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棍和他的前世今生 rōurōuu.п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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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落的身體變得很輕,輕得如同飄在半空的氣球一樣,甚至身體的形狀也成了一個發(fā)光的球體,漂泊在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寂靜里。 他又做夢了。 這夢里的周圍什么都沒有,也什么都感覺不到,沒有光,他就是唯一的光,沒有聲音,他不會說話。 他就像之前在忘川河下見過的火把上的那團火一樣,忽閃忽閃的。 不同之處就是這他團光突然間產(chǎn)生了屬于自己的意識,或者說,他成了一個靈魂。 文落內(nèi)心感覺不到恐懼,對比上次站在黃泉路上看慘狀各異的鬼魂進入地府,這次好得多。 他想要控制自己的身體,卻發(fā)現(xiàn)做不到,而且,有另一個意識在他之外,他就像寄生在別人身上。 地府有大名鼎鼎的忘川河。 在沒有白晝的黑夜里,忘川河水千萬年如一日的平靜無波。 然而世人皆知,里面掙扎著無數(shù)窮兇極惡的惡鬼,平靜水面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爭奪、撕咬和吞噬而掀起的洶涌的波濤,血腥撲面的河水容納了天地間最為臟污的垢。 渾濁的河水里,千萬年積聚的污穢惡濁在惡鬼們咆哮爭斗的間隙里,無聲無息沉入了忘川河底。 那里的黑暗如沼澤里的泥漿,粘稠得化不開,虛空無形,普通鬼魂落入這里,目不能視,耳不能聽。 文落在忘川河底下,沒有軌跡地漂浮,就像宇宙里唯一的螢火,渺小而淺淡,他只能照亮自己,甚至于看不清前面的一方寸路。 他感到茫然,不知道自己何去何從。 歷承如果在就好了,文落在安靜得可怕的黑暗里,有點想念那只色鬼,是歷承把他帶到忘川河下的,應(yīng)該也知道怎么帶他走。 就在此時,一只冰涼的手輕輕地撈起了他。 這小光團的意識告訴文落,那是他自出生有意識以來,聽到的第一個聲音,他覺得很好聽。 好像有一根針刺破了籠罩在文落頭頂上的濃霧,他豁然開朗,頓時理解了這不是夢,這是他的自我回憶。 原來這小光團就是文落過去的自己。 “這里怎么有個小東西?”歷承一只手捧著手里的光團,那光團就像小小的火,他的緩緩地覺出了除冰冷以外的溫度……暖暖的? 歷承自誕生伊始,就不知道什么是溫暖,因為在忘川河底下,只有永恒的冰冷。 他知道自己來自忘川河底下,理所應(yīng)當?shù)模矡o時無刻散發(fā)著令人恐懼的寒冷,但是那跟他一樣在臟污里孕育而出的小東西,卻是溫暖的。 那柔軟溫暖的小光團被他的手冷到了似的抖了抖,巴掌大的小團子縮成個小一號的球。 文落猜想,這應(yīng)該就是他和歷承的第一次見面。 其實這個時候歷承的氣勢貌似還沒有后來的冷冰冰,也沒有厲鬼般讓人毛骨悚然的戾氣。 只是當時的他確實感覺到冷,而現(xiàn)在的文落又無法控制身體。 他就像一個電影院的過客,看電影一樣觀看早已無法挽回的過往。 在文落還沒出現(xiàn)之前,仿佛是虛無的忘川河下,從來只有歷承一個,誰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現(xiàn)的。 忘川河底下是閻王也無法管轄的領(lǐng)域,那里環(huán)境惡劣、變化無常,是個藏污納垢的無底深淵。 當閻王發(fā)現(xiàn)這里頭還有個茍且偷生的惡魂時,他大為震驚。 這個從血腥臟污之地出現(xiàn)的魂體既不同于人的靈魂,也不同于地府孕育的魂魄,光是出現(xiàn)便透出不詳至極的氣息,令廣大罪惡纏身的厲鬼都瑟瑟發(fā)抖。 在罪惡和污穢里孕育的靈魂是絕對不能投胎的,留著也是個禍患,于是閻王下令將忘川河底下出現(xiàn)的那只惡鬼捉拿,將其融入血池,判其永世不得超生。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惡鬼強大得可怕,血池居然困不住他。 歷承把地府鬧得天翻地覆,名號從深受其害的鬼差嘴里傳出去,傳到了陽間那些經(jīng)常替活人辦事,走落陰間,和鬼差有來往的人耳里。 于是得到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鬼王稱號。 歷承和閻王斗智斗勇,期間還收獲了一只溫溫軟軟的小東西。 他孤獨很久了,難得找到個有意識的玩伴,還不同于忘川河里那些丑陋的鬼魂,玩伴會發(fā)光,小小一團,他有點高興。 文落看著歷承像個得到心愛玩具的小孩子,他剛和閻王鬼差們打了一場,留下氣得跳腳的閻王,轉(zhuǎn)身就回到忘川河底下,用從閻王那里搶來的通天木,笨手笨腳地制造了一個人偶。 通天木是神木,威力極大,用處極多,是上天,也就是閻王的頂頭上司獎賞給他的。 起初,這個用極為珍貴罕見的通天木制成的人偶不過是簡陋的火柴人形狀,腦袋和驅(qū)趕就是一根直矗矗的木頭,四肢是四根削得不整齊的木棍。 要是被閻王瞧見,準能氣得當場就要把歷承的腦袋摁進血池。 文落的靈魂附在人偶上面,剛開始他還有點嫌棄,心道:“你好歹整得像個人樣,沒鼻子沒眼睛的,前后都分不清?!?/br> 可是隨著日子過去,這被附魂的人偶竟然rou眼可見地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變得越來越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這就是我的前世么?文落想著,用意念憂愁地嘆了口氣,他的前世居然不是人。 他從前竟然只是歷承的一只木頭玩偶?太辱人了。 看著看著,文落開始心驚膽戰(zhàn)起來,他尋思,歷承不怕死地從閻王手上搶神木,該不會是把他制作成了特殊用具,用來進行一些兒童不宜的床上運動吧? 那就不僅是色鬼,是個實在的變態(tài)了。 但是萬幸,根據(jù)文落接下來的觀察,那個時候的歷承不色,也不變態(tài),他好像只是把文落當成了同伴,而且地位非同尋常。 可能是因為只有他們是從忘川河下誕生的。 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有別人不能理解的唯一的羈絆。 在通天徹地的孤寂里,在世界的深淵之下,制作完木偶后,剩余的通天木被削成薄片,歷承將其放在木頭上,依次點燃。 他們在忘川河下,用無數(shù)的火把造了一條火光閃爍、永不熄滅的河流。 火光猶如不滅的靈魂,成了天地間唯一的光。 即使是只有這點光都無所謂,文落感覺到當時人偶的心情,他覺得,有歷承在就好了,除他之外,他什么都不在乎。 只是在臟污里生來就帶著不詳?shù)撵`魂理應(yīng)被毀滅。 盡管歷承從來沒有把文落帶離過忘川河底下,地府還是知道了他的存在。 神通廣大的閻王遲早會知道一切。 無論是天上還是地下,都很害怕那個容納污垢和邪惡的地方誕生靈魂,一個歷承就讓閻王搞不定,再多一個,怕是地府都要塌了。 明明只是看著那些被遺忘的過往重演,文落卻深切地感覺到萬噸重的無奈和悲哀涌上心頭,然后帶著他的靈魂一起墜落。 他在顛簸里驚醒。 深藍的夜色略過文落的頭頂,凌晨時分,歷承帶著他在城市的高樓大廈上跑酷。 城市的霓虹燈熄滅得差不多,也就只有很高的地方,才能依稀看到星星。 這里不是鬼氣森森的地府,是酷夏的人間。 文落醒了之后,歷承在別人家的樓頂停下來。 落地之后,文落摸了一下褲兜,真好,身上沒錢沒手機,兜里比臉還干凈。 他盤腿在原地坐了好一會兒,才揉了揉額角:“你被人追殺了嗎?” 總覺得,現(xiàn)在他的魂魄處于能隨時離體的狀態(tài),而且塞給他的信息太多,不知道怎么消化掉,看著前面那只難以馴服的游魂,文落頭更疼。 “誰能殺我?”歷承挑眉道,“只是不喜歡那里有很多別人的氣息?!?/br> 說著,歷承跟著文落一屁股坐到地上,伸長手臂從后面把人抱住,霸道又狎昵地親他的臉,“我還是喜歡你的味道。” 在舊洋房時,就是文落身上淡淡的幽香將歷承徹底喚醒。 當時他什么都不記得,靈魂醒過來后漫無目的,但是一股強烈的欲念催促著他,他憑借著這股欲念行動,腦海里一個聲音不斷告訴他,他瘋狂想要得到文落,想要得到他的溫度,將他藏在自己的陰影里。 后來和文落結(jié)合,那些隱藏在水面下的過去就逐漸浮了上來,連帶著,他不知因為什么而受損的魂體也極快地恢復(fù)。 這其中自然令歷承明白文落對于他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 于是歷承才會把文落騙到舊洋房,把他帶去地府,去忘川河下,就是為了確認記憶的真假,以及尋找仍舊缺失的部分。 文落聽歷承說到他身上的味道,眼前不由浮現(xiàn)出某些畫面。 當時歷承被閻王的頂頭上司帶人突擊圍剿,一時間下落不明,閻王沉下忘川河底,找到文落,要他喝下孟婆湯投胎做人。 文落不得不答應(yīng),他也打不過閻王,在喝下孟婆湯之前,他摘下彼岸花,加入歷承一根頭發(fā)和他的部分魂體,用通天木火燒煉,再把魂體收回來,他心里殘存著一絲希望,希望來世仍然和歷承有所聯(lián)系。 他認為,如果不是他的出現(xiàn),歷承就不會被追殺,忘川河下的惡魂,一個就夠了,兩個太多,雖然他一點都不邪惡。 希望他投胎后,地府不會再為難歷承。 文落雖然出生于忘川河下,但是沒有歷承那樣強大的能力,他不是惡鬼,只是一團會發(fā)光的小靈魂。 謎題總算是解開了,那香味應(yīng)該就是彼岸花。 但是如果歷承知道文落是怎么想的,一定會反駁,因為他記憶里文落就是香香暖暖的。 天邊泛起魚肚白,天快亮了。 文落托著腮,試圖理清腦海里雜亂無章的記憶,雖然有點困難,但是比一開始毫無頭緒好多了。 日出了,他注視著慢慢升起來的朝陽,想起了前幾天吃過的蛋黃酥里面的那個咸蛋黃。 文落餓了。 他說:“我要吃飯?!?/br> 歷承聞言沉默片刻,說:“活人真麻煩,你干脆跟我回去忘川河下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