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開始想他在那次飯桌上談的全是陸沅不感興趣的話題，就算是關(guān)心的話也是說得很別扭。

    陸沅需要直白熱烈的感情給予，雖然有點小固執(zhí)，但是非常好哄。

    或者說，陸陽洲在陸沅面前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嗎？

    “......”

    對面沉沉敘述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云姜回神對上陸陽洲茫然的眼神。

    茫然的眼睛四目相對，云姜才想起自己剛剛把什么問題問出口了。

    但云姜也不會去改口圓場，安靜地等待一個答案。

    如果不是這一次競標項目的順利進行，陸陽洲估計人才回國不久，就又去籌備了游輪夜宴。

    雙方直到死亡，關(guān)系都是干巴巴的僵在原地。

    “全是我的問題，沒能顧得上沅沅，才讓人有了可趁之機?！标戧栔藜绨蛭⑺?，眉宇間籠上自責情緒。

    積壓了十幾年的心里話不朝女兒說，反倒是對著才見了幾回面的云姜懺悔得流暢誠懇。

    在陸陽洲的話里，陸沅mama的身體一直都不太好，在陸沅上小學不久就前往國外來回奔走治療，偶爾才能回國一趟。

    只是女兒年紀太小了，也不好帶著小朋友跟著他們一塊顛簸，加上妻子的病情總是反反復復，好幾次都沒能把人救回來。

    光是愛人的病情和公司事務(wù)就占據(jù)了他全部的心神，無法顧得上遠在國內(nèi)的小陸沅。

    因為疏忽，就給了保姆和家教下手的機會。

    陸沅從小就展示優(yōu)秀的小提琴天賦，可以說抓周的時候都是搶了mama的小提琴抱在懷里，怎么樣都不肯松手。

    說話還不利索，小陸沅就學著拉小孩用的琴，隨著年齡的成長飛快地進步。

    小陸沅知道m(xù)ama在治療的時候自己的樂聲就是最好的撫慰劑，于是母女視頻的時候她都會很開心地向mama拉小提琴，陸沅mama還特地錄了下來聽，睡覺都在聽。

    陸陽洲便給負責照顧她生活與學習的保姆和家教漲了幾回獎金，本意就是希望她們能好好照顧小陸沅。

    叫夫妻兩人都沒有想到的是效果竟然適得其反，小提琴和成績是越來越好了，背后挨的體罰也沒有少。

    要不是陸辰燁及時發(fā)現(xiàn)報警，并通知夫妻倆趕回國，小陸沅不知道還要遭多少罪才能給發(fā)現(xiàn)。

    只是回國沒多久的陸沅mama當著陸沅的面病情發(fā)作，又緊急送往醫(yī)院搶救，過沒幾天情況稍緩，就匆匆轉(zhuǎn)院繼續(xù)回國外治療。

    所以小陸沅背上的傷痕還沒好全，父母又輾轉(zhuǎn)離開了自己，身邊只多了一個調(diào)任回總部工作的鐘嫚。

    身上的傷疤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愈合，心里未痊愈的傷只會越發(fā)深刻，就算結(jié)了痂也會不小心再度撕裂。

    云姜直覺這會才是陸陽洲鋪墊那么久真正想說的話，但她不想為這段往事做任何評價，認認真真聽完。

    童年就是人生的底色，陸沅的人生底色或許就是混沌沉悶的灰色，像是被泡皺撕碎的報紙一樣，看不清上面是否有艷麗的色彩。

    在對方話音落下的時候，她只說：“前段時間沅沅生日的時候舉辦了生日會，可是您當時并沒有在場?！?/br>
    陸陽洲順嘴就說：“那時候外企并購案進展正好破冰，所以...”

    說到一半，陸陽洲自己也愣住了。

    作為至親的父親都對女兒放在次位，那趁虛而入的就大有人在。

    *

    好不容易結(jié)束排練回家，陸沅一開門就聞到了酒味，叫她一愣。

    往內(nèi)望去，客廳內(nèi)卻昏暗一片，鈴蘭形狀的落地燈在沙發(fā)的邊上落下一圈燈光，添增幾分溫馨氛圍。

    “jiejie，你在不？”陸沅沒聽到回答，換鞋進門。

    循著絲絲縷縷的酒香味，陸沅在陽臺找到正在遠眺的云姜。

    對方坐在藤椅上，一半的身子朝外，線條明晰的側(cè)臉被黑紗一樣的夜色籠罩，變得朦朧。

    她出門的衣服還沒有換下，寬大的裙擺被夜風攪動翻飛，估計是覺得頭發(fā)搔得脖子癢，就用發(fā)圈隨便扎了個低丸子。

    瞥見那一節(jié)頸骨微凸的膩白脖子，陸沅心中微動，故意放輕了腳步。

    發(fā)呆的人沒察覺到有人的到來，修長的手指握著磨砂酒杯，還在無意識晃著杯中未喝完的酒。

    透明冰塊泡在澄澈深琥珀色的酒液中隨著動作撞擊杯壁，發(fā)出叮叮的碎響。

    陸沅沒來由的心慌了一下，忽然有點看不順眼這樣沉靜的場景，會讓她覺得云姜變得莫測疏離，更不好靠近了。

    “jiejie，喝酒呢。”打定主意要破開這種疏離，沒忍住先喊出聲。

    “回來了？”云姜被喊得回神，看見她的瞬間就掛起了笑意：“就是突然有點想喝了，你要喝點嗎？”

    陸沅當然是要的，也不去拿新杯子來，拿過云姜手上的酒杯猛灌一口。

    “這個很烈，喝那么急會嗆到的?！?/br>
    在云姜好笑的目光中，陸沅秀氣的眉毛果然被嗆的一皺，好久之后才砸吧砸吧嘴。

    “剛?cè)肟谑怯悬c辣，回味過來...感覺還挺好喝的?！标戙浠瘟嘶问稚系木票?，大塊的冰塊叮叮地響著。

    云姜眼看她的耳朵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通紅，笑了：“還要再喝點嗎？”

    陸沅想也不想就說要，躍躍欲試道：“快快快，再來點再來點?！?/br>
    手上的磨砂杯酒杯往云姜面前伸，明明酒瓶就在面前，愣是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