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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起的是果然如此的念頭。他能拒絕太后,因為太后是他母親,但他拒絕不了齊靖淵。除卻齊靖淵是攝政王,還有他真的明白了什么叫做一手遮天。如今這朝堂,哪里還有人記得他是皇帝,人人眼中只有攝政王齊靖淵。齊靖淵入乾宸殿時,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他并沒有帶謝臨溪前來。今日的談話是他同小皇帝之間的一次談話,不是君臣,并非叔侄之間,而是攝政王同皇帝。齊鈺見到齊靖淵沒有起身,他一臉病懨懨的躺在床上。看到齊靖淵坐在窗前,他慘烈笑了下道:“皇叔此時前來可是有事要與朕商議?”齊靖淵看了他一眼,很尋常的一眼,里面的溫度都同往日沒什么區(qū)別。齊鈺心想,自己以前到底是有多眼瞎,才會認(rèn)為齊靖淵是真的為自己好。如今,他在這宮里,季家白了,賀國公府聯(lián)系不上,太后身上又背負(fù)著流言,他在宮里根本沒有什么勢力同齊靖淵對抗。只是身為皇帝,他絕不會主動退讓。齊鈺說完那話沒有再吭聲,齊靖淵也沒有。他就那么靜靜的看著小皇帝,眼中沒有期望也沒有失望。當(dāng)然,別人不知道,他自己很清楚,對齊鈺,他算得上問心無愧。他其實完全可以等到小皇帝大婚之后再做這件事,到時牽扯面更廣,事情也會更容易更成功。他記得很清楚,上輩子皇帝在他執(zhí)意之下晚成親那么兩年,但因身體之故,新婚之夜用了藥,當(dāng)晚就吐了血。現(xiàn)在皇帝的身子骨比起那時更不好,他只要等著,到時稍微在一刺激,事情就會變得簡單的多。不過這些話他并沒有說出來,不想說也沒必要。齊鈺只覺得沉默的時光十分難熬,他想讓齊靖淵說些什么,哪怕是解釋一句什么??墒裁炊紱]有,這人就靜靜的坐在床頭,靜靜的看著他。齊鈺這時想到了先皇,他眼圈一紅輕聲道:“皇叔,你說人怎么就突然變了呢?!?/br>在他眼中,齊靖淵可不就是突然變得嗎,明明是同尋常一樣的朝會,但是一切都變了。就連屬于他的天都要變了。齊靖淵聽聞這話笑了下,他道:“人怎么可能突然就變了呢,總有什么事推著他有所變化。就拿皇上來說,皇上當(dāng)初為何執(zhí)意要?dú)⒆竺裟???/br>小皇帝本就蒼白的臉色因這直白刺探的話更加蒼白。他在想自己為什么執(zhí)意要?dú)⒆竺裟兀且驗闊o意中母后的宮中看到了左敏嗎?左敏當(dāng)時跪在母親跟前,求她幫自己渡過因圣麟臺見血而引出的他貪污銀子的事。他貪污的銀子比起真正的貪官不算多,幾百兩而已。更何況還有賀國公府在那里,辭他的官罷他的職讓他數(shù)倍補(bǔ)償也就是了。但最終齊鈺還是決定殺左敏。不只是因為那時正處在風(fēng)頭,也不是因為那點(diǎn)銀子。即便是后來牽扯到了同朝官員的性命,只要小皇帝想,也是能保住他的。但是小皇帝知道,一個外臣不該輕易出現(xiàn)在太后宮中,就連他親舅舅賀運(yùn)想要見太后,也許通過重重通報,需在有人的情況下拜見太后。而左敏拜見太后時,當(dāng)時并未有宮人服侍,這也是能被小皇帝撞破的緣由之一。小皇帝當(dāng)時面上不顯,心里已經(jīng)起了殺機(jī)。太后是個薄涼的,等安撫好左敏讓他出宮后,第一句話說的是:“皇上莫多想,左敏是想用他知道的秘密同我做個交易保他一命罷了?!?/br>小皇帝自然要問左敏知道什么秘密,太后就說了先皇密旨之事。小皇帝是頭一回聽這事兒,自然震驚萬分,他沒有想到,自己的父親還留下這么一道圣旨。如果齊靖淵輔佐他的過程中稍有二心,那他的處境豈不是更加危險。這個念頭一旦在腦海里升起,不知不覺中便生了根發(fā)了芽。小皇帝在鎮(zhèn)定下來之后,對著太后說了一句話:“左敏既然犯了事,那就按照國法處置,相比舅舅也不會說什么的?!?/br>太后動了動嘴還想說什么,小皇帝朝她那么涼涼的看了一眼道:“母后,單憑他私入宮闈來說已經(jīng)犯下死罪,這樣的人護(hù)著他有什么用,指不定什么時候被人抓著把柄就能反咬你一口。國有國法,家有家規(guī),好好的正道不走偏要走邪魔外道,這樣的人留著也是禍害?!?/br>太后知道他暗含的意思,默認(rèn)小皇帝的說辭。左敏被定成死罪,沒有人為他說情,就那么順利成章的被推出去被丟棄,還為圣麟臺背了見血不詳之事的罪責(zé)。事后左家被滅門,小皇帝心底隱隱有所猜測,他并沒有過問,反而那道密旨成了他心里最大的疙瘩。身為帝王,還是一個沒有掌權(quán)的帝王,知道頭頂上還懸著一把利刃,那滋味實在難言。想到往事,小皇帝苦笑了下,他喉嚨泛疼道:“皇叔,你什么都知道,就是不吭聲,是不是就在等著有朝一日好順理成章的對著朕和母后發(fā)難?”因為左敏的事,現(xiàn)在明面上沒人說什么,可小皇帝知道,只要齊靖淵想,左敏私自入宮見太后,甚至從太后那里知道先皇密旨的事定然會弄得人盡皆知。更甚者,眾人會因此聯(lián)想到他父皇當(dāng)年后宮子嗣稀薄的事,從而會懷疑他的血脈問題。有人就會想,當(dāng)年先皇宮里那么多子嗣沒有存活,怎么就他活了下來,繼而又會想,在他之后,后宮怎么就沒有別的皇子出生,他的身世會不會有問題。有些事是不能被想象的,越想越讓人心驚。太后做事再怎么謹(jǐn)慎,有關(guān)左敏入宮的事也不可能完全掩蓋,只要被人找到證據(jù),于他來說便是晴天霹靂之事,對齊靖淵則毫無影響。一個身世受懷疑的皇帝,和一個清清白白的攝政王,朝臣就算是閉著眼都知道會怎么選擇。他這個皇叔心計真是深沉,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捏著別人的命脈,讓人無力還擊。齊靖淵看著小皇帝心涼的樣子,朝他笑了下,幽幽道:“皇上說我不吭聲,皇上又何曾問過我。本就是不信任的事,何必多說?!?/br>小皇帝閉了閉眼,最后他咳嗽了兩聲道:“只要皇叔覺得日后九泉之下見到父皇能安心,朕就按照皇叔的心愿做?!?/br>齊靖淵望著他,心中帶著薄涼的憐憫。他心想,自己受制這親情牌受制了一輩子,難不成還要賠上這輩子不成。九泉之下他見到先皇,也能坦然的說問心無愧。小皇帝想要扳回一城就不該朝著自己使力,他要對著的人是太后,今日的流言蜚語是往日太后種下的因。小皇帝沒有聽到齊靖淵的聲音,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別的選擇。明明是很熱的天,他卻覺得心口泛涼,他劇烈的咳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