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鐵證如山)

    沈琢帶領(lǐng)侍衛(wèi)圍住國舅府的時候,丹蕊已經(jīng)死了，被怒急攻心的韓宗延殺死的。

    韓宗延既怒且急，安王死在他這里,皇上會怎么罰他？父親能保住他嗎？姑母雖然貴為皇后平時也很寵溺他,可眼下死的是姑母的兒子,姑母豈會繼續(xù)偏護(hù)他？

    韓宗延已經(jīng)六神無主了,這時候丹蕊還跪在他身邊哭哭啼啼說一些胡話,韓宗延急著向安王的侍衛(wèi)證明自己與殺害安王一事無關(guān)，一腳將丹蕊踢了出去，然后跑到懸掛佩劍的墻壁前,取下佩劍，一劍刺入丹蕊的腹部。丹蕊口吐鮮血，雙手攥著劍刃,含淚的雙眸死死地盯著韓宗延,仿佛在委屈韓宗延為何殺她,又仿佛帶了些別的什么情緒。

    最終，她倒在了血泊里，閉上眼睛的剎那,她唇角似乎往上彎了彎。

    不過,并沒有人會留意一個必死之人的臨終表情。

    安王的侍衛(wèi)守在他的尸體旁，一手拔刀,提防韓宗延殺他滅口。韓宗延說不清楚，很快韓家其他人也趕來了，人一多,韓宗延漸漸冷靜下來,終于意識到他中了別人的圈套，而且這個圈套要套的不是他一個,而是整個國舅府！

    國舅夫人看向仍然守在安王身邊的侍衛(wèi)，一心后悔自己發(fā)現(xiàn)的太遲，讓另一個侍衛(wèi)跑了，否則她們大可以將此事推脫到兩個侍衛(wèi)與丹蕊合謀上。

    然而跑了就是跑了，此時后悔也無用，國舅夫人拉著身邊的嬤嬤退出房間，低聲吩咐道：“府里進(jìn)了jian細(xì)，你趕緊帶人去搜，任何房間都不能錯過，看看有沒有被人藏了其他犯上的東西，一旦發(fā)現(xiàn)即刻銷毀，不得留下把柄。”

    一件龍袍可以說是丹蕊帶進(jìn)來的，如果發(fā)現(xiàn)的多了，國舅府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沒等韓家自己搜完一遍，沈琢帶著數(shù)百侍衛(wèi)快馬加鞭地趕過來了，將國舅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正德帝、韓皇后、太子等人緊隨其后，當(dāng)侍衛(wèi)們抬出安王已經(jīng)發(fā)冷的尸體，韓皇后再次暈眩了過去，太子紅了眼眶，他再不滿意這個好色的弟弟，那也是同胞骨rou??！

    “表哥！”沈明漪來的最遲，看到安王血淋淋的尸體，表兄妹一場，沈明漪也是難過的，隨即涌上心頭的是懼怕，安王死了，她這個安王妃再尊貴也只是一個寡婦，連個孩子都沒有，接下來的幾十年該怎么過？

    “表哥……”沈明漪撲倒安王的尸體上，真心地哭了起來。

    宮人們也替安王哭喪，一片哭嚎聲中，沈琢先將韓家上下綁了齊全，全部押到正德帝面前。

    韓國舅也被綁過來了，看到韓宗延，韓國舅破口大罵：“逆子，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在錦衣衛(wèi)大牢里審問那兩個死士，一邊動刑一邊威脅，威風(fēng)凜凜得意洋洋，審得正在興頭上，沈琢突然帶人沖了進(jìn)來，不由分說地將他綁了！韓國舅把持朝政十幾年，何時受過這種恥辱，可沈琢奉命抓人，韓國舅不敢反抗，錦衣衛(wèi)里對他忠心不二的那幫人也都不敢出聲。

    一路上都沒有人給他透個口風(fēng)，直到回到自家，看到安王的尸體，韓國舅才如迎頭挨了一棍子，涼了半截的心！

    韓宗延已經(jīng)與母親對好了說辭，一會兒看著親爹一會兒看著正德帝，哭訴道：“我，我才幾日收了一個美人，王爺很喜歡她，常來我這邊做客，誰曾想那美人竟然包藏禍心，趁我不在殺了王爺！皇上明鑒，我與王爺情同手足怎會害他，一定是有人在幕后布局，要誣陷我們韓家！”

    正德帝冷笑，提著那染血的龍袍丟到他身上：“給他試試，合不合身！”

    侍衛(wèi)們立即將龍袍展開套到了韓宗延身上，松松垮垮的，并不合適。

    韓宗延大喜，韓國舅也大喜，就在這時，正德帝打量著那件龍袍，突然又道：“給國舅試試?！?/br>
    韓國舅身材高大，年輕時儀表堂堂，掌權(quán)后才慢慢發(fā)福起來，比韓宗延胖了兩圈，此時將龍袍套到韓國舅身上，簡直就是繡娘照著韓國舅量身定做的，寬一分嫌松，窄一分嫌瘦。

    被迫穿上龍袍的韓國舅只覺得穿了一身荊棘，哭著喊冤：“皇上，這，這一看就是旁人的陷害！臣對皇上忠心耿耿，即便真有謀逆之心，怎么可能將這么重要的東西交給宗延，宗延又怎么可能隨隨便便拿出來給一個新收進(jìn)來的歌姬看？皇上您好好想想，如此不合情理之事，必然有人在幕后作祟！”

    正德帝看向丹蕊的尸體，此時的丹蕊依然衣不蔽體，露出的肌膚白皙如雪，臉蛋也是傾城之姿。

    正德帝就是個貪圖享樂的紈绔，為了討美人歡心讓美人敬佩自己做過不少荒唐事，韓宗延又是個沒出息的，文武都拿不出手，說不定哪日氣血上頭，為了哄美人高看他一眼，便偷了韓國舅的龍袍拿出來顯擺，結(jié)果還沒放過去，就被兒子誤打誤撞發(fā)現(xiàn)了！

    “給朕搜！掘地三尺，朕就不信搜不出其他東西來！”

    沈琢剛要帶人去搜，太子瞥他一眼，對正德帝道：“皇上，沈統(tǒng)領(lǐng)乃韓家女婿，此事還是避嫌的好。”

    沈琢眉頭一皺，單膝跪地，朝正德帝道：“皇上，臣是韓家女婿不嫁，可臣的meimei更是安王之妻，臣一家更是皇上的臣子，如若國舅果真包藏反心，臣絕不會姑息，愿為皇上鏟除jian臣?！?/br>
    正德帝對平西侯府的家風(fēng)還是了解的，沈琢與韓國舅速來也不親近，不過，謹(jǐn)慎起見，他還是讓沈琢留在身邊，讓太子親自帶人去搜查了。

    太子很興奮，他平時很少有機(jī)會親自查案，如今偌大的國舅府都在他的手里，生死都是他一句話的事，太子只覺得胸口有什么在沸騰。至于韓國舅，雖然是他的舅舅，可這個舅舅有可能想從他們父子手中搶奪皇位，做舅舅的都不仁了，他何必再講義？

    父皇只有兩個兒子，弟弟還是個紈绔，太子地位穩(wěn)固，絕不允許一個外臣來搶。

    太子重點(diǎn)搜查了韓國舅的院子，里里外外翻了個遍，沒找到什么，真的開始掘地三尺。

    院子里還有一片花壇，里面種著韓國舅最喜歡的牡丹花。

    三月底的時節(jié)，牡丹有的結(jié)出了花骨朵，再來半個月的好天氣，差不多就能開了。

    太子走到這片花壇前，忽然想起母后曾經(jīng)說過，說舅舅愛牡丹花如命，一直都是親自照料院中的牡丹，不許他人動手。

    太子朝兩個侍衛(wèi)招招手，讓他們先挖這邊。

    侍衛(wèi)拿著鐵鍬過來，首先將一大片翠綠的牡丹挖出，再順著坑往下挖，突然，“錚”的一聲，那是鐵鍬磕到了什么硬物之上。

    太子踩著地面上新挖出來的一層浮土，靠近，看著侍衛(wèi)取出一個一尺見方的金匣。

    匣子打開，里面赫然是一方由明黃錦緞包裹著的玉璽，與正德帝的玉璽唯一的不同，是刻字換了新字。

    “殿下請看，這是從國舅夫人的書房搜出來的！”

    太子端詳手中玉璽的時候，有侍衛(wèi)拿著一卷明黃圣旨匆匆趕來，太子接過打開，發(fā)現(xiàn)這竟然是一張禪位圣旨，擬的是正德帝狩獵遇刺重傷不治的語氣，因不信太子的治國之才，臨終禪位給重臣國舅?？词ブ忌系哪E，應(yīng)該是近期才寫的，如果正德帝真的在香山遇害，抬到宮里診治，以韓國舅的身份帶這封偽詔進(jìn)宮再趁機(jī)加蓋玉璽，簡直易如反掌。

    帶著這兩件鐵證，太子去向正德帝復(fù)命了。

    正德帝看完偽詔，冷笑三聲，怪不得他下令香山提前半個月封山，韓國舅帶著錦衣衛(wèi)里里外外搜索了幾遍，竟然還有刺客埋伏其中，敢情那些刺客都是韓國舅的人！怪不得韓國舅只忙著自己逃命不來救他，原來韓國舅巴不得皇上挨上幾箭，好給他偽造圣旨的機(jī)會！

    “韓統(tǒng)，你還有什么話可說！”想到這十幾年的信任都白費(fèi)了，正德帝猛地將手里的新制玉璽朝韓國舅砸去！

    韓國舅下意識地躲閃，玉璽從他身側(cè)飛過，砸到了后面的韓宗延身上。

    韓宗延疼得要命，卻不敢發(fā)作。

    韓國舅老淚縱橫，哭著望著正德帝：“皇上，您不要中了jian人的計策啊，老奴服侍您二十多年，皇上已經(jīng)將主持朝政的重任交給了臣，臣還有什么不滿足的？皇后可是臣的親meimei，太子也是臣的親外甥，臣若有反心，便是人神共憤天地不容，臣圖什么啊！”

    韓皇后看著親哥哥，終于從兒子橫死的悲痛中回過神來，哭著跪到正德帝面前，替韓國舅求情：“皇上，這一切都過于巧合，您……”

    “巧嗎？朕一點(diǎn)都不覺得巧！”正德帝踹開韓皇后，指著韓國舅罵了起來：“你圖什么？你自然是圖謀朕的皇位江山！朕就是太寵信你了，給你的越多，你就越貪心！朕身邊有太子，有年輕的能臣，你怕終有一日朕會棄用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計劃了這場行刺！”

    什么哥哥meimei舅舅外甥，為了皇位，皇帝老子可以殺了兒子，兒子也可以殺了皇帝老子，在皇族，父子骨rou都靠不住，更何況舅舅外甥？

    “全都打入死牢！”正德帝不想再聽韓國舅狡辯，轉(zhuǎn)身命令道。

    侍衛(wèi)們一擁而上，將韓府眾人押了下去。

    這時，太子拱手道：“父皇，此案干系重大，錦衣衛(wèi)內(nèi)全是韓統(tǒng)栽培的走狗，兒臣請命替父皇審理此案?！?/br>
    宋池有傷在身，正德帝也想不到更合適的人選，同意了。

    第74章 (國舅定罪)

    正德帝帶著安王的尸體回了宮。

    兒子之死,正德帝除了恨韓國舅，也遷怒到了韓皇后頭上，韓國舅能生出如此野心,都是因?yàn)橛袀€做皇后的meimei,也正是因?yàn)樵缒觏n皇后經(jīng)常在他耳邊替韓國舅美言,他才會一步步放權(quán)給韓國舅,最終釀成今日大禍。

    “傳朕旨意,韓家謀逆案調(diào)查清楚之前，暫禁足皇后于中宮?！?/br>
    宮人領(lǐng)命，帶走了傷心欲絕的韓皇后,次子慘死，娘家又被關(guān)進(jìn)了死牢，今日種種,對韓皇后的打擊最重。

    大殿之上,正德帝看著次子發(fā)青的面孔,憤怒過后，悲痛終于襲來，淚流滿面。他這輩子只得了兩個皇子,每一個長得都像他,正德帝對兩個兒子愛如性命，如今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皇上,武英郡王、福康郡主求見?！?/br>
    有宮人進(jìn)來通報，正德帝本不想見，想到宋池的傷,定是因?yàn)槁犝f兒子的死訊才來的,便叫人帶宋池兄妹進(jìn)來。

    殿外，阿默想繼續(xù)扶著宋池,宋池擺擺手，獨(dú)自走了進(jìn)去，宋湘悲戚地跟在他身旁。

    正德帝坐在安王的尸體一側(cè)，聽到腳步聲，他抬頭看去，就見宋池臉色蒼白的走了過來，平時見到他總是先行禮的年輕人，此時眼中卻仿佛沒有他一樣，悲痛地看著安王的方向。

    正德帝又想起來，兒子與宋池一直走得很近，京城的年輕子弟，除了韓宗延，兒子最喜宋池。

    兒子死了，韓宗延口口聲聲只想推卸罪責(zé)，一滴眼淚也沒有替兒子流，宋池傷得那么重，卻第一時間趕來了。

    “王叔?！?/br>
    宋池跪在安王身邊，一手握住安王冰涼的手，垂首落下淚來：“怎會如此，怎會如此，都怪我！”

    正德帝萬念俱灰，聽到這句，無意識地問：“怪你什么？”

    宋池悔恨道：“王叔好心去探望我，如果我多留王叔片刻，王叔今日或許就不會去國舅府……”

    并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正德帝發(fā)出一聲苦笑，韓宗延養(yǎng)了美人勾著兒子，宋池臥病在床，拿什么挽留兒子？他審問過兒子身邊的兩個侍衛(wèi)，知道兒子到達(dá)國舅府后直接就點(diǎn)那個叫丹蕊的美人胡鬧了，甚至連屋里的動靜侍衛(wèi)們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真相就是，韓宗延偷了韓國舅的龍袍向美人顯擺，顯擺完了暫且藏在衣柜，被兒子意外撞見。

    正德帝又哭了起來。

    宋湘低聲啜泣著，宋池只是默默垂淚，片刻之后，他轉(zhuǎn)向正德帝，請命道：“皇上，臣進(jìn)京多年，因毫無根基，頗受京城勛貴子弟冷落，唯有兩位王叔不曾嫌棄，尤其是二王叔，待臣如親生手足。臣無能，沒能避免王叔今日之難，但臣想替王叔報仇，臣請主審此案……”

    話未說完，他突然咳出一口血來，就在他捂著胸口低頭的時候，正德帝終于看到了宋池的左后肩，那里一片殷紅，定是一路奔波撕裂了傷口。

    “哥哥！”宋湘膝行過來扶住兄長，焦急之色，恨不得待兄長承受此痛。

    無須悲號慟哭，只憑宋池這傷，只憑宋池剛剛那番話，正德帝就信了他對兒子的深情厚誼。

    “此案朕已經(jīng)交給太子審理了，子淵有傷在身，先回去休養(yǎng)吧。”正德帝說完，繼續(xù)守著兒子了。

    宋池陪他守了許久，直到正德帝命令侍衛(wèi)送他出宮。

    侍衛(wèi)將宋池送出宮門，宋湘、阿默再小心翼翼地將他扶上馬車。

    馬車出發(fā)后，宋湘擔(dān)憂地看著兄長：“哥哥，你的傷，我先幫你看看？”

    宋池?fù)u頭，神色冰冷地看向窗外，仿佛還在為安王之死耿耿于懷。

    宋湘不懂哥哥為何要與安王那種人交好，只是安王突然橫死，宋湘也嚇了一跳，就像做了一場夢，不懂不久才見過面的安王，怎么突然就變成了一具尸體。

    “哥哥，韓家真的要造反嗎？”明明是陽春三月，宋湘卻覺得渾身發(fā)冷，仿佛這京城要變天一樣。

    宋池看眼meimei，低聲道：“真相如何，太子自會查個水落石出，你我就不要擅議了。”

    宋湘知曉分寸，朝廷發(fā)生什么都與她無關(guān)，只要哥哥平安就好。

    韓國舅等人入獄不久，沈二爺、沈三爺、沈琢以及韓家其他姻親陸續(xù)被停職了，同皇后一樣，正德帝要先查清韓家造反案，再決定韓家一眾親戚的任用。

    沈琢是最先被正德帝打發(fā)回來的，一下馬，他便疾步朝里面跑去。

    韓錦竺正在哭，她想回家看看，韓氏與太夫人都不許她亂動。

    見到沈琢，韓錦竺更加管不住眼淚，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表哥，爹爹如何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啊？”

    沈琢看著她高高鼓起的肚子，有心隱瞞，可風(fēng)聲已經(jīng)透過來了，他若不說清楚，表妹只會更加焦急。

    無可奈何，沈琢將安王之死、帝王之怒以及韓府眾人入獄一事說了出來。

    侯夫人韓氏最先腿軟，跌坐在了椅子上。

    韓錦竺本來就被要求坐在椅子上，聽完沈琢的話，她神色怔怔，只有眼淚不斷地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