后要去城里，娘你帶著石頭一起去，就住在我們家買下的那個小宅子里。平時石頭去讀書，爹去看屋子，而娘你可以在家里養(yǎng)兔子，或者做些飯菜拿給爹賣?！?/br>
    “至于家里的活計”

    柳二丫靈光一閃，“娘，不如就交給盼兒吧，盼兒要招上門女婿，大伯以后也不能去碼頭做活了，得留在家里。那我們可以把家里的田地托給盼兒他們看顧，等要收谷子的時候再回來收，收完之后分他們一些?！?/br>
    “娘你覺得怎么樣？”

    如果要金氏放棄田地，她是不愿意的，鄉(xiāng)下人哪能沒有地呢，即便是當(dāng)家的出門做活，兒子出門讀書，她也是要留在家里守著地的。但二丫卻說讓大房一家來照顧，等收谷子的時候分他們一些。

    金氏仔細(xì)想想，覺得成。

    她去了城里，旁的不說給當(dāng)家的和石頭洗洗衣裳，做碗熱飯是可以的。兔子也可以搬過去養(yǎng)，她雖然沒去看過那宅子，但聽說有五間屋子，那拿一間出來養(yǎng)兔子也成，在家里養(yǎng)了一個月的兔子，她已經(jīng)有幾分心得了。

    于是晚上吃飯的時候，她就和當(dāng)家的說了。

    “當(dāng)家的，你覺得怎么樣?。俊苯鹗弦贿叾谥^吃慢些，一邊對柳樹根道：“我覺得二丫說得有理，石頭去學(xué)學(xué)認(rèn)字沒壞處?！?/br>
    柳樹根沒想過這一層，他轉(zhuǎn)頭問陶硯，“城里真的有這么好的去處，只教讀書認(rèn)字，不教考秀才？”他也是怕了家里再出一個柳春生。

    “是啊，岳父。”

    陶硯今天跟著柳樹根干了一天的農(nóng)活，身體已經(jīng)有些累了，但他還是坐得筆直，“我小時候就在那里讀書，我和二丫成親那天，里面的一位先生張秀才還來過我們家喝喜酒呢。他雖然是秀才，但卻無迂腐之氣?！?/br>
    “附近的人家若是來了貴客，都很喜歡請他作陪，他說話也風(fēng)趣，如今在學(xué)堂是教科舉一道的。石頭若是去了，先跟著其他先生讀兩三年的書，字認(rèn)全了后如果不想考科舉，那就可以不用去了?！?/br>
    “我以前便是這般，讀了五年之后就跟著干爹和溫叔習(xí)武了?！?/br>
    “這個好，”柳樹根很高興，“陶硯啊，你跟我說說那學(xué)堂在何處，改天我?guī)^去看看，若是能成，那可是好事一件啊?！?/br>
    陶硯：“就在孔廟附近，岳父你要去的時候來家里說一聲，我領(lǐng)著你們一道去，如今不過四月，正好是學(xué)堂收人的時候?！?/br>
    聽到陶硯的話，柳樹根連連道好，就是金氏和柳二丫也很高興。

    不過柳石頭卻覺得不好，他沒想到喝個湯的功夫，爹娘就要送自己去讀書了。他不想讀書，他不想改名也不想變成春生堂哥那個模樣。

    “爹，我不要讀書！”

    柳石頭仰起頭，“讀書會變笨，還要改名字，我覺得石頭這名字就很好。爹，我不要讀書，我要和娘在家里養(yǎng)兔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