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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少卿一愣,幾乎是立刻解釋:“我沒有。” 魚姒奇怪地摸了摸后腦:“昨夜總感覺頭發(fā)被什么壓著似的……” 晏少卿百口莫辯:“沒有,真的沒有……” 他連碰也不敢再碰,怎么可能是他? 魚姒覷他一眼,大方地不再計(jì)較:“可能是夫君睡熟了不知情壓的吧,不過也不重要。” 話梗在喉頭,愈發(fā)澀然。 筷子上的秋油筍絲不小心掉到碗里,他不再申辯,默默將筍絲夾起,慢慢咀嚼。 秋油筍絲好像成了雞湯淡筍,寡淡無味。 入夜,魚姒依舊早早睡下,燭火依舊靜靜熄滅。 直到確認(rèn)她已睡熟后,晏少卿睜開了眼,偏過頭,默然無聲地凝望發(fā)香盈馥。 指尖恍惚被細(xì)密的縷縷發(fā)絲拂過,曾有過的淺淺滿足反復(fù)縈繞。 黑夜是欲望蠱惑人心的時刻,晏少卿卻清醒至極。 不可以。 哪怕只是她的發(fā)梢從他指尖一閃而過,也不可以。 他久久注視著那烏黑一片的青絲,與此刻死寂截然不同的過往點(diǎn)點(diǎn)滴滴翻涌在他腦海。 青娘初初失憶時,對他百般撒嬌,嬌聲軟語,癡纏切切,一句句的“好夫君”讓他無法招架,只能落荒而逃。 夜間,她趁他不備,如尾魚一樣靈活地鉆進(jìn)他的被窩,嬌軟的身子緊緊依貼著他,還撒嬌耍賴假裝睡著了。 片刻不見他,就要到書房去找,偏偏來找卻還總是有“正經(jīng)”理由,什么解乏什么分羹,嬌嬌胡言,總之就是與他纏在一處。 理由百出的親吻,自然而然的親近,依賴追尋的目光,嬌嬌撩撩的挑逗,軟吟輕泣的歡愉……一切的一切,都是逢場作戲。 她說過的喜歡,說過的愛,說過的一見到他就歡喜,說過的一生一世下輩子也要在一起,全都是虛情假意。 本該明白的,成婚五年青娘都沒有說過的話,沒有愛上的人,一朝失憶,怎么會突然就轉(zhuǎn)了心意? 她的認(rèn)知里,夫妻就是要如她做的那樣如膠似漆,甜蜜恩愛。 她只是有樣學(xué)樣,即使難以忍受,即使萬般違心,她也依照著盡數(shù)做了。 如果不是中藥一事,她也許還會繼續(xù)做下去。 忽又記起“八字不合”之說,晏少卿心下怔然,終于了悟,或許從那時起,青娘心中就已經(jīng)…… 心頭愈發(fā)空寥,他回首這小半年的時光,美好得如夢似幻,都變得不真切起來了。 愛是假的,將就是真的,失憶前青娘已經(jīng)將就了他五年,待恢復(fù)記憶后,才是片刻都忍耐不了。 自夜夜噩夢以來,他想過青娘就此反目,想過青娘由愛而恨,甚至想過青娘不甘報(bào)復(fù)。 唯獨(dú)沒有想到……青娘會是……迫不及待得到解脫。 晏少卿慢慢轉(zhuǎn)過頭,望著頭頂?shù)拇矌ぃ僖淮蔚却L的天明。 · “青娘,我出去一趟,文兄約我……” “嗯嗯好呀,夫君去呀?!?/br> 無意聽他未說完的話,也不在意他要去哪里。 晏少卿的腳步如灌了鉛般沉重,他忽然想,若是從前,青娘必定要不高興地撅起嘴緊緊環(huán)抱住他不許走,還要盤問清楚他到底要與誰去哪里做什么,問完了,更要嬌嬌體貼他諸多囑咐,最后再附上不舍的甜軟的吻,依戀的目光緊望著他,說一句“夫君早去早回呀”。 “夫君?”似乎在疑惑他為什么還不走。 在這一瞬間,晏少卿頭腦空白一片,或許他想不管不顧將她禁錮在懷里深深吻下去,或許他什么也沒想,只是無法自抑地感到心頭僵冷,連剜心之痛也不分明了。 春意暖融,人聲稀疏,這處酒肆倒是鬧中取靜。 晏少卿的情況顯然不對勁,文無師斟半杯酒,推過去:“少卿,多行不義必自斃,賀嫤所行不是沒有報(bào)應(yīng),而是時候未到?!?/br> 關(guān)于舉發(fā)之舉,只字未提。 晏少卿只點(diǎn)點(diǎn)頭,接過酒盞,卻沒有動。 奇怪了,看上去不像是喜宴之災(zāi)的緣故。 “少卿,有何煩心事,不如與酒同飲盡,也算作勾銷?!?/br> 他不知聽沒聽見,總之是將半杯酒慢慢啜飲盡了。 晏少卿的酒量也就幾杯而已,半杯足夠他放松心防。 文無師又不緊不慢斟酒,這才問:“少卿是與弟妹吵架了?” 晏少卿平素與人并無爭執(zhí),看模樣也不像是惑于文章,那就只剩家事了。 問話丟出去,卻沒聽響兒,他正要抬眼看看,冷不丁便聽晏少卿的呢喃:“青娘……” 定睛一看,平日好歹能喝幾杯的人現(xiàn)在正襟危坐,眼簾垂著,看不清眸色,但顯然已經(jīng)不太清醒了。 這是真的滿腹心事吧,文無師本還想幫忙開解,但人都醉了,還開解什么? 日暮東風(fēng)歸鳥啼,薄紅籠罩著萬物,從半掩的竹簾漫漫灑進(jìn)來。 “青娘!”驚喚一聲,晏少卿猛地睜開了眼。 文無師看了看天色,嘆,“少卿,你總算是醒了。” 面前酒具簡潔,好友滿是無奈,晏少卿閉了閉眼,道歉:“是我的不是……” 應(yīng)約出來,結(jié)果話還沒說兩句,就被半杯酒放倒,聽起來的確很失禮。 文無師搖頭:“我難道還會介意這個嗎?只是少卿,你和弟妹究竟是生了什么矛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