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招娣的重生 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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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才也有了類似的感受,好像除了吉祥話,沒別的可說的。 他學(xué)車,學(xué)廚,自考,也想念個大專文憑……這些事跟他爸媽說起,他們只會用責(zé)備的語氣說“這有個啥用!” 這還算好的,貸款買房的事他媽就是過不了這個坎,不管他怎么解釋,她就覺著跟銀行借錢要還的利息比本金還高呢,要還十幾年,這哪里合算呀? 徐山平安慰自己,沒事,在電話里說不清,等他這次回家,好好跟他們說說。他們明白了,就不會再怨秋鳳了。 這一年的春晚也沒去年的好看,小品不是逗人開心的,是給人添堵的。 什么叫“我不下崗誰下崗”? 余自新大吃一驚。 上輩子她看過這個小品嗎?也許看過,可是沒太深印象,也想不到那么深。 城里職工都下崗了,他們這些農(nóng)民工又會怎么樣? 她一瞬間想起張伯他們在寒風(fēng)中蹲在馬路邊攬活兒的樣子,還有姑父洋洋白干了幾個月被趕出工地靠著墻根坐在行李上的樣子。 屋子里一時間只聽得見火鍋里的湯咕嘟咕嘟響,秋鳳把餃子倒進鍋里,“小妹,去換個臺!” 花市重新開張后,宋詩遠和余自新見到了跟喪彪合作的那位歐洲批發(fā)商,秦先生。 秦語三十出頭,身量很高,戴一副金絲邊眼睛,梳著大背頭,不知道是不是有白人血統(tǒng),五官輪廓很深,粵語和普通話都很流利,可是語速很慢。 他很喜歡余自新設(shè)計的那幾款項鏈,“小余真是年輕有為??!你能講講這幾款項鏈的設(shè)計理念么?” 余自新在珠廠參觀時看到工人分揀珠子時會把有顏色的珍珠淘汰掉,她很不解,這些紫羅蘭、粉色、淺金色、淺橘色的珠子可都后來很流行的糖果色珍珠啊,賣的比白珠貴多了!怎么給扔一邊的小筐里了呢? 魏藍的堂姐魏芳告訴她,顏色珠子做的鏈子賣不上價,看著不高檔。 余自新想了想才明白,十幾年后糖果色珍珠的主要受眾還是年輕姑娘,不過那時珍珠的養(yǎng)殖技術(shù)更高了,幾百塊也能買到品質(zhì)不錯的小首飾,年輕姑娘們也能消費得起,而現(xiàn)在,優(yōu)質(zhì)珍珠首飾可不便宜,主要受眾是更成熟的群體,跟任何衣服搭配都不會出錯的白色珍珠當(dāng)然才是首選。 余自新?lián)炝藗€漏,買了兩大包彩珠,搭配白珠設(shè)計了幾條樣式活潑更適合年輕人的項鏈,她也放在林通求的花市攤棚賣了,結(jié)果和她設(shè)想的一樣,賣的不好。看得上的買不起,買得起的看不上。只有幾位mama給女兒買了。 她跟秦先生講自己的設(shè)計理念:“珍珠飾品在國外可能有更年輕的受眾……” 現(xiàn)在賣的彩珠項鏈有的還配了心形的小銀鎖片、小鑰匙,她拿出自己畫的圖紙,有的項鏈還有加了鑲嵌小水鉆的小球,玩具小熊,各種花朵、小鳥的彩色琺瑯吊墜,還有巴黎鐵塔,倫敦的紅色電話亭這種可以當(dāng)游客紀念品的設(shè)計。 秦先生認真看了每一張設(shè)計圖,對余自新微笑,“我很喜歡你的設(shè)計,不知道你樂意跟我們合作么?” 宋詩遠很為小妹開心,她還專門看喪彪一眼,看到了沒?這才是求合作的正確方式!想想你當(dāng)年買我小妹設(shè)計的時候那是什么做派吧! 林通求怎么看不出宋詩遠在表達什么,只能訕訕跟她笑。 余自新拿到了一份和秦語所代表的貿(mào)易公司簽訂的合同。 她在接下來的兩個月中要出十八到二十款的設(shè)計,寄給秦語之后,通過的設(shè)計由林通求的廠子負責(zé)生產(chǎn)。 初九這天傍晚三姐妹開了個小會,大家把自己制定的五年計劃拿出來,來個階段性的總結(jié)。 有些目標已經(jīng)提前完成了,有的沒能完成,計劃也需要修正。 宋秋鳳感慨萬千,她在這小半年里干成了好多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開了公司,買了房,戶口也辦成了?!彼悬c遺憾,“沒能去旅游。” 宋詩遠比較遺憾的也是這一點,“第一次去香港還算辦公加旅游,之后呀,嗐。” 十八線小花就沒心機了?就不玩宮心斗?說笑呢!還有那些時尚雜志的編輯,八卦狗仔,奢侈品店銷售,沒有一個好相與的,跟誰都要周旋,一句話說出前要在腦子里轉(zhuǎn)三遍。 她原來的計劃里還有交三個好朋友,現(xiàn)在一看有點好笑,別說三個了,一個都難。 從前送舊書和英語磁帶給她的那個女大學(xué)生梁晶,本來和她挺談得來,可梁晶畢業(yè)上班后兩人都忙,也好久沒聯(lián)系了。宋詩遠在筆記本上寫上:打電話給梁晶。朋友也得常相處才行啊。 三姐妹重新制定了計劃,這次有經(jīng)驗了,分成幾個大塊:學(xué)習(xí)、事業(yè)(經(jīng)濟)、增長見識(旅游),還有親情友情或者說發(fā)展人脈。 搞起事業(yè)之后才知道,純粹的、沒有利益交換的友情非常難得。比如宋詩遠,她這半年多認識了好多人,不少還互相幫過忙,但能稱得上朋友的,寥寥無幾。她每隔一段時間還要整理名片夾,一些名片拿出來放在另一個夾子里,名片上的人可能再也不會聯(lián)系。 姐仨都對自己的學(xué)習(xí)進展比較滿意,宋秋鳳覺得會計沒她想象的難學(xué),她還準備今年報名成教,五年內(nèi)念下來大專文憑。 宋詩遠和余自新也有類似的計劃。 余自新提議:“我在想,今年暑假的時候,咱們能不能抽兩周時間,去法國德國看一看?”請秦語發(fā)個商務(wù)邀請函,她們自己辦手續(xù),不要跟團,自由行。這樣雖然會有很多不方便,但是也能看到很多看不到的東西。大不了在當(dāng)?shù)卦僬覀€導(dǎo)游。 “我沒問題!”宋詩遠看看大姐,“你呢?” 宋秋鳳呼了口氣,“我也去!我也想長見識!”兩個meimei的表情好像在說她是個拖家?guī)Э诓荒苷f走就走的人。 余自新指著大姐的計劃,“姐,你想在五年里拿到大專文憑,那這五年里,你的婚事還辦不辦?結(jié)了婚,你什么時候要孩子?懷孕、生孩子的時候你要怎么讀書?生意交給誰管?生完孩子事才多呢!你打算喂母乳還是奶粉?要不要找保姆?這些都沒想好,你這個計劃呀……” 宋秋鳳又悶悶呼口氣,難怪meimei們那樣看著她呢。 今年立秋她就二十五周歲了。自從女娃也能打工賺錢,村里的女孩子很多都像她這樣先定親,等到二十五歲辦喜酒正式結(jié)婚,然后就留在村里了。 就連四星電子廠,也有不成文的規(guī)矩,基本不招二十五歲以上的女工。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農(nóng)村也不在電子廠了,還有必要二十五歲結(jié)婚嗎? 二十五歲結(jié)婚,又是誰定下的規(guī)矩呢? 何況,徐山平……且等他眼前的測驗是什么結(jié)果吧。 宋秋鳳仔細想了想,用力在“五年里拿到大專文憑”上畫了幾圈線,“拿到文憑前我絕不先要孩子!還有,我準備抵押房子,貸款在郊區(qū)買個小廠房——” 她抬起頭對兩個meimei說:“我的食品公司,要正式辦起來了!” 丸子速凍之后保質(zhì)期可以延長,她準備擴大冷凍丸子的產(chǎn)量,把丸子賣給更多g市的酒樓、茶樓攤販,甚至是周邊的小城市! 她忙著擴張事業(yè),可沒空懷孕生孩子帶孩子。 余自新在機場大廳跟兩個jiejie告別時用力抱了抱大姐,“你有計劃,我就放心了。” 她拉著行李箱走了幾步又返回來跟大姐說,“受了委屈千萬別自己忍著,跟我和二姐說!”說完看看二姐。 宋詩遠默默點頭,眼神堅定。 “嗯?!彼吻秫P摸摸小妹的頭,“你在海市也要小心?!?/br> 飛機升空后,余自新握緊拳頭給自己鼓勁,你也要加油啊。 也許,明天傍晚就能見到媛媛了。 她有點忐忑。 第90章 重逢 世間一切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從g市到海市的飛行時間是兩個半小時, 余自新攤開筆記本,又翻了一次自己最近寫下的計劃。 只有她自己看得懂的計劃。 買珍珠魏藍幫了大忙,這也給余自新了一個絕佳的登門道謝的機會。 媛媛說過, 她小時候放寒假暑假總會去外婆家住, 也許, 初十這天晚上她登門造訪就能見到她。 不知道媛媛小時候是什么樣子。 她會喜歡上她么? 上輩子她們相遇的時候, 她是個剛失去了女兒的鐘點工, 媛媛是個終身殘疾的女孩。 媛媛為她指明了許多她從前沒看清、沒想到、沒發(fā)現(xiàn)的方向,教她怎么買社保醫(yī)保,怎么投資, 怎么改善生活質(zhì)量,更填補了她失去女兒后心中的痛苦, 而她,把對女兒的那份愛轉(zhuǎn)移到媛媛身上,無微不至地照顧她的日常起居,她們相互需要,成為無話不說的密友。 可現(xiàn)在,情況完全不同了。 余自新愣愣地看著筆記本上沒畫完的推導(dǎo)圖發(fā)了好一會兒呆。 飛機在海市降落后, 她推著行李剛一走出來, 就看到雯雯和劉洋對她瘋狂揮手,“在這兒呢!” 雯雯哈哈笑著跑過來,“你長高了!” 兩個小姐妹高高興興擁抱,劉洋推著行李,“我媽做了好多你愛吃的東西!” 余自新離開時,姑父租的屋子看起來就是個出租屋,但有了二姑和雯雯,現(xiàn)在這屋子可以被稱為家了。 二姑剪了好多窗花貼在窗上墻上, 紫砂盆里的水仙花也開了,金燦燦的花芯白玉花瓣翠綠葉子,滿室清香,油汀上烘著橘子皮,屋子里暖融融香噴噴的,除了花香果香還有油炸麻球的香味。 余自新見到二姑就眼酸流淚了,“姑!” 二姑眼里也閃著淚花,但她笑著,捧著余自新的臉看了看,“餓不餓?我算著你們快回來了,麻球剛炸好,有花生餡兒和紅豆沙餡兒!” 姑父笑嘻嘻端了一盤子麻球放桌上,“愣著干啥?吃吧!” 余自新夾了一個麻球,咬一口,糯米面外殼炸得酥脆,芝麻焦香,芯里軟糯,裹著甜甜的餡兒。 見到二姑和雯雯,本來是該高興的,她們沒來的時候她想好多次,她嘴里的麻球也很好吃,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余自新忍不住流淚。 二姑也不說話,摟著她拍了拍。 這天晚上余自新和二姑雯雯睡在一張大床上,說了好久的話。 雯雯來的這幾天已經(jīng)見識了海市的繁華,劉洋還領(lǐng)她去大學(xué)參觀,一旦見過這些,心里的目標變成了具體的記憶和憧憬,決心就定下來了,“我要考海市的大學(xué)。招——新新,你等著我吧!” 第二天早上,余自新帶著雯雯二姑去她的小家參觀,還給二姑做了次美容。 雯雯在一邊好奇地看著,余自新指揮她幫忙,“給二姑手上涂厚厚一層凡士林,對,戴上手套,再包上熱毛巾捂著!” 二姑的兩手沒長凍瘡,可凍得通紅,虎口和指尖有很多皴口,顯然過年這段時間也沒養(yǎng)過來。 余自新心疼,“不是給你寄了護膚霜嘛,怎么不用呢?” 她笑笑,“農(nóng)村冷,又要干這干那,涂了也沒用呀!” “二姑,等雯雯考上大學(xué),你也來城里吧!” 裝修隊一直能接到活兒,漸漸上了正軌,劉洋的房子貸款也應(yīng)該就快辦好了,有注冊公司,有納稅憑證,住房貸款并不難辦,但這次他沒再自己走程序,直接托了人。 他看中的是一套大三居,兩廳兩衛(wèi),一百一十平方,是浦東這邊最大的房型,不過是在三泉公寓,但離共康新村也不遠。這個樓盤首付一成,開發(fā)商墊付二成,優(yōu)惠力度更高。 兒女丈夫都在城里,她自然也要跟來,可二姑有些不安,“城里是挺好,可我不習(xí)慣。這么多車,這么高的樓——我剛來那天都不知道怎么坐電梯,嘿,真跟小品上說的似的,眼看著進去倆小伙子,叮咚一下門開了,出來倆老頭兒!嚯,大變活人!” 雯雯在旁邊咕咕笑,二姑也笑,“過馬路我也害怕,每次都跟著人家才敢走!這些都還罷了,我最擔(dān)心的是,我這么個年紀,也沒啥文化,進城了我能干點啥呢?我還不到五十呢,就讓我在家里蹲?伺候他們爺仨一日三餐,洗衣服收拾屋子,那屋子就那么大點,連個小院都沒,可不得把我憋死了?” 余自新還是第一次想到這問題,對呀,和兒女丈夫團聚,就算是幸福了么?二姑在農(nóng)村開著商店,地里種著菜豆玉米,養(yǎng)兩頭豬一群雞鴨,也許,也是一種幸福? 她想了想,跟二姑講她招鐘點工阿姨推銷護膚品的事。 “姑,你看這些阿姨,有不少還是城里人,人家每天賺錢的勁兒大著呢!”她給二姑看記賬本,“這個張愛華阿姨,是我的金牌銷售,除了我這份零工,她還有五份鐘點工,去人家打掃衛(wèi)生、做飯,接送小孩,我猜她一個月最少有兩三千的收入?!?/br> “兩三千?”二姑和雯雯一起驚叫。 “嗯。干得好的鐘點工阿姨一個小時能拿十塊錢,張阿姨還有兩份在辦公樓打掃衛(wèi)生的活兒,她打掃完,就順手收一下廢紙紙箱,賣掉又是一筆錢?!庇嘧孕律陷呑右彩沁@樣,見縫插針賺錢,還得抽空學(xué)習(xí)提升技能,她能護理長期臥床的病人,小有名氣,時薪自然就高,月入穩(wěn)穩(wěn)兩萬,月嫂、育兒嫂中的翹楚薪酬更高! “你也別想什么雯雯是大學(xué)生了當(dāng)鐘點工丟人,張阿姨的兒子還是研究生呢!再說,誠實勞動賺錢,有啥丟人的?養(yǎng)豬養(yǎng)鴨丟人么?對不對?” 余自新打消二姑最后一點猶豫,“要是你愿意來幫我做美容,我也好好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