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 第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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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活燒死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元源低下頭,抬手抹去唇邊的血,“我第一次看到,這么大的火,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大的火呢?整個城都燒起來了,火光漫天,赤紅赤紅的云彩,那么紅,為什么這么紅呢?天像是在潺潺流血,殘忍到極致。我聽到滿天滿地的哀嚎,有婦人,有小孩,還有他自己的親人,他怎么就看得下去呢?” 杜平一動不動。 “他跟我說,這是為了天下,只有這樣可以防止疫病外傳,我們雖死猶生。”元源說,“他抱著我,說會陪我一起死,可是我不懂,我怕死,我想逃,是母親救了我,她拿花瓶砸死了父親,然后和父親一起焚死于家中?!?/br> 他抬頭說:“留我一個人,躲起來。” 杜平怔怔看著他,生平聽過逸聞軼事無數(shù),有喪盡天良的貪官污吏,有六月飛雪的冤屈血案,有民不聊生的貧窮哀戚??墒牵瑓s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情。 悲慘不足以形容,蒙昧也不甚恰當(dāng)。 她只知道,如果是她,不會這樣做,無論如何也不會。 元源輕輕一笑,眼眶紅了,伸出手指到她眼角邊,接住淚水,溫聲問:“怎么哭了?” 杜平抽噎著反問:“你怎么不哭?” “我當(dāng)然難過,可是父親說過,雖死猶榮,我們至少做了對的事情,我們對得起天下,楚州人對得起天下!”元源笑,笑得像哭一樣,“這么驕傲的事情怎么能哭呢?” 什么話?! 杜平拍床而起,怒喝:“你是不是傻?!” 元源連忙捂住她的嘴,生怕引來了巡邏人,看著這位小師弟哭紅一雙眼,怒瞪他,眼淚啪嗒啪嗒掉在他手上,他看著她,笑了。 “笑什么笑?”杜平拉下他的手。 “第一次看到有人哭起來都這么有氣勢?!?/br> 杜平語噎,胸口起伏不定,氣都快氣死了:“這么驕傲,你怎么不自盡呢?逃出來干什么?” “我不是逃出來的,是平陽公主派人趕來了,江南省那邊的。”元源說,“大火燒了三天,城門開了,公主的衛(wèi)隊進(jìn)來了,把活著的人都救出去。有病的治病,沒病的安撫,我終于知道,原來瘟疫是可以治好的。” 透明的淚水淌下面頰,一滴一滴,濕潤了臉龐,他的鼻涕也流了出來,和淚水糊在一起。 在寺中被欺辱時他還有斗志,講起身世時也能保持理智,唯有此刻,他泣不成聲,將面孔深深埋入雙手,顫抖地問:“可以治好的,是可以治好的,為什么還要死這么多人?” 他抬起頭,看著她,卻是問自己,問去世的父親:“為什么要放火?為什么不給大家治病?為什么?為什么?” 杜平跟著哭,抱住他,給他所有能給的溫暖:“因?yàn)檫@個世上壞蛋太多了?!?/br> 元源哭著問:“誰是壞蛋呢?”他父親是嗎?封鎖通道的是嗎? 杜平哭:“壞蛋做壞事拿好處,然后無辜的人承受惡果?!彼敛磷约旱难蹨I,又抬手去擦他的眼淚,“但是,還有我們呢,我們會長大,變得越來越厲害,不再讓同樣的事情發(fā)生,這就是最大的善果了。” 元源淚眼婆娑:“我們還沒長大嗎?” 杜平抽噎著從床上下來,走到桌邊,忽聽到窗外傳來抽泣聲,立刻飛撲至窗,打開窗戶看到元青蹲在地上,兩只眼睛哭得跟兔子一樣紅。 杜平紅著眼睛,看他。 元青紅著眼睛,還蹲在地上,回視她。 相視片刻,元青先動了,敏捷地跳入窗內(nèi),拘謹(jǐn)?shù)乜磥砜慈?,?nèi)疚道:“對不起,我偷聽了。” 如此悲痛之下,看到這兩雙紅眼睛,元源忍不住笑出了聲:“小師弟,你被跟蹤了?!?/br> “我……我……”元青想不出借口,老實(shí)說,“我擔(dān)心她?!?/br> 杜平擦擦眼睛,擦擦鼻子,突然下定了決心。她走到桌旁,倒了一碗水,雙手握著碗邊,微抬致意,爾后一飲而盡,再倒一碗,再次一飲而盡。 元青和元源看呆了,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眼睜睜看著她倒第三碗水,捏著鼻子又喝盡。 元青呆呆問:“你在干什么?口渴嗎?” 不少水都順著喉嚨流入衣衫,杜平卻顧不了這么多,粗魯?shù)夭敛磷彀停p目炯炯,反手將碗扣到在桌,豪氣凌天,叉腰道:“以水代酒,以此立誓?!彼宋亲?,“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笨磳υ?,一字一頓,“我?guī)湍銏蟪稹!?/br> 什么大局!什么藏拙! 都是狗屁! 杜平直面他們,說:“我來收拾彌河,等著瞧?!?/br> 元源怔怔望著她,明明比他年紀(jì)還小,偏要做個大人樣。他噗嗤一笑,也走到桌邊:“俠客行,這話是用來形容旁人的,不是用來形容自己的,亂七八糟?!边B倒三碗水,學(xué)她的樣子喝精光,擦嘴笑道,“不過,陪著一起喝才算是兄弟?!?/br> 元青咽下一口口水,伸手指自己:“我也要喝嗎?” 兩雙眼睛直直看著他。 元青默默走過來,喝盡三碗水。 水是冷的,可身上流淌的血卻熱得燙人。 第25章 那天我說的,是我來收拾…… 寺院里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每人都按著日程上的內(nèi)容習(xí)武上課。 寺里仍舊人氣鼎盛,香客絡(luò)繹不絕,尤其不少人知道這段時間平陽公主在靈佛寺祈福,客量硬是比正常時還多出一倍不止。 杜平反正不去前院,她這種京城的風(fēng)云人物一定要藏好,萬一來個認(rèn)識她的豈不是丟了公主府的臉? 她就在后頭默默練習(xí),每天的勁頭都像第一天一樣,始終跟上大家的練習(xí)量,甚至做得比大多數(shù)人都要好。若要說不一樣的地方,大概就是變得經(jīng)常和元源在一起,一起吃飯,一起聊天,再加上一個元青。 眾人不解,明明前一天兩人還在打架,怎么隔個晚上,關(guān)系就好得像穿同一條褲子長大一樣? 元?dú)v頭一回問她的時候,杜平笑著打哈哈,只說大家都是同門師兄弟,能相處還是該好好相處的。 元?dú)v聽了,還以為杜平只是在面子上回應(yīng)一下元源那小子。結(jié)果他連著觀察兩天,這新來的討人喜歡的小師弟跟元源好像不是簡單面子情,這兩人是真的好過頭了。 元?dú)v知道自己耐心差,藏著掖著會把自己憋壞,就瞅準(zhǔn)一個時機(jī),把小師弟拉到角落里問話:“林師弟,你是不是被元源騙了?這小子臟得很?!边€不忘在肚子里補(bǔ)充一句,心也臟,身也臟。 等了兩天,終于又等到他主動上門,杜平快要喜極而泣。她真是喜歡這種直腸子,連忙搖頭,一臉率直:“一開始是我誤會了,其實(shí)元源師兄挺不錯的,長得好,又講義氣?!?/br> 元?dú)v的眉毛都快打結(jié)了,手上加大了力氣,滿嘴都是回頭是岸的口氣:“不是,小師弟,你不知道內(nèi)情,那個家伙為了自己的前程可以賣盡一切,根本不值得相交,你一定是被他騙了!” 杜平拍拍他的手,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元?dú)v師兄啊,不知道內(nèi)情的人是你。”看到他眉毛都豎起來了,急忙安撫,“你先聽我講完,你暗指的那件事情我明白,我也聽說了,我不知道這事兒的源頭是從哪里傳出來的,不過,我這人好奇心重啊,想著靈佛寺這處處透著佛氣的地方怎么會發(fā)生這種骯臟事兒?菩薩都看著呢,你說是不是?” 元?dú)v覺得小師弟太天真了,愁得喲,就擔(dān)心良善年幼的小師弟被人給帶壞了:“林師弟,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話未說完,又被杜平匆匆打斷,她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先聽我說完,元?dú)v師兄,這謠言的苦主啊,就是彌河師叔,不就是他和元源師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嘛?!?/br> 元?dú)v沒料到林師弟這么敢說,連師叔輩都敢指名道姓,漲紅了臉張大了嘴。 杜平越說越起勁:“我看著吧,彌河師叔平時也不見得多關(guān)照元源師兄,你說對吧?” “對……不是……”元?dú)v嘴巴上像著了火,不敢把這種隱晦事兒牽連上師叔,說是也不對不是也不對。不過,被林師弟這么一說,他倆平時的來往還真不多,不對不對,差點(diǎn)被帶歪了路,“林師弟,這事……是元源那無恥小子主動……”臉紅得像要滴血,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杜平這貨臉色如常,別說紅臉,連不好意思都沒有半點(diǎn),光明正大接著說:“你想想,如果真的是和彌河師叔有關(guān),我哪敢去他那兒學(xué)東西啊,這不就立于危墻之下嘛?!鳖D了頓,她正色道,“所以我去問了彌河師叔?!?/br> 這完全是驚嚇了!元?dú)v張大嘴巴,嘴里都快能塞下雞蛋了,手指一抖一抖的,不敢置信:“你,你,你去問,問彌河師師師叔?” 這個小師弟的膽子是不是過分大了點(diǎn)? 杜平干脆地點(diǎn)頭:“對呀。” 對你個頭?。≡嘀幌胙诿嫜b作不認(rèn)識她。 元青躲在不遠(yuǎn)處保護(hù)她,耳目聰明,把這番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去問?當(dāng)然沒去問彌河師叔了!郡主撒謊怎么連眼睛都不眨?這語氣聽上去鐵板釘釘似的。 他還以為她有什么好辦法,結(jié)果竟然是去撒謊?回想看看,郡主會撬鎖,會騙人,會打架……若不是早知道,誰能看出來是個女的?誰能猜出來這是聲名赫赫的永安郡主? 杜平繼續(xù)她的忽悠:“我平時聽大家的評價啊,覺得彌河師叔是個好人,我這人也直接,跟元?dú)v師兄你一樣都是急性子,所以就去直接問了,彌河師叔告訴我,這是個天大的誤會,那天啊,元源師兄挨了板子,藥膏涂不到后面的傷口,彌河師叔也是好心,剛好看到寺里弟子這慘狀,就順手幫個忙,然后就不小心被傳出去了,結(jié)果越傳越離譜,就傳成今天這樣了?!?/br> 元?dú)v聽聽也有道理,似信非信:“真的?就這么簡單?” “當(dāng)然是真的!彌河師叔親口說的!”杜平就差拍大腿發(fā)誓了,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拖著他往前走,“要不你跟我再去問一遍彌河師叔?” “不不不,不不用,我相信,我相信?!痹?dú)v忙不迭去問,除了小師弟這個愣頭青,誰敢去問師叔這事兒呀。 杜平嘟著嘴:“這不是看你不信嘛,大家都是受害者呀,元源師兄就不說了,你們也間接地?fù)p害了彌河師叔的名聲,又沒人去問他,他總不好逢人就解釋這個呀?師叔也是冤吶,嚇得他再也不敢?guī)偷茏犹幚韨麆萘?。?/br> 元?dú)v神色復(fù)雜,想到自己以前對元源都是誤解,有點(diǎn)兒不好意思,可若要他因此去跟元源道歉,打死都做不到!前一天還針鋒相對,后一天就笑臉相迎?他的臉皮做不到!他也是要面子的! 杜平壓根兒不提道歉這事,腦袋湊到他耳朵旁邊,故作神秘地用手半遮住嘴,壓低聲音:“元?dú)v師兄,我知道你人緣好,還得請你幫個忙,你想啊,我們都知道真相了,怎么能讓師叔他老人家繼續(xù)背負(fù)不白之冤呢?師叔臉皮薄不好意思說,但我知道他的意思,能洗干凈還是想洗洗的?!?/br> 元?dú)v眨眨眼,沒聽懂:“洗洗?”咋洗? 杜平一臉“恨鐵不成鋼”,敲醒他這個榆木腦袋:“靠你的人緣把消息撒播出去啊,盡量做得不動聲色?!蹦闫綍r不是嘴巴很大嘛,現(xiàn)在用你嘴巴的時候到了! 元?dú)v撓撓腦袋,臉上的紅色還未褪下去:“這,這這話說不出口啊?!?/br> 杜平站直身子,白他一眼,也不強(qiáng)求,擺擺手道:“算了算了,反正不是我的清白,無所謂啦?!?/br> 一看小師弟的態(tài)度,元?dú)v覺著自己辜負(fù)了對方的殷切期待,忙道:“我再想想辦法,再想想?!?/br> 杜平斜著眼,用鼻音長長”嗯“一聲。 這邊作罷,她若無其事地繼續(xù)上課吃飯,等到一天訓(xùn)練結(jié)束,慢慢悠悠往彌河師叔的住處前行。 元青不動聲色地跟在她身后,眼看這不是回去的路上,急忙問道:“你去哪?” 杜平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當(dāng)然去彌河師叔那里了,他不是要教我寺里的俗務(wù)嘛?!?/br> 元青急了,彌河師叔雖說身子不靈巧,但武功也絕不是他們這種小輩可以比的。他看出來了,郡主絕不會愿意表露身份,打又打不過,她能怎么辦?“林師弟,一切需要從長計議……” 杜平理都不理他,徑直往前走。 元青攔在她身前,著急地說:“真不行,你可以去找?guī)煾?,找公主……?/br> 杜平“呵”一聲,看元青自己也意識到這主意很丟臉,于是收起那副嘲笑的表情:“那天我說的,是我來收拾他,是我,不是別人。在你眼里,我除了郡主這個身份就沒有別的可依仗?” 元青忙道不是。 杜平走近去,抬手拍拍他肩膀,手掌停在肩胛骨處,然后將他一把推開,勾起嘴角說:“好好看著,規(guī)則是怎么玩的?!蔽⑽⒁惶裘迹瑩P(yáng)長而去。 留下元青一人站在原地,好半天才聽明白她的意思。 杜平這時候已經(jīng)走到彌河屋外,門并未鎖上,漏出一條門縫,隱約可見屋內(nèi)的情形。里面只有彌河一人,他似乎正在查詢賬目,認(rèn)真翻閱,偶爾提筆畫上一道。 杜平并未放輕自己的腳步,且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彌河應(yīng)該也察覺她來了,可他神色行為沒有一絲變動,仍老神在在翻閱賬目,也不出口喊她進(jìn)去。杜平抿嘴瞅了好一會兒,笑了,這家伙能裝又能忍,看上去還有幾分能耐,能在寺里稱一霸果然是有原因的。 她輕輕敲門,規(guī)矩地打招呼:“師叔好。” 彌河笑呵呵抬起頭:“來了啊,還以為你不敢進(jìn)來了?!?/br> 杜平眨眨眼:“怎么會?師叔這么和氣,怎么會不敢呢?”她嘿嘿嘿地笑,走進(jìn)房間,反手關(guān)上門,“啪嗒”一下還上了鎖。 見此舉動,彌河神色稍顯意外,饒有興味地望著她。 杜平擺出一副邀功的態(tài)度,“師叔看得起我,愿意教我,可是無功不受祿,我總得為師叔做點(diǎn)什么,才好光明正大來學(xué)習(xí)啊。” 彌河笑了,合上賬冊,轉(zhuǎn)過身來打算好好聽她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