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 第1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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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公主攔住他。 方總管頓時停下動作,不敢再動。 平陽公主盯住父皇,吐出兩個字:“不用?!?/br> 她什么都沒解釋,可這兩個字已經(jīng)表達一切。 方總管轉(zhuǎn)頭去看皇帝,然后默不作聲地退了出去,甚至不忘將門關(guān)上,只留他們二人在內(nèi)。 皇帝眼窩凹陷,疲憊地呼出一口氣,閉了閉眼:“你太令朕失望了?!?/br> 事情到這地步,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平陽公主嘴角勾了勾,卻稱不上是笑:“父皇不惜設(shè)局騙所有人,就為了引我入甕?” 皇帝冷冷瞥她一眼,沒有言語。 他白日在東宮確確實實動怒了,氣淤于心,用晚膳時又毫無胃口,只喝了兩口湯。結(jié)果看奏折時覺得頭昏眼花,坐椅子上就暈過去。 等他醒來時,身旁只有方總管。他知道鄧院正束手無策,去太醫(yī)院找人一同會診。各宮都已得到消息,蠢蠢欲動,皇后已下令將諸位閣老和皇子召進宮來。 那一刻,皇帝就決定將計就計。 是人是鬼都放出來溜溜,當(dāng)然,最想看的就是輕容會作何反應(yīng)。他甚至告訴自己,只要輕容什么都不做,就當(dāng)先前對太子案的臆測都是胡思亂想,就當(dāng)之前一切都是他多疑所致。 他希望他猜錯了。 可惜…… 皇帝開口:“把東西拿出來?!?/br> 平陽公主走到床邊,將袖中的假遺詔遞過去?;实鄞蜷_一看,冷笑:“你想做攝政王?”勞心勞力這么多年,一個攝政王就能滿足?他諷刺,“朕還當(dāng)你會命那群和尚殺進宮里,逼朕退位讓給你?!?/br> 平陽公主聽話聽音,知道父皇已對靈佛寺忍不下了,至少對彌英已忍不下去。她欲辯解兩句,卻又知道皆是枉然。若父皇連她都要除掉,她身后的那些更是保不住。 雖然前方是死路,可她總要搏一搏。平陽公主道:“父皇覺得這樣不好?您對女兒向來疼愛,若按遺詔說的來,江山可保穩(wěn)固,兄弟之間也可免一場爭斗,這不就是您的愿望?” 皇帝望著她。 平陽公主毫無畏懼:“您覺得諸位皇子中,哪一位可勝過我?” 皇帝目光深沉:“朕活著的時候,你不會對兄弟下殺手,可等朕死了,他們中若有誰敢反對你,或想將十七拉下來……你絕不會手下留情?!?/br> 平陽公主笑了笑,她是真心覺得可笑,這樣做不對嗎?哪一任皇帝不是這樣?只偏偏對她要求苛刻?必須宅心仁厚?必須一退再退?憑什么?哪一位執(zhí)政者是靠仁厚坐穩(wěn)位子? 至少,她自認行事比其他幾兄弟更懂得克制。 她嘆一口氣,反問:“您做得到?” 皇帝沉默以對,許久,又道:“若再放任你下去,等朕走了,你也會帶人殺上這個位置,你不在乎血流成河,也不在乎兄妹情誼。” 這已是定罪,平陽公主笑笑:“小時候您教過我,贏的人才有資格談?wù)撊蚀??!?/br> 皇帝望著她的眉目,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那時阿珍剛為他而死,輕容思念母親,每天夜里都暗自哭泣失眠,他那時也同樣傷心,便每天到點都去陪女兒,哄著抱著,替她擦眼淚,給她講故事……直到她入睡。 小時候的輕容粉雕玉琢,又早慧懂事。 那時他將對珍兒的思念愧疚全傾注在女兒身上,極盡寵愛,什么事情都親自教導(dǎo),他只覺得自己有天底下最聰明的女兒,以此為傲。他在御書房處理政務(wù)時,她能安安靜靜在一旁看書練字,從不打擾。他將她抱在膝頭,教她朝政教她制衡,無論何事都一點即通舉一反三。 曾經(jīng),他為此欣喜女兒聰慧。 后來他知道,他錯了。 皇帝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平陽公主亦深深凝視,她已很久沒仔細地看過父皇,他們靠得這樣近,看著花白發(fā)絲和滿臉皺紋,她意識到,父皇真的老了。這個對她來說,猶如天一樣的男人,也快走到生命盡頭。 平陽公主微微一笑,她懂父皇,亦如父皇懂她。 看眼睛就知道,他已作出決定。 平陽公主:“您打算如何處置我?” 皇帝輕聲:“你去守皇陵吧,那里安靜,吃穿上不會虧待你。” 到這地步,父皇仍愿意留她一命,平陽公主嘴角含笑:“其實,您已想好繼任人選?!比粽摰坌?,無人比她更加了解。如果父皇還在猶豫,在她提出建議時,他目光中至少會有動搖。 可是沒有,一絲動搖也沒有。 皇帝沒有否認。 平陽公主:“是承業(yè),對嗎?” 皇帝神色復(fù)雜:“承業(yè)宅心仁厚,腦子也聰明,只是缺了些經(jīng)驗。若是他繼位,即便知道太子受傷的真相,也不會欺負你和永安。” 平陽公主朝他一笑,點頭道:“您安排得都好。”她緩緩起身,望著床幔前掛著的尚方寶劍,看得入神,“只不過,對我來說,幽禁一輩子寧可一死?!?/br> 話音剛落,她抬手拔出尚方寶劍抹向脖頸,狠狠一壓。 刀鋒反光刺眼,頓時鮮血噴灑,緋紅色濺到皇帝的眼睛上。 一切發(fā)生在瞬息間。 平陽公主身子軟軟滑落地面,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尚有氣息,雪白的頸部沾滿粘稠的鮮血,順著脖子不停流下來,將地面都染紅。 皇帝徹底呆住,急著從床上起來,結(jié)果跌倒在地,衣服上沾滿女兒的血,他大喊一聲:“輕容!” 聽到動靜,方總管趕緊進來,打開門頓時一呆,回過神立刻扶起皇帝。 皇帝一把推開方總管,爬到女兒身旁,將她抱在自己腿上。他哆嗦地伸出手,想止住流血不止的傷口,卻是徒勞。他眼眶里全是血絲,顫抖著聲音問:“為什么?活著不好嗎?” 平陽公主嘴角勾起弧度,氣息微弱:“那樣活著有什么意思?” 皇帝摸上她的臉,手上的血沾到她面孔:“你就那么想要那位子?” 平陽公主眼睛里生氣漸漸消散,可野心仍占滿瞳孔:“畢生所求?!?/br> 皇帝滿臉痛色,眼淚掉在她臉上,洗去血跡:“不孝女,你怎么能這樣死在朕面前?你故意傷朕的心……你想痛死朕……” 平陽公主笑了笑,她顫巍巍抬起手,替他擦淚:“父皇,別哭……我這個不孝女,不值得您傷心……” 皇帝淚流滿面。 平陽公主望著他的眼,用最后一口氣懇求:“平兒什么也不知道……求您……放過她……” 皇帝臉上有悲痛,也有淚水,可是沒說話。 平陽公主眼角淌出淚,吊著一口氣,聲如懸絲:“求您……”她緊緊捏住皇帝的手,骨節(jié)用力得泛白,她眼睛一瞬不瞬,哀聲道,“求您……” 皇帝不忍讓她死不瞑目,點頭道:“朕答應(yīng)你?!?/br> 平陽公主閉上眼,她嘴角帶著一絲笑,就這樣走了。 她知道,做出這樣的事,父皇容她活著就是最大的仁慈;可她若死了,父皇就會心軟,反倒想起以前的好來。 她這個不孝女,到最后仍在算計父皇。 皇帝緊緊抱住女兒的尸體,血淚盈襟,痛之入骨。 天色濃稠如墨,綴著繁星點點。 彌英剛拿到下面回稟的消息,諸位閣老和皇子已經(jīng)出宮回府,可殿下依舊沒消息傳來。他轉(zhuǎn)首遠遠望一眼皇宮方向,已做好最糟糕的打算。 他攏著一身黑色斗篷,悄無聲息地潛入馮府。 杜平此時正在睡夢中,聽到響動,睜開眼正好對上馮瑛之的視線。 她坐起身:“我去開門?!彼齽傋叱鲈鹤?,就看見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前方。他拉下斗篷,月光灑在無暇面龐上,引得杜平蹙眉:“是你?!?/br> 彌英望著她:“郡主,我沒有多少時間,說完就走?!?/br> 杜平正與周公下棋呢,被人硬生生吵醒,而且是被討厭的人吵醒。她不耐煩道:“說?!?/br> 彌英:“皇上重病昏迷,晚上將諸位閣老皇子都召入宮中,殿下也一同去了。如今,其他人都回來了,殿下依舊無音訊。” 杜平沉默片刻:“也許是留母親伺疾。” 彌英苦笑:“殿下離開前說過,有任何異狀都會先傳消息出來,不會不聲不響地留宿宮中。”頓了頓,“您自己小心,當(dāng)然,若能探得殿下安危就更好。我還有其他事情需要安排,先走一步。” 夜影重重,光禿禿的樹枝影子擋住他去路。 杜平臉色一沉:“你們做了什么?” 彌英停住腳步,回首道:“殿下不希望您知道。” 杜平冷笑:“那你來找我干什么?” 彌英:“擔(dān)心以后沒機會說了,便先將情況告知您一聲?!?/br> 杜平怒從心頭起,什么叫以后沒機會?什么叫有異狀就會傳出消息?真當(dāng)她是傻子?她瞪眼逼視:“我最討厭說話說一半,把你們干的事情說清楚。她不希望我知道又如何?她是我母親,我是她女兒,斬不斷的血緣關(guān)系,無論什么我都逃不掉!” 彌英目光如水,沒有氣惱,也沒有急躁。他慢慢將兜帽帶上,一雙眼睛在月色映襯下格外明亮:“殿下只是干了她想干的事。” 杜平已猜出一二,氣道:“她想干什么?” 彌英反問:“她想要的東西,您不知道?” 杜平當(dāng)然知道,她深深呼吸一口氣,扔下一句:“我現(xiàn)在入宮一趟?!?/br> “您沒有宮牌?!?/br> 杜平一臉嘲笑,這簡直是廢話,有沒有宮牌她不知道?她扭身往回走:“有宮牌就走進去,沒宮牌就闖進去?!?/br> 靈佛寺沉靜地安睡在漆黑夜幕中。 彌英回到寺中,立刻將心腹都召集起來,他吩咐元歷:“你點一下人,要快,等天亮就來不及了,你們趁夜逃出城去,往南走,和元青匯合,混入民兵中官府就不好查。” 元歷急道:“首座您呢?” 彌英:“情況還沒這么差,只是以防萬一,若是我料錯了,會派人傳消息給你們,記住,一定要收到我消息再回來,否則永生不得入京。” 弟子們與他流淚惜別,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彌英一人獨上樓閣,巨大的青銅梵鐘高高懸掛。他撫上蓮華形的八葉,感受著高低不平的粗糙。月光悠悠,透過天窗照著他半邊袈裟,一半黑暗,一半光明。 俊美絕倫的面頰透出一絲落寞。 他眼神溫柔,嘴角弧度既有悲傷又是微笑:“你若去了,我便陪你一起?!?/br> 這輩子,他不能陪她一起生于世間,也不能與她光明正大廝守一起,那么至少,他想陪她一起離開。 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