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笑了，“怎么不行！我聽你說那些阿姨只做半邊臉當(dāng)招牌，這招真好用??！等我回去，我就先做起來！”

    三個人說笑一會兒，余自新給二姑做完一套保養(yǎng)，又給雯雯修了修眉毛，畫了個淡妝，母女倆又看了余自新畫的畫，小屋子里笑聲不斷。

    下午三點多，余自新準(zhǔn)備好上門的禮物，招了輛出租車去魏藍(lán)家。

    同樣是久別重逢，和二姑雯雯在一起時她會激動，會想哭，但是心情一直很放松。

    可現(xiàn)在，她坐在出租車上，覺得小肚子都有點抽筋了。

    魏藍(lán)的家——確切說，應(yīng)該是魏藍(lán)公公婆婆的家。

    媛媛的外公外婆是退休老干部，舅舅李劍晴和舅媽魏藍(lán)一樣是醫(yī)生，不過在不同的醫(yī)院。

    余自新按響門鈴后等了快一分鐘門才打開，開門的是個小保姆，笑瞇瞇問：“是小余吧？藍(lán)姐說你要來的?！闭f著接過她提的果籃。

    這房子是復(fù)式公寓，余自新在一樓的客廳坐了一會兒魏藍(lán)才來，“正陪著姨奶奶們打牌呢！哎呀，小余你也太客氣了，來就來，帶這么多東西做什么？”

    余自新趕快又拿出一套仙姬的護膚套裝，“這次正式套裝做好了！我先給你拿兩套?！?/br>
    魏藍(lán)打開看，“換包裝了呀？”原來的金色瓶蓋換成了啞光黑色的，配著黑色瓷瓶顯得更高級了。

    余自新微笑，“嗯。參考了大品牌銷售經(jīng)理的意見?！?/br>
    魏藍(lán)專門看了看紙盒上的準(zhǔn)字批號和生產(chǎn)廠家，“我正想跟你說呢，春節(jié)這陣子你不在，嚯，海市幾家大美容院商量好了似的，都說你用的護膚品里有激素，產(chǎn)品不知道哪個小工坊做出來的！這下字號齊全，他們可沒法造謠了。”

    余自新心里一揪，臉上卻不露一絲不快，“其實他們真沒必要。我店小，人也少，老實講顧客多了我也招呼不過來，我來海市主要是為了學(xué)業(yè)，真要專心做這個，留在g市好了，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

    “我jiejie她們已經(jīng)跟g市機場談好合作了，銷售小姐直接在登機口展示推銷，做一次臉一百塊送試用裝，g市每天多少趟飛機?。康綍r牌子火了，還是他們自己出丑。”

    魏藍(lán)高高興興收了護膚品，又問余自新珍珠生意最后怎么樣了？好賣伐？她堂姐堂姐夫過年還問她呢，還想繼續(xù)合作。

    余自新又拿出幾個禮盒，“我就是專門來感謝的呀！我跟歐洲批發(fā)商簽合同了！他們看上我的設(shè)計了?！?/br>
    她講了和秦語的合作，打開禮盒，里面是彩珠穿的項鏈，尺寸一看就是給小女孩的，“您看給誰合適吧?！?/br>
    魏藍(lán)一看，“哇，好精致！”她站起來向小會客室走了幾步，喊：“媛媛——媛媛——來，舅媽的朋友給你漂亮項鏈！”

    一個小女孩嗲嗲地應(yīng)了一聲，“來了！”

    余自新看向門口，不由自主攥緊了手。

    一個穿著粉紅色毛衫的小女孩跑出來，她梳著雙馬尾，皮膚很白，濃眉長睫毛，輪廓和李婉晴只有三四分像，李婉晴是長眉細(xì)目，她一雙眼睛圓溜溜的。

    媛媛！

    這就是媛媛。

    小的媛媛。

    她走近了，先笑著看余自新一眼，趴到魏藍(lán)身上看她手里拿的盒子。

    她后腦勺后的頭發(fā)毛絨絨的，好多碎發(fā)軟軟貼在脖頸后面，手小小的，手指上指甲蓋也是小小的——??！她整個人都好??！小媛媛像個動物幼崽！

    有種軟軟的又熱乎乎的東西在一瞬間包住了余自新的心臟，讓她想要尖叫，又想狂笑，她只能緊緊咬住嘴唇后的rou克制住。

    魏藍(lán)問她，“你喜歡么？”

    小媛媛點頭，“喜歡！”

    魏藍(lán)給她戴上，“是這個jiejie設(shè)計的哦！厲害不厲害？”

    余自新和小媛媛對視的時候，一直警告自己，穩(wěn)??！穩(wěn)?。∏f不能表現(xiàn)得異樣！

    她極力忍住鼻酸，微微垂頭轉(zhuǎn)動眼珠，把涌出的淚轉(zhuǎn)回去，低頭打開包，又拿出一個盒子，“差點忘了，我還做了幾個發(fā)夾，是給媛媛做的。”

    她從前也給媛媛做過發(fā)夾，用絲絨緞帶打成雙層蝴蝶結(jié)，按媛媛的要求配色。

    “送給我的呀？”小媛媛咧開嘴笑，兩個大板牙之間的門牙縫還沒合攏，“謝謝jiejie！”

    她對蝴蝶結(jié)發(fā)夾的興趣比珍珠項鏈高，每個都摸一摸，再拿在手里端詳，“jiejie，這個怎么做的？真是你自己做的嗎？你能教我么？我想給我的娃娃做?！?/br>
    “當(dāng)然能呀！什么時候你mama有空了，帶你來找我，我教你做！除了這個，我還會做好多別的樣子的發(fā)夾呢！”余自新指指自己帶的邊夾，“這些也是我自己做的！”

    小媛媛的眼睛閃著光，“jiejie，你真厲害！”

    余自新看著她微笑。

    這世間所有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第91章 幸福   不要小看小學(xué)生

    余自新最初看到眼前的小媛媛, 覺得和她認(rèn)識的媛媛只有一兩分相似，又跟她相處了一會兒，這一兩分就變成了三四分。

    她上輩子第一次見到的媛媛已經(jīng)是個年輕女人, 那一年她三十五歲, 媛媛二十六歲, 因為常年無法外出, 媛媛的皮膚很蒼白, 因為無法正常運動，她肌rou松弛，四肢枯瘦, 體型也比同齡女性瘦小很多，但她的生命力依舊旺盛, 一雙眼睛時刻都閃閃發(fā)亮。

    就和眼前的小媛媛一樣。

    還有，她在陌生人面前一點也不害羞。

    她還會主動問她問題。

    “小余jiejie，你在學(xué)校就只學(xué)你喜歡的東西么？那可真好呀！我可討厭數(shù)學(xué)了……”

    “jiejie，你們班男生多還是女生多？老師讓誰當(dāng)班長？今年我們班長是大家投票選的！不過，是老師先讓同學(xué)舉手提名，她把你名字寫黑板上大家才能投票！”

    她跟余自新講她們班投票選三好學(xué)生和學(xué)生干部的事, “我跟幾個朋友商量好了, 下學(xué)期開學(xué)，老師一說讓提名就趕緊舉手，先互相提名，不能等著別人提！”

    余自新認(rèn)真問：“為什么呀？我覺得老師這辦法挺民主的嘛！”

    小媛媛?lián)u頭嘆氣，“嗐，你跟我一樣，太老實了！你等著同學(xué)提名你，名字就寫在其他候選人后面了, 每個人只能投三票，要是你名字排得很后面，前面大家都投完了，輪到你就沒票啦！”

    余自新這才悟過味道，“呀……我怎么沒想到！”媛媛他們這班主任，是無意的？還是有意給孩子們上堂民主教育課？

    “那你們班這次得票最多的是誰？”

    “姚鑫磊！”媛媛很不服氣，“鄭老師說給大家做示范，她先提名了姚鑫磊！姚鑫磊名字就排第一位了！”

    余自新點頭，“對。這不公平，老師做示范之后應(yīng)該把名字擦掉，讓同學(xué)們提名。不，這樣也還是不公平，老師等于給大家暗示了，應(yīng)該——應(yīng)該讓同學(xué)們直接投票，每個人可以寫三個名字，然后公開唱票就好了！”

    魏藍(lán)哈哈笑，“媛媛可找到知己了！”

    媛媛鄭重地握了握余自新的手，“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魏藍(lán)揉揉媛媛的毛腦袋，“人小鬼大！給你說的老師好像故意的一樣！”

    媛媛嘟嘴，反駁道：“你們平時總說小孩子做事不周全，鄭老師是大人吧？我們小孩兒能想到的，她想不到呀？她就是喜歡姚鑫磊，偏心！我早就看出來了，鄭老師更喜歡男孩子。”

    余自新暗想，哦喲，小媛媛不得了。一點點大，心思就這么細(xì)。她記得媛媛說過，小時候家里總有來求人辦事的客人，她很快就能分辨出來誰是真對她感興趣，誰是裝的。

    這像是一種天賦。她但凡有一丁點也不會被羅志安這渣渣騙得當(dāng)了好多年老黃牛，連肝都丟了一塊。

    魏藍(lán)沒想到小余還真跟媛媛能說到一起了，這兩人一問一答，還認(rèn)認(rèn)真真討論呢！

    她覺得好笑，又一想，小余還不到十八呢，也是個半大孩子呀！

    唉，可憐哦，攤上那么對父母，哪有福氣做小孩子。要她說，那個家真是越早出來越好。

    魏藍(lán)讓余自新跟媛媛坐一會兒，她要去小會客室?guī)推牌趴纯磁啤＿@兩年婆婆錢效云記憶力不如從前了，跟老姐妹們打牌打麻將喜歡讓她幫忙看牌記牌，她不在家時就讓小保姆來，嘖嘖，老干部退休順利到站了，黨風(fēng)黨紀(jì)丟一邊，紅樓夢里賈府老太君那套玩得不要太高興。

    魏藍(lán)離開時媛媛在跟小余講她班里男生多女生多，老師偏心誰，還有還珠格格，等她回來，這兩人話題變成什么水瓶雙魚，她還聽不懂了！

    一問，哦，人家說的是十二星座。

    媛媛跟舅媽解釋星座，又問：“小余jiejie，你什么時候生日？”

    余自新一說，媛媛激動地在沙發(fā)上撲騰了兩下，甩著兩條小腿，拖鞋都甩掉了一只：“我們兩個一天生日！”

    余自新微笑，“好巧呀。”

    是的，她和媛媛同一天生日。認(rèn)識媛媛之前，她幾乎沒過過生日，認(rèn)識媛媛之后，她和她每年一起慶祝。

    想到這兒，她眼睛又酸了。

    魏藍(lán)驚訝地笑，“難怪你們兩個投緣呢！”

    媛媛拉著余自新去參觀她的房間，她房間在二樓，李響哥哥房間隔壁。

    余自新看到墻上貼著美少女戰(zhàn)士的海報，隨口說，“我jiejie的朋友有一套這樣的衣服！”

    媛媛睜大眼睛，“啊？這種衣服——真有賣的呀？是真的呀？”她還以為是武內(nèi)直子畫的呢！

    “嗯。是一個叫香奈兒的牌子?！?/br>
    媛媛急忙從抽屜里拿出她的貼畫本子，拉著余自新翻看，“jiejie你快看看，還有哪些衣服里是真的有的？”

    余自新一邊看一邊指出，這是香奈兒，這是迪奧，這是thierry mugler，還有christian lacroix和圣羅蘭……哇，好多大牌的出色設(shè)計！

    她和二姐收集的時裝雜志很多是幾年前的，金姐那套大金鏈子黑色晚禮服是十分驚艷的設(shè)計，在這些雜志里不止一個名模穿過。

    她再看看海報上印的版權(quán)日期，這個時期剛好和美少女戰(zhàn)士創(chuàng)作的時間重合，難怪呢。

    小媛媛處于次元壁被擊破的震驚中，余自新也很震驚，她以前只覺得美少女戰(zhàn)士是一群穿著水手服的卡通人物，沒想到漫畫里也有豐富的時尚元素！

    她腦子快速轉(zhuǎn)動——她怎么現(xiàn)在才想到呢？幾十年后很多牌子都會和藝術(shù)家、漫畫家合作呀！媛媛還讓她去優(yōu)衣庫買過卡通人物的t恤，還網(wǎng)購過盒子上印著娃娃的散粉！

    金姐的仙姬能不能用類似的營銷手段？她以后的彩妝事業(yè)呢？她想象了一下美少女戰(zhàn)士擺好代表月亮消滅你的姿勢，舉起一罐黑瓷瓶護膚霜——哈哈！

    余自新看著媛媛，感慨萬千。真沒想到，轉(zhuǎn)了個圈，媛媛變成一個三年級的小學(xué)生了，還是能給她啟發(fā)。

    “媛媛，你還喜歡什么漫畫??？跟我說說吧！我覺得她們真漂亮！你貼畫和海報在哪兒買的呀？多少錢?。磕軒臀屹I一點嗎？”

    媛媛興奮極了，原來小小兔和月野兔她們穿的衣服可以買到！小兔得到魔幻銀水晶覺醒變身月亮公主時，穿的那條漂亮裙子是迪奧！是個法國牌子！

    她抱出一堆漫畫跟小余jiejie分享，灌籃高手，魔幻游戲，七龍珠，幽游白書……還講起了美少女戰(zhàn)士作者的八卦，“聽說井上雄彥在追求她！”

    “??？”余自新有點震驚，是么？可她隱約記得后來聽媛媛說過，美少女戰(zhàn)士好像是跟幽游白書的作者結(jié)婚了。

    媛媛追問起香奈兒和迪奧的設(shè)計師是誰？創(chuàng)始人又是誰？

    余自新一一回答，提醒媛媛，“這些衣服可貴了，你好好學(xué)習(xí)，好好工作，長大了才買得起！”香奈兒真的不便宜！還有那些飾品，別看珍珠寶石都是人造的，一樣貴的讓人咂舌。

    媛媛又問了好多其他品牌的問題，余自新一一解答，還說，“我準(zhǔn)備今年暑假去法國看看?！边^兩天大學(xué)開學(xué)了，先去問問，好像也有法語的短期課程。至少把“請問廁所在哪兒”“多少錢”之類的學(xué)會了吧？

    媛媛得意地笑：“我知道怎么用法語說‘我愛你’！”她教余自新，“熱帶木！”

    錢效云走到媛媛房間門口，剛好聽到余自新說要自學(xué)法語，去法國長見識的話，心想，這個女孩子雖說是做小生意的，心卻挺大。

    她敲敲門，把門推開一條縫，“媛媛，我和姨婆們要吃點心了，你是不是該請你的客人一起來呀？”

    余自新知道魏藍(lán)和李家的人原本不把當(dāng)成很重要的客人，現(xiàn)在算是沾了媛媛的光才得錢效云另眼相待。

    但她本來就不是懷著攀附這些人的心思來的，跟錢效云和她那群老姐妹說起話也只當(dāng)她們是媛媛的長輩，禮貌周到但不熱絡(l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