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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嫁給暴君之后 第80節(jié)

    元煥自入大梁以后, 一直都東躲西藏,也不敢上街, 怕被人發(fā)現(xiàn)。如今被大梁皇帝親自在街邊約見,索性也大大方方地坐下來,跟蕭衍一起欣賞熱鬧的街景。

    這個時辰,路上行人來來往往,不過大多神色匆匆,也不太會去注意街邊一個小小的攤子里坐了什么人。他們?nèi)糁? 影響大梁和大魏國運的兩位重要人物就坐在這里, 恐怕會震驚得說不出話。

    元煥看到傅陽縣衙就在對面, 眼神閃過一絲警戒。

    “朕昨夜一直在想, 你要那張藏寶圖做什么?甚至不惜以身犯險,潛入大梁, 還暴露了梁郡太守是你的人。”

    元煥拿碗的手微微一僵, “當然是受王妃所托, 想見見你的皇后。”

    蕭衍瞥他一眼, “你拿這種鬼話來騙朕?知道朕為何在此處見你么?你最好說實話,否則就不用回北魏了?!?/br>
    元煥皺眉,不知自己哪個行為引起蕭衍的懷疑。

    “你不想給王氏治病了?我的巫醫(yī)可是找到法子了?!?/br>
    “你不必一直用皇后分散朕的注意力,朕還沒昏聵到喪失理智的程度?!笔捬芎攘艘豢谒? “皇后生孩子,對朕來說,只是錦上添花的事。你跟她并無血緣關(guān)系,朕不必手下留情。說吧,別浪費時間。”

    元煥早就知道蕭衍的厲害,當年蕭衍出使北魏的時候,那般兇險的環(huán)境,最后都能逃脫,心智決斷都不同于常人。

    他嘆了口氣,不得不老實交代,“有人給我傳消息,說你要去田獵,正是下手的絕佳機會。要我親自把你拖住幾日,事成之后,將你那支中軍的底細告訴我。元翊那小子幾次派人潛入大梁,就是為了探查北府軍和中軍。北府軍還能知道查到一些,你那支中軍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何人是統(tǒng)帥,人數(shù)多少,元翊一點都查不到。因此,皇兄不敢輕舉妄動,就怕中軍和北府軍聯(lián)合起來,所以命我們利用你們君臣的矛盾,臨川王府,顧家的事,都是我暗中推波助瀾的。不過你多少也猜到了?!?/br>
    蕭衍道:“朕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中軍的事,只有朕知道,給你消息的這個人,很可能就是給你畫了個餅,目的只是在拖住朕。若沒有皇后和藏寶圖的事,朕險些就被你騙過去?!?/br>
    中軍本就是他訓(xùn)練用來對付北府軍的,因此是絕密,外人不可能知道。

    “藏寶圖是真的。”元煥肯定地說,“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想那藏寶圖只可能落入位高權(quán)重的人手里,你覺得他們會用這筆錢做什么?”

    “招兵買馬。”蕭衍幾乎是立刻想到了這四個字。

    朝中最有能力跟他相抗衡的,就屬王家了。因為王家手里有軍隊,扼住建康的咽喉之地。王家二娘子出事以后,王允這陣子都稱病不朝,不知是覺得丟臉,還是另有圖謀。與王執(zhí)的五經(jīng)館辦得風生水起不同,與謝臨更進一步不同,王允這個瑯琊王氏的宗主,倒像是徹底消沉下去了。

    畢竟會稽王那件事以后,王允等于跟皇室撕破了臉,再想進到三公之位,與謝韶平起平坐,除非能立下大功。本來他只要將親生女兒嫁進皇室,憑著一門兩女皆入皇室的顯貴,便可獲得榮封,所以才敢鋌而走險??扇缃窆〈钩?,反落得名望受損的下場。依王允那向來驕傲不可一世的性子,怎可能乖乖認命。

    元煥看到蕭衍臉上閃過很多復(fù)雜的情緒,頗有幾分幸災(zāi)樂禍地說,“你是不是想到了王家?那是皇后的母家,真到了你們兵戎相見的那一日,便意味著王家跌落云端,輝煌難覆。皇后應(yīng)該會傷心欲絕吧。畢竟瑯琊王氏,騰云冠峰,一直是天下士族的領(lǐng)袖,她引以為傲的家門。你說你深愛的女人能接受家門傾覆嗎?我勸你好好權(quán)衡,水一旦潑出去,就很難再收回來了?!?/br>
    蕭衍冷冷地看著他,“不用你cao心,你還是cao心cao心自己吧?!?/br>
    元煥從容地笑了笑,氣定神閑地摸了摸手指上的鷹戒,“我人都坐在這里,還不是任由你處置?不過你別打我巫醫(yī)的主意,他只聽命于我。我想你會放了我的,畢竟你自己家里的矛盾都沒解決,應(yīng)該不想再惹我這個外面的麻煩。我們倆彼此彼此,就放過對方吧?!?/br>
    雖然元煥自信的樣子讓蕭衍覺得很不悅,甚至想就此把他送進傅陽縣衙。但蕭衍得承認,他說的話很有道理。

    內(nèi)患不除,他是沒辦法再分精力去對抗北魏??巯略獰?,剛好給了魏帝出兵的借口,等于自找麻煩。

    “皇后的不孕之癥,你有辦法治?”蕭衍轉(zhuǎn)而問道。

    元煥知道他這是妥協(xié)了,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遞過去,“這是老巫醫(yī)想的法子,可以試一試。這上面的藥材,你們應(yīng)該都能找到,就是皇后得吃一點苦頭。你若舍不得,干脆便不要孩子了。”

    蕭衍打開紙掃了一眼,目光落在最后的那行字上,定了定,然后將紙收了起來,起身道:“朕會命左衛(wèi)將軍親自把你送出關(guān),梁郡的太守,朕也換掉了。朕不想再在大梁境內(nèi)看見你?!?/br>
    元煥笑道:“但我們還會再見面的?!?/br>
    蕭衍不理他,徑自離開了小攤子。

    *

    會稽郡郡治山陰縣的北郊,有一座原本屬于前朝的行宮,如今專門辟為會稽王的王府。王府外有重兵把守,平日人員往來,都得嚴格檢查腰牌。

    姜景融在書房里看書,身邊有兩個美妾相伴。

    一個負責磨墨,不時用眼神勾纏他,另一個給他捶肩,時不時就要貼在他的后背上,在他耳邊吹吹風。

    姜景融知道這些女子都是某些人的眼線,面上雖裝作樂在其中的樣子,但心中清明得很。

    書房的門扇忽然被用力推開,盛裝的王姝瑾大步進來,對那兩個侍妾吼道:“滾出去!”

    那兩個侍妾面面相覷,都看向姜景融。

    姜景融淡淡地說:“沒聽王妃說嗎?先出去吧。”

    兩個侍妾這才站起來行禮,然后心有不甘地退出去了。經(jīng)過王姝瑾身邊的時候,甚至還頗為嫌棄地瞄了瞄她。好像在說,一無姿色,二無氣量,除了出身好點,有什么了不起的。

    王姝瑾很想抓住她們狠狠懲治,但她們同出四大姓,都是登記在宗冊的,她沒資格動她們。

    她只能大步走到姜景融面前,用力把他桌案前面的書卷全部都掃落,陰鷙地看著他,“我聽說西廂房那個懷孕了?你居然沒讓她們喝避子湯,我才是你的正妃,你竟然讓一個侍妾比我先懷孩子,你將我置于何地!”

    姜景融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口氣疏離,“本王一個月,大半時間都宿在你處,你的肚子不爭氣,難道本王還要為你殺自己的孩兒嗎?”

    “表兄,你忘了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嗎?”王姝瑾泫然欲泣,企圖要他的憐惜。

    姜景融繼續(xù)低頭看手中的書卷,“就是因為顧念這情分,本王一直待你不薄,禮敬有加。你應(yīng)當明白你我的處境,很多事都生不由己。你是王氏之女,會稽王妃,言行舉止都要注意分寸。本王今夜要看書,你先回去吧。”

    王姝瑾要的才不是什么禮敬有加,她還欲再說,竹韻也在旁勸道:“王妃,婢子帶您回去吧?!?/br>
    王姝瑾忽然悲從中來,伏案大哭,手用力地抓著案沿,“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我本來應(yīng)該是太子妃,皇后,這世上最尊貴的女人。如今卻被囚在這不見天日的王府之中,連上街逛逛的自由都沒有!我才是王氏血統(tǒng)最尊貴的女兒,命運為何如此不公!王樂瑤和謝魚搶走了本該屬于我的一切!”

    她提到那個名字,莫名地觸了姜景融一下。他那張臉溫潤如玉,人畜無害,眼神卻透露出幾分譏誚,“若非你們合謀算計臨川王,被陛下察覺,你也不至于淪落到給我做王妃。你若是不甘心,大可以給你父親母親寫信,想法子叫他們接你回去便是。”

    “姜景融!”王姝瑾叫道。她口里噴出了酒氣,大概是喝了酒才過來的。

    竹韻知道王妃再這么鬧下去,恐怕要被會稽王厭惡了,連哄帶騙地把她拉了出去。

    姜景融也不在意,繼續(xù)看書,案上的燭火忽然晃動了一下,門扇映出一個影子。

    姜景融說:“恭候多時了,請進吧。”

    門扇被推開,一個戴著黑色風帽的人走了進來,停在他面前。

    第96章 謀。(二更)……

    一道黑影籠罩在姜景融的頭頂, 姜景融抬頭,笑得坦然,“怎么, 王公在孤面前, 還需要這么神秘嗎?”

    那人將頭上的風帽摘下,露出一張清瘦而孤傲的臉。

    “太子殿下。”王允抱拳行禮。

    姜景融抬了抬手,門扇被外面的人關(guān)上。他起身走到王允的身邊, “孤猜到你會來,蕭衍一離開建康, 你便迫不及待了?!?/br>
    王允疑道:“殿下如何知道都城中的情形?”

    姜景融抬頭看著窗外高懸的明月,清冷的月輝灑在他的臉上,他的神情淡到極致,“孤怎么說也是前朝太子,偌大的朝廷,難道找不到一兩個對孤忠心之人?再者, 就算蕭衍將這會稽王府圍成銅墻鐵壁, 你們四大姓想要傳遞消息, 也是易如反掌的。對吧?”

    王允覺得自己以前真是小看了姜景融。原以為他就是個只會玩弄風月的太子, 心思單純,沒想到隱藏得如此深。

    姜景融接著說:“當年, 姑母進宮時, 無意間聽到了父皇跟祖母的對話, 知道了仇池國藏寶圖一事, 回去就告訴了你。蕭衍攻打仇池時,那張藏寶圖被你的人趁亂拿走。我父皇幾次試探你,你都拒不交出藏寶圖,父皇察出你有不臣之心, 所以他才聯(lián)合謝韶要扳倒你。這些事,孤都是從父皇身邊的大長秋那里聽來的。”

    王允的臉色慢慢僵硬,但仍是一動不動地站著,身姿如青松般挺拔。

    “但你萬萬沒有想到,謝韶雖然功敗垂成,卻拿走了一半的藏寶圖。你發(fā)了瘋一般地找,甚至不惜弄死謝韶,也沒找到那剩下的半張藏寶圖。所以,你幫著蕭衍算計我父皇,在他的大軍攻入建康的時候,你命北府軍按兵不動,以保存實力,順便又對蕭衍表達了投誠之意。然后趁著宮人內(nèi)亂之時,將整個建康宮翻了個遍,可惜還是沒能如愿找到?!?/br>
    王允的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聽殿下的意思,知道那另一半藏寶圖在哪里?”

    姜景融用手捏著王允的肩膀,“孤若知道,并獻計找到那半張藏寶圖,王公可愿與孤合作,幫孤拉下蕭衍?事成后,孤可給你三公之位,或者你要加九錫之禮?孤只要蕭衍的命,并不在意皇位?!?/br>
    王允看著眼前跳動的那點燭火,目光灼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內(nèi)心潛藏的欲望終于被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那一向淡然的神情,逐漸破裂成野心勃勃的笑容。加九錫就意味著,一國軍政大事全由他裁決,并且篡位易如反掌。

    從知道仇池國那張藏寶圖開始,他就在想,瑯琊王氏,百年名門,為何要屈居人臣?他手中有北府軍,又有取之不盡的寶藏,完全可以取姜氏而代之!只是此事被謝韶發(fā)現(xiàn),廢帝幾次三番試探,要他交出藏寶圖,他當然不肯,反逼廢帝給他加九錫之禮,都被廢帝拒絕了。

    廢帝昏聵無能,不配為君,他才是眾望所歸。

    經(jīng)此一事,他跟廢帝之間本也是勢如水火,就算沒有蕭衍起兵,他也早晚要反的。所以他眼看著大齊江山傾頹,姜氏覆滅,沒有出手救援。他原以為將王氏之女嫁入皇室,可以換來王家的榮耀,他也可以更進一步,與曾經(jīng)的謝韶平起平坐。沒想到蕭衍步步緊逼,通過連番的動作,提拔寒門,打壓士族,眼見皇帝威望如日中天,而士族卻山河日下。

    他自然不甘心,所以跟命運打了個賭,若是王姝瑾能順利嫁入蕭家,他便可以再等幾年,把蕭衍熬死,整個大梁江山便盡歸他掌握。若是事敗,他便會與姜景融合作。

    一頭猛虎和一只狐貍,顯然后者更好掌握。只要推翻蕭衍,他加九錫之禮完成,姜景融也就沒有用了。但那之前,還是需要這個前朝太子,來召集四方義士,才顯得名正言順。

    “殿下有何計劃?以蕭衍只能,推翻他并不是簡單的事?!?/br>
    “孤覺得要先取回那半張藏寶圖,無后顧之憂,再謀大事。孤覺得,藏寶圖既然是謝韶所拿,謝家一定有人知道。孤已經(jīng)給王公指明了方向,至于接下來要怎么做,全看泰山大人的了。”姜景融說完,拍了拍王允的肩膀,先行離開了書房。

    王允又獨自站了會兒,重新戴上風帽。他沿著來時的路回去,路上忽然撞見了竹韻。竹韻手中端著碗,剛從廚房過來。起初竹韻也沒認出他,兩人只是擦身而過,后來王允聞到那藥的味道不對勁,叫了一聲:“等等?!?/br>
    竹韻聽出他的聲音,驚訝道:“府君?您怎么來了!”

    王允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把竹韻拉到角落里,看著那碗湯汁,“這是何物?”

    “這是醒酒湯,王妃每日借酒消愁,婢子都要給她熬這湯藥,免得她喝傷了身體?!敝耥崌@了口氣。

    王允拿過藥碗聞了聞,“這湯藥有問題,里面加了別的東西,不能再給王妃喝了?!?/br>
    竹韻嚇了一跳,連忙跪在地上,驚慌道:“府君,不是婢子做的!婢子對王妃忠心耿耿,絕不可能害她!”

    王允知道竹韻沒那個膽子,她的身家都還捏在姜鸞的手中,怎敢害阿瑾。

    “我知道不是你,起來吧。”王允道,“這會稽王府魚龍混雜,我會安排一個信得過的郎中到過來,以后阿瑾所喝的湯藥都要經(jīng)過他查驗,聽清楚了嗎?”

    “是?!?/br>
    “還有,我來過這里的事,不要告訴阿瑾。你勸她萬事忍耐,一定還有重回建康的一日?!?/br>
    竹韻用力地點了點頭,心中狂喜。府君這話的意思是,她們還能再回去?她原以為,她們要在這會稽王府被囚禁一輩子,沒想到還有出頭之日。

    若王妃知道,不知該多高興。

    *

    王樂瑤悄無聲息地跟著蕭衍回到都城,顯陽殿里外都已經(jīng)被安排妥當,宮中自是無人發(fā)覺。過了兩日,她就以病好為由,重新露面,第一件事就是去壽康殿探望張?zhí)蟆?/br>
    張?zhí)笤僖姷剿?,十分喜悅,拉著她不肯松手,“你這一病就是快一個月,萬幸是好了?!?/br>
    如意道:“娘娘不知,太后有多想您呢。每日都要在婢子耳邊念叨幾遍,婢子這耳朵都聽出繭了?!?/br>
    張?zhí)笊焓种钢?,笑到:“她是嫌我老了啰嗦了?!?/br>
    “太后冤枉婢子了,婢子哪里敢這樣想?!?/br>
    兩邊都笑了起來。

    “我沒事,讓母后擔心了?!蓖鯓番幬罩鴱?zhí)蟮氖郑孕]有母親,這個婆母待她十分親厚,從沒有為難過她半分,在她心里,張?zhí)缶腿缤赣H一樣。她因為欺騙了張?zhí)?,心中難安,想要解釋一番。

    張?zhí)笏浦浪?,輕輕拍著她的手背,“不必多說,沒事就好??吹侥銈兤桨?,我就知足了。倒是二郎,你生病的這些日子,他魂不守舍的,看著真叫人心疼。你可要好好寬慰寬慰他?!?/br>
    王樂瑤道:“我知道。今日來,也是想跟母后說此事。陛下的生辰馬上就要到了,陛下不讓大辦,我想著就把家人都請進宮里來,好好熱鬧一番,您覺得怎么樣?”

    “自然好啊。長沙王不是馬上就要回荊州了嗎?趁這個機會,既為二郎慶生,也為他們一家踐行?!睆?zhí)蟮?,“此事交給你去辦,好好辦,別吝惜錢?;屎?,你也不用一味地遷就我們,二郎娶你也不想委屈你的?!?/br>
    王樂瑤點了點頭,心中對張?zhí)蟾乔妇?,她生不出孩子,如何對張?zhí)螅€有蕭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從傅陽縣回來后,蕭衍絕口不提此事,好像從未發(fā)生過一樣,她卻不能心安理得,始終對此難以釋懷。

    “母后,我……”

    王樂瑤還沒說完,蕭令嫻從外面跑進來,撲進張?zhí)蟮膽牙铮按蟛?,我不要回荊州,更不要跟那個女人一起回去!我要留在都城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