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 第2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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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事正酣,徐如松只覺聲音熟悉,回頭一看,眼睛都快瞪出來,喝道:“把她帶下去。” 在庫爾都眼中,一小隊中原士兵圍住一匈族美人,捆綁著她的雙手負于馬背上,好不可憐。他身旁副將插嘴:“沒聽說三王子有帶女兒上戰(zhàn)場?!?/br> 庫爾都摸摸下巴,丹□□那么多兒女,他怎么可能認得清?遂笑道:“恐怕不是丹□□的女兒,而是他的女人,嘿嘿嘿,我就知道那小子不老實?!?/br> 副將詢問:“救嗎?” 庫爾都策馬轉身:“距離有些遠,算了,咱們先撤退?!彼麄兌家研谐鍪畞砻祝宦勀敲廊怂盒牧逊蔚赜眯僮逭Z喊:“救我!我看到他們的布陣圖了!”庫爾都立刻回過頭,只見那美人嘴巴已被士兵堵住,披頭散發(fā)神態(tài)癲狂,卻仍是難掩天姿國色。 副將跟隨庫爾都多年,一個眼神就能明白。他已替主將找好理由:“還是救了吧,不管布陣圖是真是假,這是個跟丹□□王子和解的機會?!?/br> 庫爾都咧開碩大的嘴巴,笑了起來。他們今日搶到的糧食足夠支撐接下來十天作戰(zhàn),運糧部隊已撤得差不多,他也該見好就收,離開之際順手救個美人回去,倒也算香艷韻事一樁。 他擺擺手:“能救就救,救不了也別強求,這樣的美人死在戰(zhàn)場上,的確可惜了些?!?/br> 副將命一小隊人馬突襲去救人,過程順利得驚人,那女子拼命掙扎摔下馬來,正好一匈族戰(zhàn)士騎馬而過,拉起她置于置于馬背上,奔騰離開。 等到這邊戰(zhàn)事告一段落,庫爾都已經逃走好一段時間,徐如松來不及去數(shù)殺了多少敵人,踏著滿地尸體,他策馬來到那隊護衛(wèi)永安郡主的士兵面前,面沉如水,怒道:“你們在胡來什么?” 隊長:“這位姑娘說,等她信號?!?/br> 徐如松一抹臉上血跡,罵道:“她胡言亂語你們就信?”沙漠廣褒無垠,他一時拿不準往哪邊追,幸好天氣晴朗,他速度快點還能順著馬蹄印追上去。娘的,女人就是會找麻煩! 整好隊伍,徐如松正欲率軍前行之際,只見西南方向一束煙火升上天空,明黃色火焰灼灼。 正是徐家軍專用的聯(lián)絡訊號。 隊長望著少將軍震怒的臉,指了指那處,小心翼翼開口:“就是這個信號?!?/br> 黃沙漫漫,一隊數(shù)千人的騎兵急速奔騰。 杜平被”救“走后,整個人被橫放在馬背上,正好腹部磕著,顛簸得她想吐。她暈暈乎乎算著行進的時間,等停下來時,大概才過一刻鐘。她知道自己辨不出方向,索性也懶得記來時的路。 “嘖嘖,瞧這小模樣,真可憐?!睅鞝柖紝⑺龔鸟R背上抱下來,并不急著解開束縛她的繩索,挑起她下巴問:“你是丹□□的女兒?” 另一頭,副將已率領隊伍去清除馬蹄痕跡,左親王身旁只留幾個親衛(wèi)保護。畢竟周圍都是自己人,唯一救回來的陌生女人還被綁著雙手,一副柔弱模樣。 杜平無力地點點頭,她腦袋還在一陣一陣地暈眩,便順勢倒入庫爾都懷中,幾乎同一瞬間,她反手解開手腕上的繩結,本來就是個活結,只需用手指輕輕一拉便松開,隨即,她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 庫爾都還在調笑:“呵,我可不信……” 話未說完,杜平手中匕首已狠狠扎進他心臟中,這樣還不放心,杜平捏住匕首在血rou里旋轉一圈。 庫爾都不可置信地望來,他猛地把身前女人推開。 杜平不再戀戰(zhàn),從另一只靴子里掏出信號彈,一拉繩索,頓時明黃色煙火竄上天空。做完這一切,她翻身上馬,疾馳而去,正好朝著大軍相反的方向。 副將趕回來營救已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左親王咽氣。他恨到極致,沖動之下就想追殺那女刺客,可徐家軍的信號彈已放出去,此地不宜久留,要不了多久就被會徐如松那小子追上。 失去主將后,軍隊只能朝著匈族王帳逃回,頓時馬蹄陣陣,沙塵滾滾。 杜平其實并未跑遠,她知道自己不識路,一旦在沙漠里迷路只剩下死路一條。她躲在一處沙丘后面,目送匈族人馬跑遠了,這才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頭,然后沿途撕下一塊一塊地撕下衣角,扔在地上留作記號。 天空萬里無云,她只盼今日少刮一些風,這樣才不會將一路的記號遮掩。徐如松那家伙再不快點趕來,等天黑就遲了。 徐如松在看在信號彈的那一刻,就玩命似的疾馳而來,總算在天色徹底轉黑之前跟杜平會合。 眼前的女人裙擺稀稀拉拉,扯得像被狗啃過一樣。頭發(fā)也是亂糟糟,她臉色并不好,不過看到大軍趕至時,微微勾起唇角。 杜平朝某個方向一指:“他們往這邊逃了,庫爾都已死。” 徐如松渾身一震。 杜平繼續(xù)道:“不過很多人都看到我的臉了,還請少將軍趕緊追上去,一個活口都不能留,否則我到匈族后容易穿幫。” 徐如松看她一眼,說:“那么多人,我沒把握殺光。”他見她秀眉微微一擰,斂眸陷入沉思。他便又道,“庫爾都已死,咱們這趟也不算虧,你不用再去匈族,我?guī)慊厝??!?/br> 杜平抬眸瞥來,搖搖頭:“少將軍盡快追上去,至少截住他們。給我一個人帶路,我定在天亮前帶援軍過來?!?/br> 徐如松一怔:“援軍?” 這里離匈族王帳已不遠,杜平根據(jù)先前聽到的消息來分析,大概也就兩個時辰的路途。她一旦能見到父親,就能跟徐家軍形成包圍之勢,一個都不放走。 杜平:“還請少將軍拖延他們至少半日。” 徐如松頗有種被看扁的感覺,二話不說,率軍追擊。 留下的這位士兵從小在沙漠長大,對這塊地形極其熟悉。他帶著杜平抄近路,這條路途徑一條狹小通道,大隊人馬不好通過,反而會耽誤時間,可卻正適合杜平。 今夜月光正好,天上沒有一絲烏云,銀色清輝籠罩著整塊大地,為他們照亮前路。 杜平默不作聲地靠近杜厲帳篷,差點被當成刺客宰掉。兩名親信把她擋在外面,橫刀相向,刀刃上閃爍著噬人寒光。 “吵什么?”杜厲被吵醒,滿臉煩躁地走出來,“哪個不怕死的?” 月光如水般傾瀉在來人面頰上,照出熟悉的眉眼。 杜厲以為在做夢,愣愣道:“平兒?”不對,現(xiàn)在正是雙方交戰(zhàn)時候,平兒怎么跑到這里來的? 杜平來不及敘舊,立刻切入正題:“爹,庫爾都已經被我殺了,可是有不少人看到。徐如松正在攔截他們,但我擔心有人會逃出來傳遞消息,需要你幫忙從后方接應?!?/br> 她這番話一口氣說完,連大氣都不喘一口。杜厲立即醒神,大步向外邁去,一邊走一邊說:“我立刻集結軍隊,你準備好帶路?!?/br> 他還沒走出幾步,就見女兒從后面追上來。杜平拽住他的手,神色認真地問道:“哈爾巴拉在嗎?你一下子帶上萬人出去會被他發(fā)現(xiàn)嗎?” 杜厲勾唇:“他不在,前幾天列巴族那邊有動亂,似乎想鬧獨立,他親自過去處理了?!?/br> “天助我也?!倍牌窖劬σ涣粒d奮道,“其他人發(fā)現(xiàn)去告狀嗎?會懷疑你嗎?” 杜厲:“幾位王子倒是都在,尤其大王子和三王子,呵,不過老子不慫他們?!?/br> 哈爾巴拉可汗膝下兒子無數(shù),最出挑的就屬大王子和三王子。若按中原的規(guī)矩來,大王子既然居長,理所當然是下一任可汗。但匈族信奉強者為尊,三王子作戰(zhàn)能力強于大王子,底下人也不少。他心中一直不服老大,兩人便較著勁,導致匈族各分支明著暗著站隊。 而左親王庫爾都,他在族中位置舉足輕重,雖未明確表態(tài),但他好幾次在可汗面前幫著大王子說話。 三王子眼里,第一討厭的自然是大王子,第二便是庫爾都這色胚。 這兩年間,杜平自然把匈族情況都打探清楚了。今日看到庫爾都的那一刻,她頓時想到一個更快捷的辦法,便決定將整個計劃推翻重來。 杜平深深呼吸一口氣:“爹,出發(fā)之前,你給大王子送訊示好,告訴他,軍情泄露,庫爾都被人徐家軍截殺?!?/br> 杜厲目光一凝,定定望著她,片刻后開口:“大王子一定會來問細節(jié)。” 杜平輕笑:“等他來問的時候,你已經跟我一起出發(fā),他想找也找不到人?!痹鹿庹者M她一瞬不瞬的瞳孔中,反射出寒芒,“讓他猜,隨他猜,懷疑你也好,懷疑丹巴特兒也好,人心混亂了我才好走下一步棋?!?/br> 第210章 原來血脈相連,就是這…… 另一邊的戰(zhàn)場上,徐家軍已與左親王余部戰(zhàn)得如火如荼。缺失主將的情況,左親王部隊頹勢畢現(xiàn),幾次想要突圍卻逃不開徐家軍包圍圈。副將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這邊的人死去一個又一個,冰冷的月光下處處是尸體。 杜厲隊伍趕到時,左親王主翼余部只剩不足三千人。而徐如松那一方,傷亡不及四成。 此時已是后半夜,雙方都察覺到有新隊伍靠近,徐如松連眼睛都不眨,繼續(xù)指揮作戰(zhàn),想靠自己軍隊的力量將他們絞殺于此。副將在夜色中瞇起眼睛,隱約瞧著那身影眼熟,忽地眼睛一亮,喜道:“杜將軍!” 杜厲停在遠處,既未上前幫忙,也沒開口說話。他只是隨意一擺手,身后陣型立刻在幾息間展開,嚴嚴實實列成方隊。 整個過程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帶著令人戰(zhàn)栗的殺戮氣息。 徐如松冷冷瞥來一眼,嘴角撩起,真是讓人興奮啊,讓他忍不住想試試,跟這位不敗戰(zhàn)神交手究竟是何滋味。思緒只是一閃而過,他仍記得這是戰(zhàn)場,收回目光,舉起長|槍繼續(xù)廝殺。 副將立刻察覺情況不對,喊道:“杜將軍,還不快來幫忙?” 杜厲軍隊仍是一動不動。 副將心下一沉,強打起精神繼續(xù)突圍。他不斷安慰自己,也許是因為杜厲之前不和漢軍對戰(zhàn)的規(guī)矩,所以才遲遲不上來。生死一線中逼出潛能,他付出極大代價,總算帶著幾百人撕破一道口子,殺出重圍。 他們拼命向杜厲隊伍奔去,就快接觸到的時候,只聞杜厲沉聲開口:“殺?!?/br> 副將眾人面露不敢置信之色,想逃已來不及。 命令一下,隊伍陣型飛快變化,一個都沒漏下,將逃出生天的這些人斬于馬下。徐如松解決完包圍圈里的殘兵后追上來,此時,鮮血浸入沙子和石頭里面,庫爾都主翼隊伍已全部滅口。 徐如松騎著馬靠近,槍尖上還滴著血,紅纓上也粘著黑乎乎的東西,血和臟污混在一起,一看即知他槍下索取了無數(shù)人命。 身后大隊人馬隨著他一起靠近。 徐如松笑了笑,出言不遜:“杜將軍總算是棄暗投明了?!睙o論有什么內情,他都看不起杜厲這么多年來投靠敵營的行為。 杜厲咧嘴一笑:“把自家比喻成明,臉皮也夠厚的。呵,京城里的人看不慣徐家已久,說不定有朝一日你們也會變成暗?!彼е觳?,神色傲慢道,“不知道皇帝還能忍你們多久?” 徐如松臉色一緊。 杜平怕他們一言不合就開打,便從后頭策馬出來。這種情況下,無論對錯,她自然要站在父親這邊。她肅然開口:“少將軍,剛開始你就擺出如此態(tài)度,接下來恐怕不好合作?!?/br> 徐如松冷冷掃她一眼,隨即撇開腦袋閉緊嘴巴。 杜平見好就收,對他說:“你再給我?guī)讉€信號彈,這段時日里盯緊點,我等哈爾巴拉一回來就動手。到時候,你們看到信號彈就朝王帳攻過來?!?/br> 徐如松看她一眼,淡淡道:“嗯。”他擺了擺手,后面立刻有人雙手奉上信號彈。余光掃到她銀輝下的容顏,他忍不住又看一眼,心中感慨,這女人膽子怎么能大到這程度?本想嘲笑她無知無畏,可經今日一戰(zhàn),她這么胡亂一搞竟然也能成?他只能把話吞回去。 杜厲看到徐家那小子看了女兒許久,頓時發(fā)出“嘿”的一聲,不懷好意地警告:“喂,把你的招子收回去?!?/br> 徐如松被人戳破,狼狽在臉上一閃而逝,很快又穩(wěn)下來,平靜地朝杜厲望去。 兩個男人對視的目光中似乎有火花閃爍。 杜平重重嘆一聲,她突然能理解當年師兄面對她挑事時的無奈。她翻身下馬,走近地上那幾具匈族士兵尸體處,庫爾都的副將把左親王的尸體馱放在馬背上,似乎想帶他回家??蓱?zhàn)斗時馬匹受創(chuàng)翻騰,左親王的尸體也就此掉在地上。 尸體已經僵硬,庫爾都胸口致命傷已凝固成深紅色,面部發(fā)青。 杜平:“少將軍,庫爾都的尸體就由我們帶回去。” 徐如松將視線從杜厲轉到她身上,道:“想好理由了?你打算怎么跟哈爾巴拉解釋?” “解釋?”杜平勾唇,“不用,這是送給大王子的禮物?!?/br> 沙漠里的夜晚溫度很低,帶著一縷寒意,她微微側著腦袋站在尸體旁,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月光下,她臉色白皙得沒有一絲生氣,襯著長發(fā)漆黑如墨,仿佛黑白無常來索命。 夜深人靜,徐如松的汗毛一根一根豎起來,剎那間,腦中本就不多的風花雪月悉數(shù)散去,只剩一個念頭:惹什么都不能惹這女人。 匈族大王子最近心情很好。 父汗最初宣布開戰(zhàn)時,命左親王和老三丹巴|特兒為前鋒,那時候,他心里頗不暢快,覺得父汗果然偏向老三??纱蛄艘魂囎雍?,老三灰溜溜回來了,還特地冠冕堂皇搞個理由出來,說補給跟不上。 大王子在肚子里冷笑,誰不知道是他主持后勤事務?老三就差沒罵他背地里使陰招了。結果,父汗聽聞此言,當眾罵了老三幾句。大王子這才心里舒暢。 這次戰(zhàn)事沒有杜厲幫忙,一直撕不開徐家的口子。仗也打了,人也死了,卻一直搞不到糧食財寶。父汗臉色rou眼可見的難看,幸而,母親所屬的砂緹族進貢了一批糧草,總算讓父汗臉色舒緩一些,給他的笑臉也多了。 大王子入睡之前還在想,等庫爾都再打個勝仗回來,呵呵,老三將來只剩下縮著腦袋做人的份。 結果當日深夜,他便收到杜厲通風報信,整得他一晚上沒睡著。頂著一對黑眼圈熬到第二天一早,他就收到庫爾都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