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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日子一天天過去，不論是渝辭還是鞮紅都沒有再提起這部電影相關(guān)的話題，那日一聚后，拍戲的拍戲，跑通告的跑通告，忽如其來的試戲機會就像是一個生活中無關(guān)痛癢的插曲，漸漸淡入在時間洪潮中。

    農(nóng)歷八月十五便是中秋節(jié)，月圓露白，家家團圓。但是渝辭常年在外，得了空閑便回家，回家的日子不論哪天都是團圓節(jié)。恰逢中秋倒是習(xí)慣了自己一個人過。

    劇組也是沒有什么過中秋節(jié)的傳統(tǒng)，尤其是資金匱乏的劇組，日日都在抓緊時間拍攝，索性渝辭早看了通告，今日沒有她的戲份，才能在自己下榻的小屋子里享受清閑。

    今年的中秋下雨了，一場秋雨一場寒，在鄉(xiāng)野之地聽雨和在城市危樓里聽雨的感覺大不相同。雨聲如瀑，絲絲寒意攜風(fēng)帶雨而來，打入半啟的窗戶。

    渝辭很享受這樣的時刻，她前幾天已經(jīng)給家里寄去了做好的奶黃流心月餅，現(xiàn)下正和父母外祖父外祖母打著視頻電話，就算是一分鐘卡十幾次，也算是聽到了家人聲音，見到了家人面。窗外風(fēng)雨再大，屋里卻很溫馨，視頻那邊的家人正在聚餐，她寄去的月餅已經(jīng)經(jīng)烤箱烤熱，放在桌上以供享用。

    外祖父同她笑說今年姑蘇城的月很圓，院子里的桂花開得正好，渝辭又笑又惱，看著老人家慈愛的笑顏，只得無奈搖頭。

    等結(jié)束視頻通話，本就不甚明亮的天色已經(jīng)漸漸昏黃，像是一張陳年舊宣，鋪滿整個天際，不見墨痕唯有潑天水氣。渝辭算著時間，取出小冰箱里頭的月餅開始結(jié)凍，走到借來的鍋爐前琢磨著做點什么。

    雨聲轟然幾乎掩住了行人的腳步，在離住宅區(qū)土胚房幾十步遠的地方，有人披風(fēng)踏雨而來，在一片昏黃之中添上一抹生動的紅。

    雨靴在地上踩出清脆的水花，一路開到渝辭門前。

    門扉半開，一踏進門檻暖意和奶香撲鼻而來，渝辭正煮開了水往鍋架上蒸月餅，一回頭恰見門檻邊，站著含笑的鞮紅。

    ***

    拆了一條新毛巾遞給鞮紅讓她擦干水，又把煮好的姜湯端到她面前，看著人喝完。

    鞮紅被辣的夠嗆，哇，以前就只在演戲時候總見到臺詞里有姜湯姜湯什么的，原來這么難喝。

    渝辭一邊收碗邊笑，雖然難喝但可以驅(qū)寒，積了寒濕在骨子里日后是要吃苦頭的。等她收拾完見鞮紅還辣的難受，只得尋出罐蜂蜜遞給她，第一次喝姜湯?。?/br>
    嗯嗯。鞮紅接過渝辭遞來的蜂蜜，打開蓋子的手一頓。

    姜湯？好像很小的時候還是喝過的，那天也是淋了雨，母親一勺一勺摻著蜂蜜哄著喂她

    再后來呢？

    渝辭見她突然僵住，聯(lián)想之前鞮紅提過的事自悔失言，連忙打岔，不是說辣嗓子，喝點蜜潤潤。

    啊，哦。鞮紅這時才回了魂，意識一收攏頃刻便聞到一股子花香，低頭看罐子里盛的，也不像尋常見到的金黃漿液，這蜜竟然是乳白色的。挖了一勺含進嘴里，竟也是清甜爽口的。

    好吃嗎？渝辭看她吃的開心，問道。

    挺香的，也不膩，這是什么？鞮紅忍不住又拿新勺子挖了一勺含在嘴里。

    渝辭拿出五只月餅放在蒸架上，確認好水位蓋上了鍋蓋，這叫百花蜜，是我外公認識的一位蜂農(nóng)那買的，你要是喜歡一會帶一罐回去。

    鞮紅放下勺子，把擱在一旁椅子上的精美禮盒放到桌子上，你的禮物我收下了，你也要收下我的禮物。

    這是月餅嗎？渝辭也是女孩家，見了包裝漂亮的東西忍不住走過來看看。

    誒等等。鞮紅一把把盒子拉回去，現(xiàn)在可不能打開。

    渝辭本想著反正她做的月餅也剛下鍋，要是鞮紅帶來的也是月餅，可以趁機一起熱一熱，不管什么材質(zhì)的月餅總是熱過后口感才棒，當(dāng)然冰淇淋月餅另說。眼見鞮紅將那盒月餅護得緊，不由失笑，怎么了，里面藏著寶貝，還不給看??？

    等我走了你再吃，不然一點新意都沒有。鞮紅說著又把月餅盒子放到離渝辭比較遠的座椅上，繼續(xù)去挖蜜。你這個戲是不是快拍完了？

    聽她突然發(fā)問，渝辭思索片刻道：前幾天有一位之前合作的導(dǎo)演微信找過我，說是有一個角色想找我試試，我在等試戲劇本。

    什么角色啊？

    渝辭算著時間差不多，起身去看月餅，順口答道：據(jù)說是根據(jù)真人真事改編，一位女知青下鄉(xiāng)支教的故事。

    你演那個女知青？鞮紅不禁想，渝辭這天天白襯衫的模樣，素顏加副眼鏡可不就是女知青。

    渝辭卻搖搖頭，女知青是女主，我是演她班級里班長的mama。

    打住！鞮紅被一口茶嗆死，你才多大年紀就要演人mama啦？你二十八歲都還沒到吧！

    雖然渝辭是演員不是明星，但是總是以長輩的形象在簡歷上掛著，總歸對后續(xù)的角色有些影響。

    渝辭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把月餅一只一只夾到盤子里，拿水果刀對半切開，鞮紅在后面瞧著不知是不是出現(xiàn)幻覺，總覺得那姿勢那模樣渝辭已經(jīng)離當(dāng)媽的路上越走越遠

    你想哪去了?？茨厅S誘人的溏心流下，渝辭滿意地端起盤子走過來在鞮紅跟前放好，順便把備好的刀叉往她跟前一推，那個mama年齡二十二歲。

    鞮紅嗯了一聲，不知怎的渝辭從那聲音里聽出了點悶悶不樂的意思。

    屋子里月餅?zāi)滔闼囊?，暖氣蒸騰，渝辭還做了椰汁桂花水晶糕，和桂花茶。椰汁和桂花漸層豐富，像硨磲和花珀相稱間雜，不僅顏色好看且入口即化，桂花茶是用今年的金桂配花蜜煉制而成，渝辭的外祖母特意從家里做好寄過來，比外頭賣的量實，味香，光是的聞著就仿佛能看到滿院金桂。今年中秋節(jié)瞧不見明月，就著屋外瓢潑似的雨聲雨景，兩個人也吃得很滿足。

    胡亂聊了一陣，鞮紅微信提示音響，她起身同渝辭告別，感謝招待，明年中秋節(jié)來我家過吧。

    渝辭正在給她把沒拆封的百花蜜裝到盒子里，聞言笑道：有機會也來我家玩玩，我家在姑蘇，我母親時姑蘇繡娘，每逢佳節(jié)都會在會所里舉辦繡藝活動，到時候你來，繡品隨便挑。

    鞮紅答應(yīng)了，接過渝辭遞給她的百花蜜走到門口，身后是連天雨幕和一望無垠夜色山川，門口懸著的黃燈下，她回頭一笑：我選的月餅都是請師傅選料現(xiàn)做的，你今晚不吃完，得一只只放到冰箱里保存好。

    渝辭點頭應(yīng)下，目送鞮紅披著來時的雨披消失在仲秋夜雨之中。

    屋子里少了一個人，瞬間冷清不少，饒是習(xí)慣了冷清的渝辭也會生出些人走茶涼的感觸。她卷起袖子開始收拾桌上吃剩的茶和糕點，月餅倒是吃完了，鞮紅像是很喜歡吃她做的食物，還一個勁的夸好吃，吃撐了才發(fā)覺。渝辭想起對方那個明明吃撐了卻還強撐著的模樣，不禁莞爾。

    說起來還真是，以前很少有和什么朋友一起過中秋的，除非是劇組里的應(yīng)酬逃不開，不然她不是在家中過就是自己一個人過，鞮紅好像還真是她主動約來過中秋的第一個人。

    她生來便有些冷淡，小學(xué)時候班主任在她的評語里寫她不合群，孤僻，其實只不過是喜好不同，話不投機，也沒想著繼續(xù)同他們浪費時間而已。她長到這么大，說得上近的除了鞮紅，也就只有家鄉(xiāng)一起長大的一個閨蜜，兩人都是淡淡的性子，相聚不尷尬，異地不疏遠，偶爾遇到什么難過的坎子彼此也能夠互相安撫鼓勵，人生摯友貴精不貴多。

    說是天生的友緣寡薄也好，渝辭得了一個摯友后便沒什么心思再去主動交結(jié)新朋友也好，但是更多的是同齡人里頭，能和渝辭說得來，不因她性子不嬌不作依然不疏遠的，倒還真沒幾個。

    渝辭收拾妥當(dāng)也不再放任自己胡思亂想，她習(xí)慣把所有事情做完再完全放松休息，念著鞮紅出門前交代的事項，走過去把還放在木頭椅子上的月餅盒子拎起來放到桌上。

    鞮紅送來的禮物同她人一樣精美，一看就賊拉貴重的樣子，光是開那個梳妝盒子似的月餅盒就耗去渝辭不少腦細胞，終于找到打開盒子的訣竅，仿古妝奩一層層打開，渝辭不禁嘆笑，這月餅盒子里居然還真的鑲了面鏡子，該不會這次鞮紅送月餅是次，還真就為了給她送個妝奩吧？

    把里面五顏六色的月餅取出來用玻璃食盒封好放進冰箱，轉(zhuǎn)過來處理月餅盒子時，渝辭突然見著底層的墊布有些不平整。

    突然一個瞬間，像是有什么感召，心跳貿(mào)然加速，血液自腳底沸騰而起，渝辭的呼吸都變得不平穩(wěn)起來。她想要去打開又仿佛在害怕，自以為迅速實際上卻是一幀一幀的摸上那一層墊布。

    瑤池阿母、昆侖觴、九霞清醑、五色祥云彩絲織錦而成圖案在昏黃燈暈下演繹著瑰彩神秘的傳說。有什么聲音叩響九天之門，自昆侖而下，接著門外遮天蔽月的大雨，翻奏出一場傾江倒海的黃鐘大呂之音。

    直到開始揭那層墊布時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已經(jīng)顫抖得連布料都捏不住，而等看到底下的內(nèi)容，屋外的雨聲仿佛停了，天地萬物悉數(shù)靜默，萬千色彩歸于無形。

    那是一沓極厚的劇本，正安安靜靜的躺在下凹的墊層里，扉頁揭開，入目不是內(nèi)容，卻是一式三份疊的整整齊齊的合同。再往下看，場景概念圖將磅礴氣象呈于眼前，揭過再翻，她終于知道了這部戲的名字

    《子虛劫》

    鼻頭酸澀，眼眶熱燙，她脫力癱軟在椅上，終于滾下淚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今天寫的蠻多的，大概是玉玉這里也在下雨，所以很有靈感吧哇哈哈哈。然后暫時發(fā)了這些，是因為玉玉寫到這個結(jié)尾的時候也哭惹，我覺得這個結(jié)尾是真的很適合作為一章的結(jié)尾！?。〃q（╯^╰）╮小天使們，你們要多多留評鴨！！玉玉已經(jīng)都回復(fù)好啦！！打卡的哼玉玉也回復(fù)了?。。?！不要打卡了?。?！玉玉想看大家發(fā)自內(nèi)心的吶喊！??！玉玉想看大家內(nèi)心的熱情！?。「兄x在2020041700：26：23～2020041921：22：0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傅晚歌1個；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靈界、啾啾10瓶；意錯林2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78章

    渝辭撫著一大疊文件坐在床上，先是欣賞了半天場景設(shè)計圖，她第一次看到這么精良的設(shè)計圖，也是第一次能在收到合同和劇本的同時，收到這么齊全的概念圖。

    劇本也是一整套的，而不是單純只給了有她出現(xiàn)的分鏡劇本，這些都是她第一次獲得，激動之余是滿滿的新鮮感。

    她平復(fù)了好幾次呼吸，才在合同署名欄簽上了自己的姓名。

    歸置好一切，她在背后墊上一個枕頭，懷著難以抑制的心情打開了期待已久的劇本。

    從合同里知道，自己這次要飾演的角色叫做冥昭。

    讀到這個名字時，渝辭眼睛一亮。

    先前試戲劇本固然荒誕，但忽略對白，那滿滿的索引釋義，和整整七篇古文手札，充分體現(xiàn)出其編劇的文學(xué)水平。

    而這個名字更叫人驚喜。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冥昭瞢闇，誰能極之？

    冥為幽，昭為明，冥昭即為晝夜。

    一個集晝夜為名的女子，一個集矛盾于一身的角色，是演員們最喜愛的挑戰(zhàn)。

    沒有角色介紹為導(dǎo)讀，揭開冥昭神秘面紗就要從劇本入手。故事開頭便是一場疫病肆虐，這病自血脈侵入，損人心腦。在風(fēng)雨飄搖的亂世中，劫匪橫行，陳尸堆積，腐rou生蛆，疾病更易流傳。

    幾個難民乘筏于長江三峽之下，經(jīng)巫峽見江間水浪接天，山氣蕭森，前路難近退路難還，江霧攀升夕照之下不見山岳，竟是被困在這迷霧之中。

    忽然迷霧中有人攜云篆天書而至，衣帶如波，披帛如霞，只霧氣漸濃難辨顏色

    劇本一頁頁翻過，渝辭不知不覺便被牽引到劇情里面，她原本帶著些冥昭的主觀視角去看，但看到后面已經(jīng)全然忘我。

    待看到劇終兩個字的時候，鬧鈴適時響起，她抓起一看竟已是次日九點！！

    仿佛回到那個熬通宵讀小說的學(xué)生時代，渝辭摁掉鬧鈴重新倒回床上，手臂無力抬起，她不知道自己胸口中那股復(fù)雜難言的感覺究竟是什么。她望向窗外，正是秋風(fēng)秋景彩葉滿林，但是她看著那樹不是今時樹，看天是古時天，就連秋風(fēng)從窗欞鉆入拂在面上，也沾著從書卷里飄出的淡淡血腥味。

    抬手摸了摸臉上，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哭，只是這種那種孤寂感卻似植入靈魂，難以根除。

    冥昭不是主角，但是比起中規(guī)中矩的女主，和炮灰等同的男主，就算渝辭飾演的不是她，也會被這個角色吸引去全部的注意力。

    渝辭從未想過，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拿到這樣的角色。

    她也從未想過，鞮紅居然會給自己這樣的機會。

    景珍這個編劇的脾氣她不是沒聽說過，這個編劇一戰(zhàn)封神，年少成名，但脾氣卻怪得很。大概也是原生家庭給的底氣，她的劇本千金難求，有導(dǎo)演在她家山下磨了四年都沒有求到一個字。

    做她筆下角色的飾演者必須要過她那一關(guān)，所以雖然景珍很少出本，但凡是由她編劇的電影，除了前幾年那個小眾中的小眾題材斬獲國外獎項無數(shù)在國內(nèi)悄無聲息的作品，其余都是轟動一時的票房冠軍。

    能請到她來編劇，還為自爭取到這么一個驚心動魄的角色的試鏡機會，鞮紅花的心血定然不少。

    想到這通宵一夜腦子里塞滿漿糊的渝辭如夢初醒，連忙拿起一旁的手機進入到微信界面，點開鞮紅的聊天框，卻遲遲不知該怎樣道謝。

    和鞮紅的相識，到現(xiàn)在她都覺得像一場夢。對方頂著一頭腦花，強勢熱烈的闖入她的生活，卻沒有給她帶來一絲一毫的不適，同樣驕傲的軀殼里棲居著一個同樣細膩溫柔的靈魂。

    過往發(fā)展太快的交情去的也快，早幾年渝辭還朦朦朧朧拿著一顆真心去待，被有意無意各種算計著傷慣了，也慢慢懂得幾分情深不壽，多情傷己。

    只有鞮紅，從一開始就把一腔熱血灑在她面前，或許一開始抱有其他目的，但從她決定好的那一刻開始，就是剖心以對，赤誠相與。

    這份大情，可怎么還呢？

    ***

    鞮紅要拍電影的事，很快就在業(yè)內(nèi)傳開了，鄔澔一邊嘆著自家這位姑奶奶做事就跟篩子似的全是漏洞，一邊連夜準備保密協(xié)議到處封口。團隊一下子就忙了起來，但是這對于鞮紅來說倒是和之前沒有太大不同，畢竟鞮紅之前的繁忙已經(jīng)到達一個沸點，再往上也是多冒幾個泡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