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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著腦袋找了許久,終于找到最適合賞荷的位置,她久久駐足,贊嘆不已。 微微熱的風(fēng)并不燥,反而有些舒適,魚姒喟嘆出聲,終于賞夠了,她不經(jīng)意抬頭,繁盛柳葉的斑駁間隙閃過一雙清潤的眉眼,湛然出塵,暈染著柳色青青,映入她眼中,直撞她心底。 ——怦然心動。 魚姒怔怔然失神地看著那眉眼由近及遠(yuǎn),消失在層層細(xì)柳的掩映下,只剩一道頎長挺拔又清雋的身影漸漸遠(yuǎn)去。 “夫君……”魚姒失神睜開了眼。 淡淡雅致的書墨香混著溫柔的風(fēng)拂過魚姒臉龐,后腦的刺痛仿佛也被撫平,漸漸消弭。 “青娘,我們初遇,并非是在初夏?!?/br> “是在仲夏,那時方過七夕。” “那時與此刻是相似的時辰,我第一次見到你。” “青娘……很漂亮。” 一句句認(rèn)真又溫柔,可她第一次見到夫君,就是在暮春初夏。 一見鐘情。 魚姒閉了閉眼,游湖前一天的記憶清晰到不可思議。 “什么?柳靜眠居然臨時悔約,不陪我去游湖了?!”她氣呼呼丟掉信箋,瞪著眼睛,“畫舫都包好了,又不能退,我一個人去有什么意思?!” 甚至不止游湖前一天,從她失憶醒來記憶所停留的那一天,到登上畫舫、驚鴻一瞥,每一天,都清晰如昨。 夫君為何要騙她呢? 魚姒抱膝呆呆地看著地上的和離書,空白的腦袋忽然想到,也許夫君沒有騙她。 他第一次見到她,也許就是在仲夏夜。 但她不是。 在十四歲的初夏,她被悔約,于是獨身登畫舫游湖賞荷,在那一天,她對她的夫君一見鐘情。 而他一無所知,只是走過了柳堤。 魚姒頭腦依舊混亂,她目光虛虛看過這間書房,書桌的小舟硯滴上還放著她冬天剪的抱槳紙人。 如果真的如她猜測,那一切都要被推翻。 她和夫君根本沒有過什么唯美邂逅的初遇,夫君眼中的月下相逢,極有可能,是她的精心策劃。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她自己。 對夫君一見鐘情后,她絕不可能當(dāng)做一場夢忘卻——她的情竇初開,必須要有一個結(jié)果。 “少夫人?您在嗎?” 魚姒擦干淚,狼狽上前將和離書撿了起來折好放進(jìn)袖子里,又快速將空空如也的信封隨手塞了回去。 “吱呀——”門開的同時,她轉(zhuǎn)了過來。 木檀看清魚姒的模樣,被嚇了一跳:“少夫人,您這是怎么了??。 ?/br> 魚姒揪了揪凌亂的衣擺,睜著腫眼睛抽噎著道:“摔倒了……” 難怪是這副模樣,木檀如臨大敵,連忙攙扶著魚姒要回房。 魚姒踏出門檻,與明艷陽光打了個照面時,忽然停下。 對著木檀焦急又疑惑的目光,她垂下頭小聲懇求:“木檀別告訴夫君好不好?” 少爺把少夫人看成眼珠子一樣,前些時日少夫人只是稍稍有些頭昏,就把少爺緊張成了那樣,若是被他知道少夫人現(xiàn)在的凄慘可憐模樣,只怕還不知是什么光景呢…… 木檀頗能理解,點頭:“奴婢不會與少爺提的?!?/br> 魚姒這才由著她攙扶,一路回了房。 “回來了?怎么去那么久……”話音戛然而止。 柳靜眠震驚地看著明顯哭過一場的魚姒,語無倫次地道:“只是找不到話本堵我的嘴,也不必哭成這樣吧?我又不是一定要揪著不放……” 魚姒看著木檀喊了櫻桃,又出門去要煮雞蛋,等她走遠(yuǎn)了才叫住櫻桃:“我沒事,你先出去吧。” 小姐顯然很不對勁,櫻桃只能應(yīng)好出去。 柳靜眠的話音也漸漸沒了聲兒,她仔細(xì)端詳著魚姒的神態(tài),凝重問道:“小青魚,究竟怎么了?” 她是關(guān)心,魚姒知道。 但魚姒自己都還是一團亂麻,錯亂缺失的記憶與一場彷徨無助的淚流已經(jīng)讓她精疲力竭。 她沉默良久,開口問道:“阿眠,你還記得有一次與我約好游湖,結(jié)果你臨時悔約嗎?” 她們上一次約著玩,已經(jīng)是五六年前了,柳靜眠思索許久,遲疑著給出答案:“那次是……去看荷花?” 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那次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問這個?” 看來自己沒與阿眠說過那場盛大而無聲的心動。 魚姒搖頭:“沒什么?!?/br> 怎么可能沒什么,柳靜眠還要問,木檀已經(jīng)回來了。 “廚房剛好煮著雞蛋,少夫人別動……” 魚姒閉著眼睛,聲音有些沙啞,聽著可憐,“你不是來找簪子的?還不回去?也許嚴(yán)大人還在等你用早膳?!?/br> 柳靜眠怎么肯走,只是魚姒已經(jīng)與晏少卿的丫鬟撒起嬌來:“好難受啊,木檀,什么時候能好一些呀?” 五六年前的那次游湖究竟怎么了?柳靜眠不得而知,看樣子魚姒也不會說,只能滿懷憂心地離去。 溫?zé)釤岬碾u蛋轉(zhuǎn)涼,木檀又開始剝新的,魚姒閉著眼昂著頭乖乖等待,似忽然想起似的問:“木檀,你還記不記得二嫂嫁過來時的事?” 木檀不明所以:“您是問什么?” 魚姒含糊道:“我不是要問什么,就是想起來了,隨口問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