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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愛(作者:川瀾) 第22節(jié)

    他又輕輕刮了一下:“裝睡就裝像點,老實躺著,不準動?!?/br>
    見他要走,沈禾檸鼻子不由得一酸,卷著被子坐起來追問:“哥,你晚上還走嗎,還去醫(yī)院或者公司睡嗎。”

    薄時予在她門口停住,隔了幾秒回過頭,看她緊緊抱住那只不值錢的小狐貍,眼眶通紅地注視他。

    他胸中灼燒出的灰燼瘋了一樣復燃。

    或者說,從沖進醫(yī)院開始,從看到那條她有生命危險的信息開始,就沒停止過燎原。

    薄時予答:“不走?!?/br>
    他放養(yǎng)她,讓她自己住這棟房子,以為讓她衣食無憂就是照顧和安全了,卻在他伸手可觸的地方,把她陷進算計和危險里。

    他就應該把她鎖起來,用鏈子綁緊了,時時刻刻看管。

    周靜嫻坐在一樓客廳的地上,破罐子破摔想撒潑一回,嚷嚷她對薄時予三年的照顧,讓他心軟。

    不是怕吵沈禾檸嗎,她就大點聲喊,沒準兒——

    薄時予關上沈禾檸的房門,回到樓下,周靜嫻從沒覺得輪椅轉動聲這么讓人恐慌過,她吞咽著正要哭喊,薄時予就抬了抬手,低聲說:“拖過來?!?/br>
    在公館里控制著周靜嫻的幾個人整齊應聲,音量都壓得很小,隨即周靜嫻就被攥住手臂,強硬地往地下室拽。

    周靜嫻嚇得大叫:“時予,時予,你干什么!你還真要跟周姨動真格?我跟你們薄家可是沾點親緣的!你忘了這三年多我怎么照顧你生活,你腿斷第一年,那傷多恐怖你忘了嗎,是我天天給你換藥——”

    “我也算你半個長輩吧,我兒子病重,你不是還給我漲了工資,幫我安排醫(yī)院?”她幾乎要頓足捶胸,想喚起薄時予的感情和良知,“怎么為了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女孩,你就要跟我較真兒?!”

    地下室不常用,燈裝得疏遠又淡,開了兩盞,也沖不開包裹過來的黑。

    薄時予跟這種無法照亮的暗色幾乎融為一體,他靠坐著輪椅,手指搭在膝上,勾著一根沈禾檸掉在那的長頭發(fā)。

    “我說過,”他口吻平緩,“別惹她哭?!?/br>
    周靜嫻怔愣地停住,后脊梁一麻,忽然聽懂了薄時予的意思。

    他在上次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是在警告她。

    薄時予把那根頭發(fā)繞在指根上,淺黑纖細的一圈,像是最簡陋也最虔誠的戒指。

    “不知道她是誰?”

    他聲音清磁,消融進地下室的昏暗,尾音似笑非笑,仿佛在有意戲謔,又偏激得入骨。

    “是沈禾檸。”

    “是我養(yǎng)大的心肝?!?/br>
    第22章 22.   小祖宗

    薄時予語速很慢, “心肝”兩個字從唇舌間輕碾出來,顯得尤其低柔繾綣。

    但周靜嫻只覺得毛骨悚然,她張著口半天沒擠出來一句話, 心里驚疑不定的,總懷疑自己好像在哪聽薄時予這么說過。

    越急越是想不起來, 周靜嫻不由得滿頭冷汗,忽然又聽到薄時予問:“周姨, 你知不知道, 我當初為什么把你們夫妻留下來, 又為什么寬容你, 寬容到讓你有了可以替我做主的錯覺?!?/br>
    地下室的溫度本身就低,在薄時予低低淡淡的幾句話之后,掉入更冷的冰窟。

    周靜嫻快站不住了, 腳腕直發(fā)抖, 她電光火石似的想起來某一段記憶,臉色徹底煞白,愕然把眼睛瞪大。

    三年多以前,薄時予的腿傷熬過了各種非人折磨,總算趨于某種平穩(wěn),可以脫離開醫(yī)院的治療,回到家里正常生活。

    但說是正常, 一條腿都廢了,時間又不算長, 根本不夠一個人適應自己從天之驕子到生活自理都需要學習的殘廢。

    他骨子里是極驕傲的人, 厭惡自己難堪的一面長時間被人目睹和議論,抗拒身邊有人照顧,不厭其煩地一次次嘗試, 摔倒,再次受傷。

    薄家找了很多人接近他,結果都嚇得恨不得連夜卷鋪蓋逃走,最后只有周靜嫻留下了,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猜不透原因,思來想去,她在跟薄時予接觸的期間,就只做了那么一件特別的事。

    她在薄時予房間里看見了一個相框,里面有個八九歲的小女孩,長得玲瓏可愛,所以由衷地嘀咕了一句:“小孩兒可真漂亮,一看就性格好,命也肯定好?!?/br>
    窗邊那個始終沉默的年輕男人回過頭,英俊蒼白,深深盯著她,眼瞳黑得瘆人:“命好嗎?!?/br>
    她嚇了一跳,趕忙點頭奉承:“那是當然,我在老家那邊會給人看相,特別準,這小姑娘一看就是大富大貴,一輩子能平安喜樂的命,普通人可羨慕不來?!?/br>
    這種順口的話有誰會在意當真,但薄時予偏偏就笑了,按著殘腿低聲道:“我養(yǎng)大的小孩兒,就是要平安喜樂?!?/br>
    周靜嫻面如土色。

    小姑娘長大成年,模樣的變化很大,再加上她早就忘了這碼事,怎么也沒認出來沈禾檸竟然就是當初照片里的人。

    那時候薄時予能因為她說了沈禾檸好話,就讓她留下賺錢三年之久,各種額外照拂,現(xiàn)在她對沈禾檸做出這些事,他也必定能毫不猶豫地把她挫骨揚灰。

    周靜嫻渾身一麻,癱坐在地上:“時予,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我去跟沈小姐道歉,這就去求她!你原諒我這次——”

    “原諒?”

    薄時予像聽見什么異想天開的玩笑。

    “你背后對她冷淡,我多少知道,是我縱容了,想借你的手讓她早點回學校,住下去沒有什么好結果?!?/br>
    “是我沒想到,你有這么大的膽子,敢不給她按時按量吃藥,克扣藥量,故意讓她消不了腫,再把她帶到你安排好的所謂醫(yī)生那,拖到下午才拔牙,讓她吃苦頭受罪,流了滿口的血,還要她自己打急救電話來救命,是嗎?”

    周靜嫻抖成篩糠,拼命張著嘴想辯解,才擠出來一兩個字,薄時予原本靠著椅背的身體緩緩挺直,略微前傾,手肘搭在輪椅扶手上,半垂著眼,審視死物一樣注視她,忽然厲聲問:“是嗎!”

    同樣的兩個字,如同靈魂被剝落掉外衣。

    溫文爾雅到暴戾恣睢,中間只隔著一個沈禾檸。

    “和我說原諒?”薄時予摘下金絲框眼鏡,瞳中的光陰冷,沒有半點人味兒,“我連自己都原諒不了,何況是你。”

    他唇邊抬了抬,稱不上笑,襯著深刻五官更讓人驚懼:“既然嫌錢賺太多了,那就滾吧,夫妻兩個都從沈禾檸的家里滾出去,你兒子還住在醫(yī)院,應該預定下個月初的手術,明早八點之前搬走,否則院方會向你追繳前面半年的所有費用,沒有人會再替你付了。”

    “周姨,”他身形清瘦修長,跟夜色交融著,分不清輪廓,聲音乍一聽是溫和的,卻讓周靜嫻汗流浹背,“你應該慶幸檸檸今天沒出事,不然你怎么能走得出這個家門?!?/br>
    周靜嫻崩潰地痛哭,旁邊看管她的人把她嘴捂上,省得她出聲。

    她站不起來了,往薄時予的輪椅邊爬,悶著大喊:“我真沒想到這么嚴重,我就是嚇唬她,想讓她知難而退!而且我是被迫的,有人給我錢,給我錢我才這么做!我就是為了給我兒子多弄點醫(yī)藥費——”

    薄時予打斷她,直截了當問:“誰。”

    周靜嫻這才反應過來,薄時予根本就是在等她說這些,主動交代背后出錢的那個人。

    她認清了現(xiàn)實,自己在薄時予面前完全是個傻子或者螞蟻,每一點異心都是個笑話。

    她放棄抵抗,哭著說:“任暖,她想……促成跟你的關系,兩家聯(lián)姻。”

    -

    沈禾檸預感到自己即將大仇得報,而且她哥還答應晚上不走了,她怎么可能睡得著。

    她捂著酸脹的右臉頰在床上翻滾了半天,還是沒忍住起來,躡手躡腳推開臥室門。

    這種關鍵時刻,就是要乘勝追擊。

    絕對不可以滿足于兩個獎勵性的淺吻,必須占領新的高地。

    樓下是空的,一個人影也沒有,沈禾檸下樓繞了一圈,隱隱在通往地下室的方向聽見一點動靜。

    她想離近看看,才往前邁出幾步,地下室的聲音就驟然變得清晰,其他腳步和哭叫聲應該是從地庫出口直接離開了,只有輪椅的轉動聲朝這邊響起來,漸行漸近,一聲聲碾著沈禾檸劇烈跳動的心臟。

    沒有別人打擾,是薄時予一個人要上樓來了。

    知道他一定會乘電梯,沈禾檸當機立斷,小跑到客廳中間的那截沙發(fā)上躺下。

    她讓自己專門對著電梯口的位置,把棉布睡裙的裙擺拉高,勉強遮住臀邊,堪堪卡在細白的大腿上,再調整好一個方向,能讓腫起來的那邊臉頰完美藏進陰影里。

    做好準備工作,沈禾檸輕輕咬住手背,神經一點點抽緊,等待電梯打開。

    只要門一開,薄時予就會直面她現(xiàn)在的樣子,從他的方向看過來,絕對是膚白腿長胸大腰細活色生香的小妖精。

    電梯速度很快,從地下室到樓上不過就十幾秒鐘,薄時予把眼鏡重新戴上,遮住還收斂不好的神色,不想讓自己這種猙獰的面目被沈禾檸看出來,哪怕只是一點。

    他在按鍵的時候短暫停了一下,指骨繃著,從一樓上移開,選了二樓。

    也許平常能忍,但是今天晚上他控制不了,想上去看看她。

    沈禾檸擔心開門一瞬間她的姿勢不夠好看,所以一直裝作自然地埋著頭,沒敢抬起來,只是敏感聽著電梯運行的聲音。

    起初她緊張亢奮,之后漸漸覺得有些不太對,等確定開門提示音是在二樓響起的時候,她怔了一下,馬上意識到什么情況,反射性從沙發(fā)上爬起來。

    但她睡裙撩得太高,動作又是突如其來,不小心蹭得太過向上。

    于是轉眼之間,就變成了少女在沙發(fā)上衣衫不整,懶洋洋半翹著臀,大腿纖細瓷白,最上方隱約露出牛奶色的蕾絲花邊,以及花邊勾勒之內,有些半透的輕薄布料。

    睡裙是最純的純棉小草莓,內|衣是最欲的白色薄蕾絲。

    沈禾檸就以這樣的姿勢凝固住,慢慢抬起頭往上看,直勾勾撞上二樓欄桿處,薄時予漆黑沉暗的一雙眼睛。

    隔著鏡片波瀾不驚,又有種讓人難以喘息的躁動慌亂。

    沈禾檸有種錯覺,好像自己在被一束又深又熱的視線寸寸描摹著,她抓緊沙發(fā)上的抱枕,面紅耳赤,本能地要去拽裙擺,然而手碰上的一刻,她緊張呼了口氣,又把手放下來。

    這種刺激的小場面,苗苗要是直接認輸,未免也太慫了,簡直崩人設,那跟只會暗戀的檸檸還有多少區(qū)別。

    不能退縮,就是上。

    沈禾檸收回手,不經意左右動了一下腰,試圖讓睡裙能自然滑落一點,別搞這么直白,免得被她哥罵,但并不清楚自己簡單一個動作是什么視覺效果。

    薄時予在二樓,手指扣在輪椅上,皮料不斷向內凹陷。

    他眼簾垂著,落在沈禾檸身上,光線照不清的陰影在替他掩飾,把喉結起伏的幅度藏匿住。

    試圖用鏡片來擋住的那個貪婪鬼怪,也掙扎在他一雙眼眶里,壓制不住地要跳脫出來。

    “苗苗……”薄時予低聲叫她,“你傷口是不是不疼了?!?/br>
    沈禾檸把右臉埋進沙發(fā)里,可憐哭訴:“疼啊……就是因為太疼了,睡不著,才想出來找你,結果趴在沙發(fā)上就疼得站不起來了——”

    “哥,你下來抱抱我,你房間離得近,帶我去那睡,”她翻轉過身體,裙擺蹭著腿根往下落,布料摩擦在細嫩皮膚上,只是看著就能夠想象出觸感,她仰著臉凝視二樓的人,一張臉清純摻著欲,“我頭暈走不動,你要是不抱,我今天晚上就只能睡沙發(fā)了?!?/br>
    薄時予點頭:“可以,有進步,學會威脅了,那你就睡沙發(fā)?!?/br>
    他指腹磨得發(fā)疼:“畢竟拿自己脅迫老師,不是什么好辦法,老師不能慣著你,免得你得寸進尺?!?/br>
    沈禾檸不以為忤,他都主動吻過她了,她還能怕這個就怪了。

    她抿了抿紅唇,把抱枕扯過來抱住,當著他的面輕咬住一角,長睫顫抖著,泫然欲泣說:“好啊,不想管就不管,我也不能強迫你,你能給我一個家可以睡,我就應該知足了?!?/br>
    薄時予閉了下眼,轉身進電梯。

    沈禾檸小作文特別多,張口就來,應情應景,哪怕是智齒那里還疼得厲害,也小嘴叭叭不停,各種我見猶憐。

    “我本來就沒人要嘛,我早都習慣了,就怪我自己不自量力,以為你去醫(yī)院接我,親了我,我就可以隨便對你撒嬌了,其實都是不懂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