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秋轉(zhuǎn)頭，盯著那人與馬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她不過失神愣了一會兒，卻聽頭頂沈知弈輕咳一聲。

    她一怔，突然意識到自己還靠在沈知弈身上。沈知弈幾縷垂下的發(fā)絲掃過她的臉頰，上面還有好聞的皂莢香氣。

    市井嘈雜聲漸漸清晰，她猛地掙脫開來，后退與沈知弈分開足足三尺遠(yuǎn)：“抱歉。”

    她頓了頓，又補(bǔ)充道：“多謝?！?/br>
    沈知弈不自然地理了理衣襟，道：“無妨，殿下無礙便好。”

    “嗯，”宋吟秋故作鎮(zhèn)定地試著接著往下說道，“我們過幾日再到互市上看，看看……”

    奈何思路被打斷，她一時也想不出什么來，便嘆了口氣，道：“算了，還是先逛今日的集市吧。”

    她走了兩步，復(fù)想起什么來：“方才策馬而過的那人，我看他衣著與此處百姓不同，腦后編有數(shù)條發(fā)辮，也不似我族做派?？墒堑胰?？”

    “倒也說不定，”沈知弈道，“北疆百姓以往有與狄人通婚的，生出的后代有的便似狄人的長相，可他們自幼在北疆長大，都認(rèn)為自己是大夏人，說的也是一口流利的大夏話?！?/br>
    “竟是如此，”宋吟秋心中浮現(xiàn)出一個不太好的猜測，“那么狄人境內(nèi)是否也存在類似的境況，有著大夏人長相的狄人？”

    沈知弈不言，已是默認(rèn)。

    宋吟秋搖了搖頭，道：“可無論是血脈還是故土，都不能真正決定一個民族的命運?！?/br>
    哪怕真的存在這樣一塊土地、一群人民生養(yǎng)他直至一個時代落幕，但真正觸動認(rèn)同核心的問題一旦出現(xiàn)，有血有rou的人類必然不可能被動安于命運的安排。

    她似有心事，卻只道：“走吧，我們接著看其他的鋪子?！?/br>
    沈知弈一路跟在她身側(cè)，走在了靠近路中央的一邊。

    而這集市越是查下來，宋吟秋心中的憂慮便更深。

    沒過多久，他們便碰上幾家售賣蕎麥的鋪子。

    宋吟秋連問了幾家價格，挑了一家品相差一點的，蹲身抓了一把，假裝頗有經(jīng)驗地看了看，道：“你這小麥，怎么瞧著不大對勁？”

    那老板一聽，心中暗喜這是個不懂行的，一笑便道：“小兄弟，這可不是小麥。這是從‘那邊’新得來的蕎麥，最近可時興用這個裝枕頭芯了，要不要來兩斤回去試試？”

    “蕎麥？倒是從沒聽說過，”宋吟秋聽得“那邊”，卻未作反應(yīng)，“這還能作枕頭？”

    “鎮(zhèn)子上的大夫看了都說好，”老板嘿嘿笑著，“小兄弟，我看你不像是北疆人，來短住的吧？我給你少算些價錢，怎么樣？”

    宋吟秋打發(fā)沈知弈來裝了一斤，付錢，道：“嗯……你這蕎麥，怎么比隔壁那幾家瞧著要?。俊?/br>
    “小兄弟，你有所不知，”老板介紹道，“我賣的這些蕎麥啊，硬得很，顆粒不大，是專門用來做枕頭的。而那些人賣的，個個大得不得了，是專門用來吃的。”

    “吃？”宋吟秋故作驚訝道，“這還能吃嗎？怎么吃？”

    “這我就不大清楚了，畢竟我也不是做這門兒生意的，我?guī)湍鷨枂?，”老板撓了撓頭，對隔壁攤子的老板道，“老劉，你賣的這蕎麥怎么吃？我這兒有個小兄弟在問呢?！?/br>
    “磨成粉蒸面，或直接跟米飯一齊蒸熟，”老劉一張嘴皮子動得飛快，像是最近一段時間經(jīng)常介紹起這個，“您買些嘗嘗就知道了。若是不喜歡呀，還可以用來喂豬啊、雞鴨之類的。這蕎麥雖小，用處可大著呢?！?/br>
    宋吟秋又與老板拉了些閑話，其中不乏有這批蕎麥的購買源頭、各種用途等關(guān)鍵信息。沈知弈則盡職盡責(zé)地在宋吟秋的談話中購買各式各樣的蕎麥。

    二人最終提著幾袋蕎麥出了集市，而宋吟秋臨走前又看上了一把牛角梳子，遂一并買下。

    沈知弈提著采購的所有物品，道：“恕屬下冒昧，殿下考量得如何？”

    “蕎麥雖是外來的新鮮種子，有諸多弊端暫且不提，但用途也是十分的廣泛，”宋吟秋兩手空蕩蕩，想了想，道，“依我看，北疆土地廣大，有些地方氣候不似狄人地界干旱，降水較多。若是在這些地方將灌溉用水合理調(diào)配，減少原先水稻的種植，饒是替換成蕎麥也無妨?！?/br>
    “既是地廣人稀，我們多做些實驗，總有成功的路子。如若的確能夠種出產(chǎn)量高而又不耗太多水的蕎麥，也不失為利民生的一樁好事?！?/br>
    “不過現(xiàn)在嘛，”宋吟秋微微仰頭看著沈知弈，嫣然笑道，“我們回家?！?/br>
    第24章 小辮

    接下來近乎一整月，宋吟秋都奔走在為了推廣蕎麥種植而開展的試驗之中。

    先將集市上各種品相的蕎麥都買了來，繼而不斷篩選，最終留下最適宜種植的品種。

    “既然已經(jīng)確定了蕎麥種植這一思路，我們便分幾個方向入手，”宋吟秋簡要解釋道，“首先我們根據(jù)適宜蕎麥生長的氣候條件與土壤等因素確定最佳的種植地點；其次，漸少水耗也是非常有必要的，這件事交給專門務(wù)農(nóng)的部門去解決；最后我們還要挑選出合適的品種，種植條件和產(chǎn)量都要考慮到?！?/br>
    她一面說，沈知弈一面記下來。宋吟秋說完，他隨即道：“殿下說的這些，我都記下了，之后便交給負(fù)責(zé)的衙門。”

    他頓了頓，道：“殿下可有什么是需要屬下來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