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是這五次，讓我確定了我的猜測?！?/br>
    時年：“你到底發(fā)現(xiàn)了什么？！”

    聶城：“你還記得，我們以往看到的弦陣是什么樣子嗎？”

    時年不由回憶起第一次見到弦陣的情形，是在蕪園，狂風大作中，假山發(fā)出綠瀅瀅的光，山體周圍一圈又一圈水波似的亮光，像糾結(jié)的琴弦，纏繞、振動。

    聶城：“我那次感應(yīng)到的弦陣，也有很多根琴弦般的亮光，因為在沉睡著，所以沒有振動。但同樣的，它也沒有纏繞在一起。而是一根一根，仿佛各自獨立般存在著。”

    時年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獨立存在著？”

    “是。我們之前都知道的，時空之弦有很多條，每一條弦代表了一段時間，可能是一百年，也可能是一千年。當弦對應(yīng)的時間點內(nèi)發(fā)生了偏移，弦就會波動。

    “同時，這些弦也不是孤立的，而是會相互影響。就像我們看到的那樣，每次穿越時出現(xiàn)的弦陣，都是無數(shù)弦絲彼此糾結(jié)、纏繞，像一張巨大的網(wǎng)。這條弦的波動，也有可能引發(fā)另一條弦的波動。

    “但現(xiàn)在，它們分開了。一根一根，好像彼此平行一般，互不干擾。時年，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時年隱隱猜了到他想表達的，卻又不敢相信，一雙黑眸緊緊盯著他，右手攥的發(fā)白。

    “意味著什么？”

    聶城看了她一會兒，輕聲說：“我在想，也許現(xiàn)在，我們終于可以改變歷史了。”

    時年猛地站起來，瞪著聶城良久，忽然轉(zhuǎn)身就往外面走。然而沒兩步又停下，立在原地，半晌，再次轉(zhuǎn)身。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胸口還在劇烈起伏，“依據(jù)。我需要你這么說的依據(jù)！”

    聶城：“我能有什么依據(jù)，一切不過是我的推測。因為我們終于走出了那個無限的循環(huán)，現(xiàn)在，我們的時間和楊廣的時間是平行的，各自延展。時空分成了無數(shù)個分支，就像弦一樣，一條一條，互不干擾。所以，即使其中某段時間的歷史改變了，也不會影響到現(xiàn)在?！?/br>
    “可是弦不是會動嗎？如果歷史發(fā)生了偏移，時空之弦不是會振動，若一直得不到糾正就會引發(fā)時空崩塌嗎？”

    “那是從前的看法?！甭櫝钦f，“以前我們認為，今天的一切是構(gòu)建在已經(jīng)發(fā)生的過去之上，如果過去改變，后來的一切也就不一定會發(fā)生，而我們也就有可能被抹殺，不復存在。這是我們做任務(wù)的最初動力。這個看法是沒有錯的，但這是建立在弦過去的狀態(tài)上。但我也說了，現(xiàn)在弦的狀態(tài)改變了?！?/br>
    聶城：“弦的狀態(tài)改變了，我們過往對弦的一些認知也要隨之改變。我這陣子反復想，也許，我們過去還是想岔了。我們以為只要歷史發(fā)生偏移，弦就會振動，但也許，弦振動，只是因為它察覺到了危險。這是一種示警。

    “因為在之前那種狀態(tài)下，改變歷史是極其危險的，所以弦發(fā)生振動，引導我們?nèi)ゼm正偏移。但現(xiàn)在既然時空之弦已經(jīng)各自平行、互不影響，這時候如果歷史發(fā)生一兩處偏移，受波及的也只會是它對應(yīng)的那一時間段的弦，對弦陣整體的影響不大，那弦還會不會動都不一定，更不要說引發(fā)時空崩塌了?！?/br>
    時年聽完怔了半晌，喃喃道：“可，我不明白，弦陣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的改變……為什么……”

    “我也不明白?！甭櫝钦f，“就像我不明白之前為什么我們會被困在時間循環(huán)中一樣，現(xiàn)在我也同樣不明白，難道就因為我們走出了時間循環(huán)，弦陣就發(fā)生了這樣大的改變？又或者，這才是弦陣原本的模樣？但即使真的不明白，也沒有關(guān)系。時間是最大的奧秘。要徹底讀懂時間，原本就是不可能的。”

    聶城：“我們只需要知道，因為這改變，有些事情，也許可以有不一樣的結(jié)果?！?/br>
    時年與聶城對視，漸漸的，她的手越來越抖，眼睛里也有什么要奪眶而出。

    她捂住嘴，強迫自己忍住，雙眼大睜，一眨不眨地望著他，仿佛生怕自己錯過了什么。

    聶城語氣溫和：“你還想再見到楊廣嗎？”

    她不想哭的。她以為她不會再哭的?？陕牭剿@句話，眼淚就像斷線的珠子一般，順著臉頰滾落。

    “可以嗎？”她聲音顫抖，“我真的……可以再見到他？”

    聶城：“當然。這就是我今天想要告訴你的事。”

    即使是夢里，時年也沒有幻想過這一幕。

    她覺得有些腿軟，站立不住，還好聶城一把扶住了她才沒有摔倒。

    她靠在聶城懷中，仰頭望他，“你早就有這個猜測了，為什么現(xiàn)在才說？”

    按聶城的說法，從他第一次感應(yīng)到弦算起，他冒出這個猜測至少也有半年。可他卻直到今天才告訴她。

    聶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我確實猶豫過要不要告訴你這件事。如果可以，我其實也不想說。雖然我認為現(xiàn)在去改變歷史沒有風險，但如果能完全不冒險，當然最好?！?/br>
    “那你為什么又說了呢？”

    “因為，我怕我不說，你會把自己關(guān)在這個小院子里，抱著那些故紙堆過一輩子?！?/br>
    他的話語，輕而易舉揭穿了她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偽裝。

    這九個月來，她一直在假裝。

    假裝自己不在意，假裝積極樂觀地生活。

    但人可以騙得了別人，卻無法騙自己。即使她再如何自我催眠、自我麻痹，心底深處卻始終仿佛缺了一塊，在每一個呼吸的瞬間糾纏著她，如附骨之疽，如影隨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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