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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韶光艷在線閱讀 - 韶光艷 第121節(jié)

韶光艷 第121節(jié)

    中秋一過,京城的天便一日一日地涼了下來。

    虞寧初老老實(shí)實(shí)地在王府里坐月子,這個月子,并不是真就一個月便可,而是要等惡露斷了,才算真正地坐完。

    到了八月底,虞寧初身上已經(jīng)干凈了,她故意沒告訴宋池,想看看他何時能發(fā)現(xiàn)。

    宋池自有他發(fā)現(xiàn)的方式,有時候手無意般掠過,哪怕隔著衣料也知道她有沒有墊東西,但虞寧初不說,他就以為虞寧初還沒準(zhǔn)備好,甘愿等著。

    轉(zhuǎn)眼到了重陽。

    天氣溫暖,宋池親自抱著快滿仨月的女兒,與虞寧初一起去花園里散步。

    小郡主穿了一身桃粉的外裳,舒舒服服地靠在父王的臂彎中,父王將她舉高高看樹梢的木芙蓉,她看得目不轉(zhuǎn)睛,父王蹲下去讓她看路邊的秋月季,小郡主也看得津津有味,黑葡萄似的澄凈眼珠映出遠(yuǎn)處的藍(lán)天,近處的花草,還有一左一右守著她的爹娘。

    如此溫馨的時光,小郡主卻很快就睡著了,被父王交給乳母抱回房間睡覺。

    乳母丫鬟都退下后,宋池難以察覺地活動了一下雙臂。

    虞寧初看見了,笑他:“你不是文武雙全嗎?抱會兒女兒就酸了胳膊?”

    宋池:“半個時辰也叫一會兒?”

    虞寧初沒有與他爭辯一會兒究竟該怎么算,兩人繼續(xù)逛了起來。

    宋池從花壇中摘了一朵粉月季。

    虞寧初湊近見,就見這朵月季開得分外好,層層疊疊的粉色花瓣片片新鮮嬌艷,擁簇著中間嫩黃色的花蕊。

    宋池突然按住她一邊肩膀,不許她動,然后要把花別到她的發(fā)間。

    這月季比虞寧初半邊臉都要大,戴上也太招搖了,她不想戴。

    “園子里只有你我,你怕什么?!彼纬剡€是將花插到了她的頭上,粉粉嫩嫩的花,趁著艷麗嬌媚的人,宋池托起她的下巴細(xì)細(xì)端詳片刻,靠近她的耳朵道:“果然還是人更美?!?/br>
    虞寧初抬眸,在宋池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樣子,也看到了那眼底涌動的獨(dú)屬于男人對女人的欲。

    滿園秋景似乎都失去了色彩,宋池牽著虞寧初,朝著碎雪亭而去。

    去年中秋,兩人在碎雪亭度過了彼此都一生難忘的一夜,尤其是虞寧初,自那以后每次看到碎雪亭,心跳都會亂上一亂。

    明知道宋池想做什么,虞寧初也只當(dāng)不知,乖乖地跟著他走。

    然而宋池并沒有帶她去碎雪亭,而是在碎雪亭下方的假山群中,尋了一處最隱秘的石洞。

    石洞周圍的石壁密密實(shí)實(shí),上面卻有孔洞露了陽光下來,使得里面光線處于明暗之間,里面的人能看清彼此,外面的人哪怕走近,也找不到一絲縫隙朝內(nèi)窺探,除非爬到假山上面。

    “修這園子時,我便時時都在想著你,想著終有一日會與你在這園中私會?!?/br>
    宋池牽著虞寧初來到一處石壁前,這里有塊兒山石朝內(nèi)懸出一塊兒,仿佛刻意建成的石桌,可供人伏案書寫。

    宋池不需要虞寧初寫什么,只是給她找個可以扶著借力的地方罷了。

    “你的腦子里就沒有一件正經(jīng)事?!庇輰幊跷脜人频泥亮R道。

    宋池親她的側(cè)頸:“與你在一起,才是正經(jīng)事?!?/br>
    虞寧初緊緊地咬著唇,目光在石壁的每一初逡巡,擔(dān)心會有縫隙叫人瞧見,她分心亂看,突然“啪”的一聲有什么東西從上面掉到了她面前的“石桌”上,嚇得虞寧初差點(diǎn)叫出來,要不是宋池在后面堵著,她定要跳開。顯然宋池知道并沒有危險,片刻未停,而這時候,虞寧初也看清了。

    是那朵月季花,受不住宋池的敲山震虎,從發(fā)間脫落下來。

    嬌艷的花正對著她的臉,不知為何,虞寧初忽然不好意思再看,伸手將那月季拂了下去。

    “怎么扔了,不喜歡?”宋池突然接住那花,重新戴在她頭上。

    虞寧初不吭聲。

    過了會兒,月季又掉了下來。

    耳邊響起他的悶笑,虞寧初又去丟那花,可宋池仍然搶先一步,再次戴在她頭上,跟著便是故意去震月季。

    虞寧初惱羞成怒:“你有完沒完?”

    宋池笑道:“有完,勞煩王妃再忍一會兒?!?/br>
    他故意加重了“一會兒”的音。

    虞寧初猛地記起她嘲笑他沒力氣抱女兒的話來,便也明白,宋池的一會兒,怕是沒那么快。

    這個下午,虞寧初的晌睡得特別沉。

    宋池等她睡著才悄悄起來,穿好外袍,去了書房。

    阿風(fēng)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了,見到宋池,他低聲稟報了一些消息,末了遲疑片刻,又道:“王爺,負(fù)責(zé)監(jiān)視李家的暗哨發(fā)現(xiàn),最近有個小貨郎經(jīng)常在靖寧侯府前后兩條巷子里晃悠,暗哨特意跟蹤了對方,發(fā)現(xiàn)那小貨郎竟然是咱們家駙馬爺?shù)难劬€?!?/br>
    宋池聽了前面那么多消息都神色不變,此時終于露出一絲詫異,徐簡?

    阿風(fēng)請示道:“王爺要不要與駙馬爺說一聲?咱們的人都在暗處,他的人若露出馬腳被侯府的人綁了,恐怕會讓侯府懷疑到王爺身上?!?/br>
    宋池思忖片刻,問:“那貨郎行事如何?”

    阿風(fēng)道:“倒還伶俐,他擔(dān)著的絹花首飾都比較別致,周圍府里的小丫鬟婆子們都喜歡買,按理說,并不值得懷疑?!?/br>
    宋池道:“那就只當(dāng)不知吧,看看駙馬究竟想做什么?!?/br>
    徐簡沒想做什么,他就是看不慣宋沁刻薄自家公主的嘴臉,當(dāng)著他與端王夫妻的面宋沁都敢出言不遜,私底下只有女眷在一起時宋沁還不一定做過什么。

    公主心胸寬廣沒把宋沁的話放在心上,徐簡卻不想公主再受宋沁的氣,所以他派人去盯著李錫與宋沁。

    這對兒夫妻,一個恃才傲物重欲好色,一個驕傲跋扈不知禮數(shù),遲早會給御史找點(diǎn)事做。

    至于那個貨郎,曾經(jīng)只是個小乞丐,瘦瘦小小連討飯都要被大乞丐們欺負(fù),若不是被徐簡瞧見并給了他一份搜集民間百態(tài)的差事給他,小乞丐可能早就凍死了。這份差事也很適合小乞丐,徐簡給他本錢,小乞丐一早就做了貨郎,穿街走巷間,誰家出了什么事,他都能探聽一二,既賺了賣貨錢,又賺了給徐簡提供消息的錢。

    曾經(jīng)的小乞丐如今的小貨郎對徐簡忠心耿耿,便是被抓住也不會出賣徐簡,而且,徐簡只是吩咐小貨郎多留意靖寧侯府的大小消息,并未告訴他這么做的原因,即便小貨郎被李錫抓住嚴(yán)刑拷打供出他,徐簡也有說辭,就說他敬佩李錫這位連襟的才學(xué),想知道李錫平時都是怎么為人處世的,他好借鑒學(xué)習(xí)一二,免得同為駙馬,他卻遜色李錫頗多。

    這件事徐簡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宋湘。

    十一月中旬,徐簡從工部回來的路上,看到了走在路邊販賣的小貨郎。

    徐簡目不斜視地騎馬經(jīng)過,第二日他提前半個時辰早起出發(fā),繞路去了一個茶館。

    這茶館是徐簡母親的嫁妝產(chǎn)業(yè),曾經(jīng)因?yàn)樯獠患巡铧c(diǎn)被徐簡母親賣了,只是徐簡從小就喜歡來這邊喝茶聽人閑聊,徐簡母親為了兒子這癖好,才一直留著,后來干脆給了徐簡。

    茶館后面有個小院子,徐簡便是經(jīng)常在這里與小貨郎見面。

    “大人,昨日我打聽出來一個大消息?!毙∝浝梢姷叫旌?,行過禮便激動地說了起來,“李駙馬身邊現(xiàn)在有三個丫鬟,兩個伺候他起居,一個在書房伺候,其中一個伺候起居的丫鬟叫春燕,她喜歡在我這里買胭脂,買的不多,且都是發(fā)了月錢才買一次。”

    “昨日我在李家后面的巷子里晃悠,遠(yuǎn)遠(yuǎn)看見她出來了,提著個小包袱像是要回家,我覺得奇怪,就湊過去跟她套近乎,她一開始不說話,后來哭了,說她跟李駙馬睡過,現(xiàn)在懷了孩子,不知該怎么辦,也不敢告訴李駙馬,想回家跟她娘商量商量。”

    “我不知道該怎么勸她,就只管聽著,后來她又說,她爹剛死半年,她不敢告訴她娘,又回侯府了?!?/br>
    徐簡默默聽著,等小貨郎說完了,他問:“依你看,春燕想做姨娘嗎?”

    小貨郎搖搖頭:“想當(dāng)姨娘的人懷了孩子肯定高興,她哭得那么傷心,八成連睡覺都是被李駙馬強(qiáng)迫的,那李駙馬也真不是人,娶的公主美得賽天仙,居然還禍害身邊的丫鬟,不給人家踏實(shí)日子過?!?/br>
    徐簡瞥了小貨郎一眼,宋沁算什么天仙。

    “好了,接下來你不用去那邊了,改去孫清孫御史家附近,想辦法將這消息傳到孫大人或其家眷的耳中?!?/br>
    徐簡給了小貨郎一份賞錢,細(xì)細(xì)交待道。

    小貨郎正替春燕打抱不平呢,一聽這話,明白了徐簡要為民除害,不收賞錢都愿意攬下這差事。

    兩個人悄悄打著算盤,端王府派出去的暗哨一上報小貨郎的去向,阿風(fēng)也就猜到了徐簡的用意,趕緊來稟報宋池:“王爺,如今京城都傳您會做儲君,您派人去盯著李家也是怕李家圖謀不軌,如果此時讓御史參李家一本,會不會讓皇上朝臣們猜疑到您身上?懷疑您要鏟除康王后面的勢力?”

    宋池頷首,自以為聰明的人肯定都會這么想,以為是他在針對李家。

    徐簡雖然會寫書,歸根結(jié)底都是紙上談兵,過于書生意氣,他自己并不擅長此道,否則也不會在韓國舅等人逼迫徐大人時,徐簡只會埋頭寫書替父賺錢,白白去堵戶部的窟窿。

    不過,宋池很滿意徐簡對meimei的心意,宋沁那么針對meimei,徐簡什么都不做,才叫他這個妻兄寒心。

    宋池原本打算以后再收拾李錫,如今妹婿費(fèi)盡心思要討好meimei,宋池愿意成全他。

    正好,也試探下昭元帝究竟是怎么想的。

    御史孫清出了名的耿直,正德帝在位時他就罵過正德帝,后來自己辭了官,在家種地,而正德帝之所以沒讓韓國舅弄死他,乃是因?yàn)閷O清的父親長眉厚耳大肚子,笑起來像個彌勒佛,像到正德帝都親自召見過老人家。正德帝再昏庸,心里還是敬佛的,看在孫清父親的佛相上才沒有趕盡殺絕。

    昭元帝登基后,孫清又恢復(fù)了御史的官職,并且在昭元帝追封虞寧初的母親時表示過反對,只是昭元帝堅稱他是用此詔鞭策自己別再犯錯,孫清才罷休。

    在小貨郎的努力下,孫清很快就聽說了李錫欺凌丫鬟之事,等他派人去查探消息是否屬實(shí)時,正好撞見春燕被一個婆子推出靖寧侯府的角門,小丫鬟挎著一個包袱,一手捂著肚子,臉色蒼白。孫清的人上前打聽,這才得知春燕因?yàn)樵型碌陌Y狀被靖寧侯夫人懷疑,昨晚悄悄灌她喝了墮胎藥,今早就要打發(fā)春燕回家。

    下屬便直接將春燕待到了孫清面前。

    春燕身子苦心里也苦,想著自己這樣回家也要被母親責(zé)罵被街坊們猜疑指指點(diǎn)點(diǎn),還不如配合御史大人,至少能為自己討個公道,證明是駙馬爺強(qiáng)迫的她,而非她自己爬床。

    于是,次日早朝,孫清狠狠地參了駙馬李錫一本,參他身為駙馬,竟然仗勢欺人jianyin一個還在為父親服喪的丫鬟,敗德辱行,為官有愧于民,為夫有愧于公主,為婿有愧于帝王。

    三個擲地有聲的“有愧”,將李錫罵了個大花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一會兒青的。

    “皇上,臣冤枉!那丫鬟的確有了身孕,腹中的孩子卻不是臣的,不知她在外面會了什么野男人又來栽贓于臣,圖財而已,還請皇上明鑒!”

    李錫跪在殿上,朝昭元帝叩首道。

    昭元帝看著跪在那里的李錫,難掩怒色。

    早在鄭皇后提議將女兒嫁給李錫時,昭元帝就查過李錫的為人,他不贊同這門婚事,鄭皇后就在他耳邊拐著彎說話,指責(zé)他從來沒有關(guān)心過女兒,現(xiàn)在看似關(guān)心,其實(shí)是不想女兒嫁得比侄女好。

    一旦鄭皇后這么說話,昭元帝便會煩躁頭疼,比身上承受皮rou之苦還要煎熬,多一個字都不想聽。

    可鄭皇后有一句話說得沒錯,他的確沒怎么關(guān)心過女兒,包括兒子,所以談?wù)搩号幕槭聲r,鄭皇后說由她來挑選兒媳女婿,昭元帝也愿意尊重她的意思。

    就像鄭皇后從來無法更改他的主意,昭元帝也清楚,如果鄭皇后認(rèn)定了李錫,他也無法說服鄭皇后換個人。

    昭元帝便把決定權(quán)給了女兒。

    女兒卻是與母親一條心,就要嫁李錫,并且相信她能讓李錫回心轉(zhuǎn)意。

    昭元帝這才同意的這門婚事。

    可兩人成親才多久,李錫就干出了這種事。

    這算昭元帝的家事,昭元帝暫且沒有處置,散朝后,他繼續(xù)高坐于龍椅,只留下李錫父子、孫清,再派侍衛(wèi)去請靖寧侯夫人、公主宋沁、丫鬟春燕進(jìn)宮。

    宋沁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她也從未想過李錫都娶了她,居然還會對身邊那些姿色平平的丫鬟下手。

    到了大殿上,暫且不用她說話,宋沁就站在一旁,看著婆母與丈夫咬定春燕腹中的孩子不是李錫的,又看著春燕哭成淚人,將李錫幾次對她下手的時間與細(xì)節(jié)哭泣道來。

    而李錫第一次強(qiáng)迫春燕,正是在今年的中秋夜,在那個宋沁曾經(jīng)拉住李錫的袖子希望他留下來陪她的晚上。

    這還不夠,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春燕指著李錫道:“皇上明鑒,除了我,秋燕、杜鵑也早都被駙馬收房了,她們是不是清白之身請人查驗(yàn)便知,總不可能我們?nèi)齻€丫鬟個個都背著主子養(yǎng)了野男人???駙馬好狠的心,那是您的親生骨rou啊,您親手殺了他也就罷了,居然還冤枉他是野種,那么小的一個孩子,駙馬是要他在黃泉路上也被人笑話嗎?”

    李錫臉都白了。

    昭元帝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駙馬可認(rèn)罪?還是要朕再派人去查驗(yàn)?zāi)闵磉叺难诀???/br>
    李錫全身發(fā)抖,汗水不斷地從額頭冒了出來,他想繼續(xù)狡辯,可春燕能供出其他兩個丫鬟,那兩個丫鬟自然也能證明他寵幸過春燕,到時候再否認(rèn),就是明擺著把昭元帝當(dāng)傻子。

    “臣該死,都怪臣貪酒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