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回憶篇十二
林靜雅合上筆帽,揉了揉酸澀的手指,站起來把練習(xí)冊整齊地迭好放到一邊。門口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夾雜著小灰低低的吠叫聲。林墨軒推開房門闖了進來,一股泥土味伴著冷風(fēng)灌入室內(nèi)。他滿身的泥點和草屑,臉上沾著未干的汗,褲腳卷起,露出的腿上還有些新鮮的刮痕。 “你怎么搞成這樣?”林靜雅下意識皺眉,目光從弟弟的鞋到頭頂掃了一圈。 林墨軒咧嘴一笑,沒回答,只是伸手揉了揉額頭的汗:“還沒洗手呢,奶奶非催我進來?!?/br> 林靜雅瞥了他一眼,抬腳準(zhǔn)備出門,手指輕輕拍了拍裙角:“快去洗,不然奶奶又要說你了。” 她剛要邁出門檻,林墨軒迎面擦了過去。他走得急,袖口帶起的泥點不偏不倚蹭到林靜雅的袖子上,連裙擺也被沾上些許塵土。 林靜雅站住,皺了皺眉,低頭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印,眉心微微蹙起。她回頭看了弟弟一眼,林墨軒卻渾然未覺,扯著聲音喊道:“奶奶,飯好了沒,我餓死了!” 客廳的圓桌上已經(jīng)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爺爺林懷德將最后一盤剁椒魚放到桌上,用圍裙擦了擦手:“靜雅,墨軒,過來吃飯!” 林墨軒洗完手后立刻湊到飯桌邊,一邊拿筷子戳了戳盤里的魚rou,一邊嘴里喊著:“奶奶,今天有rou吃!” “別用筷子戳,等人齊了再吃?!蹦棠桃话驼婆拈_他的手,順手將筷子重新擺好,“你看看你jiejie,多懂規(guī)矩?!?/br> 林墨軒撇了撇嘴,不情愿地收回手,還偷偷瞥了林靜雅一眼。林靜雅正坐在桌旁,神色平靜地夾了一筷子青菜到碗里,像是完全沒聽見奶奶的話。 吃飯時,奶奶絮絮叨叨說起林墨軒在外瘋玩的事,又提到林靜雅的學(xué)習(xí)如何用心。爺爺夾了幾塊rou給林靜雅:“多吃點,別光忙學(xué)習(xí),把身體餓壞了。” 林墨軒看著爺爺奶奶對jiejie關(guān)心備至的模樣,低頭扒拉了一口飯,嘟囔了一句:“就知道夸她。” 林靜雅聽到了,抬眼看了弟弟一眼,語氣淡淡地說:“你要是少出去玩,也能多被夸幾句?!?/br> 林墨軒嘴角一撇:“哼,那你怎么不去玩?” “因為玩不出成績?!绷朱o雅不緊不慢地回答。 奶奶拍了拍林墨軒的后背:“就學(xué)學(xué)你姐吧!天天就知道跑!” 林墨軒低頭扒飯,沒有再接話。飯桌上的氣氛因為剛才的一幕多了一絲無形的沉重。他嘴里雖然嚼著飯,卻感覺味同嚼蠟,時不時瞥一眼jiejie。林靜雅依舊專注地吃著飯,眉眼間平靜如水。 飯后,林墨軒跟著爺爺去收拾菜園,林靜雅則回到房間繼續(xù)學(xué)習(xí)。兩個背影一前一后,一個帶著倔強,一個帶著沉穩(wěn),微風(fēng)將院子里的落葉卷到一邊。 夜幕沉寂,窗外只剩星光散落在曠野的暗影中,微弱而遙遠(yuǎn)。幾聲蟲鳴斷斷續(xù)續(xù)地響起,似大地未盡的夢囈。老屋的木窗被風(fēng)輕推了一下,又歸于寂靜。隔壁房間,林懷德的輕咳聲透過墻壁傳來。 房間里,臺燈的光圈把林墨軒小小的身影籠罩住。他埋首在書桌前,筆尖在紙面游走,卻難掩些許煩躁。那堆積如山的作業(yè)讓他手心有些發(fā)汗。他忽然停下筆,指尖在紙上輕輕點了點,抬頭望向床上安靜翻書的jiejie。 林靜雅的側(cè)臉映在柔和的燈光下,眉眼被書頁微微遮住,似半隱在夢境中。她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頭,白色睡衣的領(lǐng)口被風(fēng)拂動,露出一截纖細(xì)的鎖骨。手指翻動書頁的動作極緩。 “姐……”林墨軒低低地喚了一聲。聲音里帶著點不確定,像怕打擾,又像小心翼翼試探著。 林靜雅沒有立刻回應(yīng),只將視線從書頁移開,微微抬頭看他。 “怎么了?” 林墨軒吞了口唾沫,撓撓頭發(fā),試圖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姐,你能不能幫我……寫點作業(yè)?”他說完,迅速低下頭,像是想避開jiejie可能出現(xiàn)的目光。 “白天玩得很盡興?”林靜雅的語氣不咸不淡。 “我、我也沒想玩那么久……”林墨軒囁嚅著,手指在桌上畫起了圈。他的聲音愈發(fā)低弱,像失去氣力的秋蟲。 “林墨軒,”林靜雅緩緩坐起身,將書輕輕放到一旁,“作業(yè)是你自己的事。如果今天我?guī)土四?,明天呢?以后呢??/br> 林墨軒抬起頭,嘴唇動了動,卻沒再爭辯。他低頭抓起筆,重新投入作業(yè)里,卻無心落筆。筆尖在紙上停頓良久,手腕微微顫動。 林靜雅看著他的背影,嘴唇動了動,終究沒再說什么。她的目光落回書頁,卻再難集中注意力。 臺燈的光柔柔灑在書桌上,也灑在姐弟之間漸漸彌漫的沉默里。外面的蟲鳴聲拉長了時間的距離。 林墨軒終于忍不住將筆扔在桌上,仰頭靠向椅背,長長嘆了口氣。他雙手交叉墊在腦后,仰望著屋頂,聲音低得幾乎像自語:“要是作業(yè)能自動寫就好了……” 林靜雅的眉心微微蹙起。她垂眸看著書頁,卻不知自己已經(jīng)翻到第幾章。過了片刻,她合上書,輕輕下床,腳步緩慢而輕盈,走到弟弟身邊。 “哪一題不會?”她拿起他的作業(yè)本,語氣里沒有方才的冷淡,反倒多了些無奈與關(guān)切。 “真的?”林墨軒瞪大眼睛,像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眼里寫滿驚喜。 “少廢話?!绷朱o雅輕輕拍了下他的頭,翻開作業(yè)本,“快點,別浪費時間?!?/br> 林靜雅坐到弟弟身旁,耐心地為他講解。她纖長的手指在紙上滑動,筆下的公式如清晰的足跡,留下解題的每一步思路。林墨軒側(cè)著頭,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偶爾點點頭,又不時嗯一聲表示明白。 “明天你自己可得做完,別再拖到晚上。”林靜雅不忘叮囑。 “知道了,姐!”林墨軒笑得像只得逞的狐貍,“我就知道你不會真的不管我?!?/br> “少得意。”林靜雅無奈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