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終于坐不住的時(shí)候，他揭開了鍋蓋用筷子戳了戳rou皮?？曜禹槙车拇┩噶讼蘲ou，葉緩歸趕緊將rou挑出了鍋：熟啦熟啦！

    說著他將rou放在了案板上，手起刀落后，一塊半直的咸rou就躺在了案板上。

    此時(shí)就能看出咸rou和鮮rou的區(qū)別了，咸rou煮熟之后，肥rou部分微微透明油亮亮瘦rou部分顏色呈現(xiàn)暗紅色，誘人的香味不斷的傳來，香噴噴的，聞一聞口水都下來了。

    葉緩歸捏著瘦rou部分往譚渡之嘴里塞：老譚！快嘗嘗！

    譚渡之猝不及防的被塞了一大口的rou，滿口的rou香彌漫。細(xì)細(xì)一品，咸rou的rou皮是黏糯的，rou皮之上的肥rou則有些脆，咬一咬滿口油。那些不均勻分布在肥rou中的瘦rou緊實(shí)又耐嚼，譚渡之只吃了一口就愛上了這種味道。

    葉緩歸迫不及待的切了一塊塞到嘴里：啊~咸rou真是太好吃了！今年冬天我一定要多買點(diǎn)rou做成咸rou！到時(shí)候還要做臘rou和香腸，老譚你覺得怎么樣？

    譚渡之嚼著咸rou：嗯，好。

    要不是惦記著要用咸rou片炒香椿，葉緩歸能切下一半的咸rou空口吃掉。然而這樣做的后果會比較慘重，他之前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了。

    趁著rou的溫度降下來了，葉緩歸將它切成均勻的薄片，一邊切，他還一邊往他和譚渡之嘴里塞幾片rou。

    rou切好了之后，他點(diǎn)燃了外側(cè)的灶膛。

    譚渡之特別喜歡看灶膛中的火焰燃燒起來的樣子，嗶嗶啵啵的火焰顏色呈明黃，溫暖又安靜的燃燒著?？粗@火焰，心就能慢慢的靜下來。

    而葉緩歸炒菜一點(diǎn)都不安靜，他大刀闊斧，要不是傀儡車上陣法比較好，他做一次菜，整個(gè)車上都是油煙。

    鍋熱之后葉緩歸直接將案板上的咸rou片推入鍋中，rou片入鍋之后發(fā)出了刺啦的聲音，稍稍翻炒幾下之后，rou片中就析出了不少清亮的油來。

    葉緩歸將rou撥到一邊，他在油中加了一點(diǎn)姜絲和蒜片，爆香姜蒜后，他將清洗好的香椿倒入鍋中翻炒了起來。

    這次的香椿沒有汆水，香椿味道很濃郁。他采摘的香椿非常嫩，就算整朵翻炒都很容易熟。這不翻炒幾下之后，香椿們就變成了翠綠色。

    因?yàn)橄蘲ou片中已經(jīng)有咸味了，葉緩歸就不準(zhǔn)備放鹽了。翻炒幾下之后，一大盤裹著油脂的香椿就嬌軟無力的躺在了盤子中。

    葉緩歸將小圓桌收拾了出來，今天他用最后的三個(gè)蛋蒸了一碗蛋羹。

    等他盛好飯之后，他和譚渡之兩圍著小圓桌開始一邊吃飯一邊聊天。他們聊天的內(nèi)容很散，譚渡之話不多，大多數(shù)時(shí)候都是葉緩歸在找話題。

    然而今天譚渡之卻主動打開了話匣子，他夾了一根炒香椿放在米飯上?？曜右惶簦罪埦秃拖愦灰黄鸨惶鹚偷搅丝谥?。

    爆炒后的香椿沒什么怪味，吃起來也鮮嫩。譚渡之覺得他能接受這個(gè)味道了，吃了兩口飯之后他隨意的問道：你說，你之前生過一場大??？什么??？

    葉緩歸的筷子頓了頓：說了你也不一定懂

    譚渡之緩聲道：沒事，如果你不想說就不說吧。

    葉緩歸不想隱瞞譚渡之，他說道：是白血病，一種血液上面的病。

    譚渡之疑惑了：血液上面的？

    葉緩歸道：是啊，初期會頭暈，磕了碰了之后特別容易流血，并且血一直停不下來。到了中期，整天昏昏沉沉，沒辦法吃飯，身體哪哪都難受。到了后期啊

    葉緩歸苦笑著：生不如死，太疼了。每一根骨頭都在疼，整宿整宿的睡不著，吹個(gè)風(fēng)曬個(gè)太陽，一點(diǎn)小感冒都會要了我的命。

    譚渡之沒想到他會戳到葉緩歸的傷心事，他沒想到會他會病得那么嚴(yán)重：抱歉，那后來呢？怎么治好的？

    葉緩歸笑笑：后來啊我運(yùn)氣好，就這么好了，你信嗎？其實(shí)現(xiàn)在還有一點(diǎn)后遺癥啦

    譚渡之打量著葉緩歸，難怪葉緩歸二十多歲了，外貌身形看起來就像是少年一樣，看來之前的那場大病讓他虧空得厲害。

    他沉聲道：修真界法寶很多，一定有能治好你的靈丹妙藥。

    葉緩歸笑著在他碗里挖了兩勺雞蛋羹：嗨，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需要那個(gè)了。你看我，這不是活蹦亂跳的么？

    譚渡之看著葉緩歸的笑臉，他點(diǎn)點(diǎn)頭：嗯。

    也許是譚渡之問起了上輩子的事，已經(jīng)很久沒想起上輩子的葉緩歸久違的做了上輩子的夢。

    他夢到了一棵桃樹，一株長在窗口的桃樹。

    春天時(shí)，桃樹開出滿樹粉紅的花?；ㄖx了之后，就會長出一身絨毛的小桃子。桃子慢慢長大，到了五六月份，早熟的桃子就變成了粉白色，尖尖上會有一點(diǎn)紅。

    每當(dāng)?shù)搅诉@個(gè)時(shí)候，梅梅他們就會去桃樹上摘下最早成熟的桃子給他看他不能吃，只能看看。

    梅梅是他的主治醫(yī)生。剛到醫(yī)院時(shí)，梅梅還是個(gè)扎著馬尾帶著黑圈眼鏡的小姑娘，他走的那年，梅梅已經(jīng)是兩個(gè)孩子的mama了。

    桃子吃完了之后就進(jìn)入了盛夏，炙熱的陽光會曬得桃樹狹長的葉片耷拉下來。樹葉會因此曬傷，變得顏色斑駁不太好看。

    秋天時(shí)，綠色的桃樹葉會變成五顏六色，大部分會變成黃色。風(fēng)一吹，滿樹的葉子嘩啦啦的落下鋪了一地。

    到了冬天，新雪掛在桃樹枝上，陽光一曬就會發(fā)出炫目的磚石一般的光澤。

    這樣的光景，他看了八年。

    入院開始桃樹還是一株小苗，八年過去，桃樹已經(jīng)長得老高了。

    十二歲發(fā)病到病逝那一天，他熬了八年。他最好的時(shí)光都交給了醫(yī)院。

    最后一次進(jìn)搶救室之前，梅梅一直對他說，桃花快開了。他當(dāng)時(shí)也想著一定要堅(jiān)持著，看一看今年春天的桃花。

    然而他最終還是沒能看到那一年的桃花。

    38.入夢

    譚渡之是被胸口的濕意驚醒的，他神識一掃就見葉緩歸頭枕在他胸口。葉緩歸的眼睛明明閉著，大滴大滴的淚卻順著眼角往下直落。

    修士有術(shù)法可以入對方的神識中看一看對方遇到了什么，曾經(jīng)譚渡之是不屑于用這種手段的。但是這次，他突然好想看看葉緩歸在夢里遇到了什么。

    他的左手指間出現(xiàn)了一點(diǎn)靈光，隨著他左手的食指點(diǎn)到葉緩歸眉心。譚渡之眼前出現(xiàn)了一間純白的房間。

    這間房間同他們的傀儡車內(nèi)室差不多大，房間內(nèi)有兩長窄小的床。靠門口的那張床是空的，靠窗戶的那張床上躺著一個(gè)枯瘦的少年。

    少年面色蒼白，他的床上貼著標(biāo)簽：一號床葉子期。

    青年身上穿著條紋狀的病號服，他一手摟著一只形狀怪異的布偶，此時(shí)他正看著窗外。

    窗外隱約傳來人聲，有音樂也有孩童的笑聲，可是無論譚渡之怎么看，他看到的風(fēng)景只有窗口的那一株桃樹。

    桃樹上空空蕩蕩，褐色的枝條上孕育著無數(shù)臌脹的花苞。再有幾天，花苞就會在枝頭上綻放。

    譚渡之耳邊傳來了隱約的歌聲，細(xì)細(xì)一聽，正是早上葉緩歸對他唱的春三月。發(fā)出聲音的是一只黑色的方形的盒子，盒子就在青年的床頭柜上。床頭柜旁邊放著一摞書，花花綠綠的。

    此時(shí)門口傳來了敲門聲，譚渡之看去，只見一個(gè)剪著短發(fā)穿著白大褂的婦人走了進(jìn)來，婦人手中捏著一個(gè)本子。看到婦人，譚渡之就知道了她的名字梅梅。

    梅梅進(jìn)門的時(shí)候臉上都是苦澀，她眉頭間凝著化不開的哀傷?？僧?dāng)她看到床上的少年時(shí)，她硬生生的擠出了笑容：小葉子啊。

    床上的少年視線從窗外移到了梅梅臉上：梅梅。

    梅梅走到床邊，她測了少年的額溫，看了看他的眼白和舌頭。檢查完之后，她坐在了床邊：你爸媽和大哥今天有點(diǎn)事，他們今天就不過來看你了。

    葉子期露出了一個(gè)虛弱的微笑：我知道，大哥給我打電話了。

    梅梅見他說話沙啞聲音無比虛弱，她軟言安慰道：是不是疼的厲害？

    葉子期笑了：嗯，這幾天已經(jīng)沒辦法睡著了。

    梅梅笑容一凝，眼眶微微的紅了：我，我給你再開一點(diǎn)止疼藥。

    葉子期搖搖頭：不用啦，也不是那么難以忍受。梅梅，你上次給我?guī)淼臅乙呀?jīng)看完了。

    梅梅艱難的笑著：我下午再給你借幾本好不好？繼續(xù)看你喜歡的介紹好吃的的書好不好？要不要給你換一套國家地理？

    葉子期搖搖頭：不用啦。我以后可能看不了了。

    梅梅張張口，她想要反駁可是卻什么都說不出來。葉子期笑道：這幾天眼神也不太好了，一看書就頭暈。梅梅，你說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樣的？

    梅梅哽咽著：別說了小葉子，你會沒事的。

    葉子期看向窗外的桃樹：嗨，我就是想想，你不喜歡我就不說了。梅梅你看，桃花快開了。

    梅梅抬頭看向窗外：是啊，桃花快開了。你不是最喜歡桃花嗎？我答應(yīng)你，等桃花開了，我?guī)闳ヌ覙湎屡恼掌趺礃樱?/br>
    葉子期虛弱的臉上綻放出了笑容：好呀。

    他的聲音溫溫柔柔：梅梅，謝謝你。

    梅梅抽抽鼻子：說什么呢小傻子，你要趕緊好起來。人生還有那么長，還有那么多好吃的你沒吃到，那么多好看的你沒看到。你的日子還長著呢，等好了之后，你還可以去找個(gè)女朋友組建一個(gè)家庭。好日子都在前頭呢！

    葉子期眼睛笑得瞇了起來：是啊日子還長著呢。

    梅梅離開房間沒多久，葉子期輕輕的拍了拍他身邊的長脖子布偶：謝謝你啊翹翹，謝謝你陪我這么久。以后你可以休息啦。

    那只長脖子的布偶身上的絨毛已經(jīng)有些脫落，葉子期摸了摸布偶的腦袋：辛苦你啦。

    說完這話，他抬頭看著窗外：看不到開花了啊

    葉子期說完這話之后，譚渡之的靈氣就消耗空了。他的神識快速的抽離葉緩歸的夢境，天旋地轉(zhuǎn)之間，他已經(jīng)平躺在了床上。

    葉緩歸依然頭枕在他的胸口，眼淚滴滴答答的掛下。

    譚渡之的左手懸在了葉緩歸的頭頂，他不是傻子，剛剛進(jìn)入葉緩歸的夢境，他就明白了葉緩歸的神魂來自另一個(gè)世界。

    修士們修行到一定境界之后，神魂輪回十幾世依然完好的多了去了。葉緩歸這樣的不算什么。

    只是看到夢境中床上的那個(gè)少年用滿是灰暗眼神看向窗外時(shí)，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

    修長的手還是落在了葉緩歸頭頂，輕輕的摸了兩下之后，葉緩歸的淚漸漸的就止住了。他哼哼唧唧的滾了滾，然后熟練的爬上了譚渡之的身體壓在了譚渡之身上。

    譚渡之看了看胸口上睡得踏實(shí)的青年，他放下了手：睡吧。

    怪他，他不該多嘴問葉緩歸的傷心事。

    葉緩歸睡著了實(shí)在鬧騰，他像個(gè)大狗似的在譚渡之身邊拱來拱去，好幾次拱得譚渡之躥火。但神奇的是，譚渡之竟然習(xí)慣了！

    他保持著被葉緩歸壓著的姿勢閉上了眼睛，沒一會兒就睡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葉緩歸有點(diǎn)懵，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老譚，我眼睛是不是腫了??？

    葉緩歸的上眼皮果然腫了，紅紅的，像是哭了很久似的。他無辜的站在床邊：哎？我眼睛怎么回事？難道看了不該看的東西了嗎？

    譚渡之不緊不慢的整理了一下衣服，他睜著眼睛說著瞎話：可能是勞累過度。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一路走來除了葉緩歸暈倒那幾天之外，其他時(shí)間都是葉緩歸在忙碌的做菜趕路。譚渡之真心實(shí)意的說道：你休息休息，我來趕路吧。

    見葉緩歸吃驚的看著自己，譚渡之道：一路向南走就對了，再說吉祥很聽話，幾乎不用趕路。你休息吧，讓我來。

    葉緩歸感動極了：老譚，你真的太好了~

    說真的，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夢，他不記得了，反正醒過來之后他覺得身體特別疲憊。早上起床之后，他一直在打哈欠。聽到譚渡之這么說，他真的打算回爐重新睡一覺了。

    葉緩歸一邊脫衣服一邊往床上爬，他不好意思的說道：你別看我這一路上很勤快，其實(shí)我在家里一點(diǎn)都不勤快。我在家經(jīng)常睡回籠覺，下午還要午睡，下雨天沒事干我可以躺一天，天太熱不高興出門我就睡著，天太冷懶得起床我就躺著

    譚渡之：

    他完全沒看出來。

    葉緩歸舒舒服服的鉆到被窩里，他打了個(gè)哈欠：拜托老譚啦，對啦中午記得叫我起床做午飯

    說完這話，他翻了個(gè)身抱著毛毯就睡著了。

    譚渡之：

    昨天晚上他入了葉緩歸的夢，他自己還好，但是葉緩歸有點(diǎn)小小的后遺癥，那就是他的身體會比較疲憊?？粗采系纳倌牝橹眢w睡成一團(tuán)，譚渡之套上了斗篷滾著輪椅去了外室。

    吉祥是一頭不需要趕的騾子，每當(dāng)?shù)搅寺房?，它就會啊啊啊~的招呼葉緩歸。葉緩歸只要轉(zhuǎn)一下吉祥前面吊著的蘿卜或者蘋果對準(zhǔn)他們要前進(jìn)的方向，吉祥就會噠噠噠的走下去。

    今天趕路的變成了譚渡之，吉祥有點(diǎn)不習(xí)慣。它走幾步就習(xí)慣性的扭頭看看車門的方向。

    譚渡之想著，吉祥可能是在擔(dān)憂葉緩歸，他解釋道：他昨晚沒休息好，現(xiàn)在在休息。你不用擔(dān)憂。

    聽到這話，吉祥便向前走去了。只是走一回兒后，它又扭頭看向譚渡之，譚渡之只能再解釋一遍。

    葉緩歸一覺睡得舒坦，等他醒來時(shí)，他的眼睛還有點(diǎn)腫，不過精神卻好多了。他打著哈欠走出了內(nèi)室：老譚？

    喚了一聲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一件重要的事譚渡之不見了！再看向車外，吉祥也不見了！

    葉緩歸驚出了一身的冷汗，老譚和吉祥呢？！難道在他熟睡的時(shí)候有人劫走了他們？

    想到這個(gè)，葉緩歸手腳冰涼：老譚？

    車外傳來了譚渡之的聲音：嗯？你醒了？

    葉緩歸連忙探出頭去，只見譚渡之正坐在車外的踏板上，吉祥正甩著尾巴在旁邊的林子里低頭吃草。

    見葉緩歸醒來，譚渡之松了一口氣：你這頭騾很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