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比有的人人模狗樣要好，”宋吟秋彬彬有禮地回敬道，“能夠與我合作，你可真是三生有幸。”

    “彼此彼此，”靳云驍似乎絲毫不以為人模狗樣是在罵他，或許他只聽到“人?！倍郑坝幸皇挛业故窍胝埥?，你為何要與大夏太子合作？恕我直言，這無異于與虎謀皮?！?/br>
    “不然呢？你看上誰了大可直說，”宋吟秋反唇相譏道，“是當(dāng)朝天子，還是尚未在皇城站穩(wěn)腳跟的三皇子和常山王世子？”

    宋吟秋雖說有傳國玉璽，但此類身外之物只能起到證明正統(tǒng)更為正統(tǒng)的作用，而不能使前朝亂臣賊子自證身份為天命所向。既然要謀求天下，與天子共事無異于天方夜譚，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尋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了。

    靳云驍畢竟常居南疆，對皇室內(nèi)部的事不甚了解：“他當(dāng)真會答應(yīng)？”

    “他不得不答應(yīng)，”宋吟秋聳了聳肩，道，“御下之道，恩威并施。而對付宋吟辰這種人，拿出點誠意，也得讓他忌憚。更何況……”

    “更何況什么？”靳云驍饒有興趣地追問道。

    “沒什么?！彼我髑飬s兀地止住了話頭，她似乎是另起了一個話題，“宋吟辰與皇帝的多疑一脈相承，此次旁支庶女加封公主前往北狄和親一事，他想必也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三皇子諸人擺了一道。他雖輸了一子，卻不可能坐以待斃。”

    “等著吧，”宋吟秋胸有成竹，“他會派人來的?！?/br>
    第57章 布局

    宋吟秋這廂托人給太子送了信，近些日子倒也沒閑著。許鴻兩朝為官，宋吟秋與他相交，多有幾分虛與委蛇的意思在里面。他許是不曾想過，宋吟秋非但沒隱姓埋名，反倒大大咧咧地頂著豫王世子的名姓行事。

    少有人提及當(dāng)朝皇帝名姓，宋吟秋知曉，名對于皇朝來講，并非什么必要的東西。猝然多出個名姓反倒顯得不倫不類，世人只需知曉她是皇女，也是受天命眷顧的真龍?zhí)熳?，就已足夠?/br>
    更何況，她頂著“宋吟秋”的樣貌與名姓，不才更能混淆視聽么？

    許鴻只覺這幾日他所認(rèn)識到的皇女已經(jīng)與京城中的豫王世子截然不同，甚至比起北疆的世子，都像是完全換了一個人。從前在北疆理政的宋吟秋雖說是瞞著朝廷，但做的終歸是民生與軍政，而如今架空政權(quán)、拉攏人心，倒也頗得心應(yīng)手。

    但事實上宋吟秋受前朝韓太傅教導(dǎo)三年，先不說她本養(yǎng)于皇家，又有一年治理北疆的經(jīng)驗。她并非扶不起的阿斗，而是有著自己的謀略，她面上看著唯唯諾諾，實際也早已有一套脫韁的心思。

    “皇位么，”宋吟秋單手撐著頭，另一只手提著筆寫寫畫畫，“我其實并不在乎?！?/br>
    靳云驍并不信。

    “我知你對政事不感興趣，不然也不會裝得一副只有武藝精湛的模樣，”宋吟秋瞥他一眼，悠悠地道，“你看我是因為心虛么？這不難猜。你暗中學(xué)了……西洋話，但我從未聽你提起?！?/br>
    “不過略懂一二罷了，”靳云驍不以為意，他又恢復(fù)了那般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但你是否想過，你若不爭這個皇位，太子斷然容不下你。若再用此事牽扯出諸多前朝舊人，此事又如何收場？”

    宋吟秋噎了一下，但卻道：“……我只說不在乎，可并非是我不爭之意?！?/br>
    她試圖舉例道：“你不屑于權(quán)力斗爭，現(xiàn)下不也仍為我賣命么？”

    她若坐上皇位，這天下仍舊姓宋。至于今后史書會做如何言論，她若造些不真不假的流言，誰又能辨得出真相？

    總歸是天下沒有易主。

    太子之事確然不好解決，，可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亦或者，就算栽在當(dāng)朝太子手上，也好過割地賠款，將國土與百姓一并讓給異族。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她不忍將漢人的性命交予他族之手，更何況她雖沒有直接與西洋人打過交道，卻是見識過三年前北疆時疫爆發(fā)后西洋人對北狄的不管不顧——到最后將大夏給賠進去可才叫得不償失。

    而既然都是姓宋，那么國號改不改，倒也無所謂了。

    ——至少于她而言如此，至于少數(shù)反對的聲音，還愁壓不下去不成？

    韓暮看錯她了，她從不是因為一時失意落魄就能夠被拿捏的棋子。或許曾經(jīng)的豫王世子是如此，但策劃一場萬無一失的謀反的大梁皇女不是，宋吟秋則更不是。

    她做不到迫使茶州出兵，此時出兵也并非恰當(dāng)?shù)臅r機。在南疆站穩(wěn)腳跟的是大梁舊臣，而不是大梁皇女，更何況三年前還碰上大夏皇帝向南拓了疆界。雖說原本的南蠻之地只是被迫屈服于強權(quán)，從未真正俯首稱臣，但難免他們不會見風(fēng)使舵，在這場交鋒中橫插一腳。

    雖做不了鷸蚌相爭中獲利的漁翁，也能從中嘗些甜頭。

    隨著宋吟秋的一系列動作，以及靳云驍這個大梁舊臣陣營中的“叛徒”貢獻的情報，大梁在被改朝換代后的幾十年中埋下的暗線，終于一一鋪開在世人面前。

    茶州以商路發(fā)家，而商人不僅在士農(nóng)工商中處于最末一級，更是無法入仕，最多求得一個“捐官”的虛名。而大夏建朝之時，正值百廢待興之際，一方面希望工農(nóng)商業(yè)發(fā)展，另一方面更是無暇顧及商路所屬權(quán)——于他們而言，前朝遺民成為商人，徹底失了做官的可能性，反倒讓他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