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墓 第2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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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驟然陷入沉默,看著她一步一臺階往上走。 杜平站停在她面前,雙目對視。 太皇太后忽問道:“你舍得?這天下幾乎已到你手上了,你只需要點個頭就成了。” 杜平不被誘惑,堅定道:“您說笑了,這天下從來都不是我的,也不是李家的。這天下,本就屬于萬眾蒼生。” 太皇太后一怔,目光認真打量她,評價道:“這點上你不像你母親,也不像你外祖母,甚至不像你外祖父,李家就沒個人會像你如此想?!?/br> 杜平:“嗯,我比他們謙虛。古人常言,驕者必敗?!?/br> 太皇太后被這話咯咯逗笑,笑到后面又透出一股蒼涼來。是啊,他們輸了,輸?shù)脧貜氐椎?。她手指順著目光虛虛一指,意味深長道:“你眼睛有點腫?!?/br> 杜平承認道:“皇上的死在我意料之外。” 太皇太后:“你這孩子,說話倒是實誠。不過,你選了這條路,將來也許會有更多的意外,孤家寡人這四個人可不是隨便說說?!?/br> “我不是一個人,有許多人跟我走在同一條路上,不算孤家寡人。”杜平道。 太皇太后視線從她臉上移開,又望向逐漸昏暗的天空,嘆道:“好了,你就直說吧,你給老太婆安排了什么后路?三尺白綾?還是鴆酒一杯?” 杜平問道:“您想要什么結局?” 太皇太后訝異道:“還能選不成?” 杜平:“能答應的,我盡量答應。” 太皇太后這回是真驚訝了,這孩子比她想象得更厚道。她以為,當年先帝封她為后擋住平陽公主的路,占了她外祖母的位置,會讓小姑娘懷恨在心。 不料,永安郡主竟不在意。 太皇太后苦笑,唉,是她魔障了,這位永安郡主若肚量如她猜測那么小,也贏不到最后。她道:“哀家在宮里待了一輩子,早就膩了,你得安排個養(yǎng)老的好去處,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br> 杜平頷首:“好。” 太皇太后笑了笑:“哀家享了一輩子的富貴,過不慣苦日子,你不會在吃穿上虧待吧?” “不會。” 太皇太后滿意道:“那哀家就放心了?!?/br> 杜平安排完宮里的事,便抬腳離開。她臉上表情辨不出喜怒,眼睛望著前方,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沒看進去。 她和承業(yè)幼時的畫面還在眼前徘徊,一眨眼,連尸體都已冰冷。 杜平跨出宮門口那刻,突然目光一頓,腳步也頓了頓,隨后繼續(xù)往外走。 前方不遠處,等候她的馬車依舊在那,可車夫卻換了一個人。 元青頭戴一頂蓑笠,半遮臉龐只露出高挺的鼻尖和淡淡唇色。他身子微微向后靠,一只腳踩在車板上,另一條結實的長腿懸掛半空。 他似有所感,轉過頭望向杜平,然后站了起來。 杜平幾步走到他面前,問道:“你怎么來了?” 元青:“我來接你回家?!?/br> 杜平一眼瞥去:“你可不像這么閑的人?!?/br> “越到最后關頭越不可放松,狗急都會跳墻,何況是人?”元青解釋道,“雖各處都有我們的人把守,可那群人被你逼急了,總會找漏洞暗殺。” 最后一句他沒好意思說,只有自己來保護才能放心。 杜平笑了笑,神色已恢復如常:“是是是,大將軍說得都對?!?/br> 元青看她一眼:“如果心里不舒服,不用勉強自己笑?!?/br> 杜平的笑意僵在臉上。 元青已坐回車夫的位置,開口道:“上車。” 杜平無奈地看他一眼,便抬腳坐上了馬車。既然師兄甘為馬前卒,她也就不客氣了。 一路上,車子行駛平緩。杜平頗感意外,不想師兄的駕車本事比想象中好,她坐在靠近車門的位置,把簾子掀開一條縫,好奇道:“你什么時候學的駕車?” 元青車駕得穩(wěn),聲音也穩(wěn):“沒學,看看就會了?!?/br> 杜平無言以對:“……” 她透過簾子的縫隙向外望去,目睹天色漸漸轉黑,路邊已有些小販開始擺出夜攤了。眼見離公主府越來越近,她忽然開口:“我不想回去?!?/br> 元青勒住馬勢,回眸望去,目光似能將她看穿:“這么難過嗎?” 杜平眼底有黑壓壓的情緒翻滾,她輕聲:“很難過很難過?!?/br> 元青又轉過身子,拉起韁繩問:“想去哪里?” “……不知道。” 元青略一頷首:“我知道了。” 他手臂微微用力一拉,馬頭就調轉方向偏離回家的路,馬蹄又慢速小跑起來,帶動著車身向遠方行駛。 馬車停在靈佛寺門前。 杜平兩只腳才跨下馬車,看著大門前的匾額,頓時一怔。她側過腦袋問:“怎么來這兒了?” “你不是不知道去哪里嗎?我?guī)湍銢Q定?!?/br> 說完,元青拿下頭頂戴著的蓑笠,一把扣在她腦袋上。 寬大的帽檐遮住她大半張臉。 杜平抬手扶住蓑笠,問道:“怎么了?” “你現(xiàn)在只想安靜地待會兒,不想被人圍觀吧?”元青側眸問,得到她默認的態(tài)度后,他幾不可見地勾唇,“那就別說話,交給我?!?/br> 杜平頭一回被師兄牽著鼻子走。 碰巧兩人今日的衣著都很普通,仿佛尋常可見的香客。一路往里走去,寺里的和尚和香客都不算多,比起當年平陽公主在世的盛況,不可同日而語。 元青往后山方向走去,越走越深,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少。不過后山那兒算不上禁地,并無人看守,一路上也無人阻攔。偶爾一個路過的小沙彌看到他們,停下詢問他們是否迷路。 元青雙掌合十:“多年前,我曾在后山許過愿,如今靈驗了,想去原處還愿?!?/br> “阿彌陀佛,施主請便?!毙∩硰涍€好心給他們一盞燈籠照路。 元青帶著她繼續(xù)往前走,等到走出寺廟后門,只剩下他們兩個的時候,杜平忍不住笑道:“原來師兄也會撒謊?!?/br> “沒撒謊,我離開前在后山許過愿?!?/br> 杜平略感意外:“什么愿望?真實現(xiàn)了?” “實現(xiàn)了?!痹噙t疑一瞬,還是說出口,“我許愿,想再見你一面。” 離開靈佛寺的那日,正值她將嫁之際,他以為此生都將后會無期。 杜平沉默。 后山雖稱之為山,其實并不高,不過十來丈的小山坡。唯一值得一看的東西,便是山頂上一棵千年古木,上面稀稀拉拉掛著幾根紅繩。 元青從袖中踏出一根,親手綁上去,然后閉眼合掌,嘴里喃喃念經(jīng)。 念完了,他睜開眼眺望遠方,掛在天上的明月只能模糊照亮腳下之地,山上黑漆漆一片,反倒是遠處京城內星星點點萬家燈火。 元青道:“若天還亮著,從這里能看到整座靈佛寺。抱歉,現(xiàn)在什么也看不到,不過,這里很安靜,這個時候也不會有人來打擾。” “你以前沒帶我來過。” “嗯,你在靈佛寺住的時間短,那時候也沒覺得這兒有什么特別,就沒想到帶你來?!?/br> 杜平笑道:“說謊?!?/br> 元青辯解道:“沒有?!彼e起左手想發(fā)誓,“若有半句虛言……” 杜平輕笑一聲,打斷了他:“你那時候對我沒這心思,根本沒想過安慰我,恐怕滿腦子都想著,這小郡主事兒可真多,趕緊回公主府好讓你輕松點兒?!?/br> 元青閉嘴不言,面上微紅。幸虧天色黑,叫人發(fā)現(xiàn)不了。 “我說對了沒?” 元青嘗試否認:“……不是?!?/br> “哦?你那時候就喜歡我了?” 元青又閉上嘴。 杜平再次輕笑出聲。她放眼望向京城的燈火,隔著靜謐的空氣,許久,感慨道:“謝謝?!?/br> “不用道謝?!痹嗤龁?,“心情好些沒?” 杜平?jīng)]有回答這個問題,不知隔了多久,她緩緩開口:“我小時候性子就不好,天怒人怨的。承業(yè)表哥是我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也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那時候我非他不嫁,雖然最后沒能在一起,可他仍是我的親人。我沒想過,竟有一天他會死在我手上?!?/br> “不是你殺的。” “跟我殺的沒區(qū)別。御書房里,我可以攔下他的,可我沒有。”杜平低頭盯住自己的手,喃喃道,“我松開了手,任他喝下毒酒?!?/br> 她抬眸,“他那么聰明,他一定明白,我默許了他自盡,所以最后那一刻,他半點猶豫都不曾有。” 元青雖未目睹全程,可憑借對她性子的了解,也能猜到一二,便道:“是他一心求死?!?/br> 杜平慢慢收攏手指,捏成拳后抬起頭,望著他說:“我心里好像缺了一塊?!彼樕媳砬槭菑奈从羞^的迷茫,拳頭抵在心口位置,“我一個人安靜待著的時候,眼前就會浮現(xiàn)以前的事?!?/br> 元青擔憂問道:“我能為你做什么?” “我不想一個人獨處?!?/br> 元青:“那我陪你回公主府?在你院子外間宿一晚?” 杜平看他一眼,沒說話。 元青滿臉滿眼的認真,繼續(xù)道:“平陽公主去世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不知道你是什么樣子,但這次我很擔心,我從未見過你這般軟弱的表情。” “軟弱?” 元青點頭,指了指自己雙眼道:“這里透出來的,希望得到安慰,想要被人支持。” 杜平無聲地嘆一口氣。 師兄眼神兒是好使,可這張嘴真不會說話。 用“軟弱”二字來形容,若不是熟知師兄的性子,幾乎以為他在諷刺人。 普通男子遇到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早就甜言蜜語懷抱溫暖,至少也會握住柔荑安慰幾句。 師兄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