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才你說有個(gè)聰明的?！卑讞珟X眼一抬，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奴去打探?！?/br>
    “奴來奴去，煩不煩！”白棲嶺被適才那打更人擾了眠，肝氣上行，開始挑獬鷹的毛?。骸霸僬f就自己掌嘴！”

    “是?！?/br>
    獬鷹見他動怒，尋了個(gè)轍走了。外頭還在下雪，他避開人走，腳踩在雪上竟是沒有聲響。面前那隊(duì)衙役更人已行至城南，隊(duì)形渙散，不得章法。

    “照夜哥，依我看，我們仨個(gè)往后也到五更，能多拿五文?！卑Ⅱ掣找股塘浚骸拔夷锝鼇砜人跃o，郎中給扎了針，但說要喝副藥才好。”

    “你每隔兩日要去碼頭搬貨，能吃消？”

    “自然是能的，我這渾身力氣?！?/br>
    “我也能吃消。”花兒啞著嗓答應(yīng)：“每日睡一個(gè)時(shí)辰就夠?！?/br>
    照夜思量再三，終于點(diǎn)頭。

    “你們聽到了嗎？”花兒突然問。

    “什么？”

    “腳步聲?！?/br>
    大家豎著耳朵聽了半晌，周遭除了風(fēng)雪聲和不時(shí)的烏鴉叫，哪里還有聲響。

    “疑神疑鬼。”飛奴說她。

    照夜卻四下打量幾次，他知曉花兒耳力好，加之有前一夜的事鋪陳，總擔(dān)憂她惹上什么麻煩。

    “許是聽錯了！”花兒揉揉快要被凍掉的耳朵，將手揣進(jìn)衣袖里。行至府衙前街之時(shí)，前頭忽然起了火。那火光沖天，霎時(shí)就將夜晚涂紅，濃煙滾滾而起，遠(yuǎn)遠(yuǎn)就嗆得人咳嗽。

    一行人去救火，飛奴一把扯住奔跑的花兒“你做什么去？你人還沒有木桶高！站這別動！”

    那火勢漸大，花兒站在那覺得透心涼，有人悄無聲息走到她身后，扼住了她脖子，將她人提了起來。火光逐漸模糊，她趁著還清醒去腰間摸阿婆給她的防身的匕首，人卻被摔到地上?；厥字g看到雪地上那只被砍掉的手，愣怔一瞬，轉(zhuǎn)而捂著嗓子嘔起來。

    待她抬起頭，潮濕的眼睛看向前面，幾個(gè)人纏斗而去，轉(zhuǎn)眼消失。她根本不清楚適才發(fā)生了什么，也不敢在此久留，踉蹌著跑向照夜他們。

    是飛奴最先看到她，快步去迎住驚慌失措的她，握著她胳膊焦急問她：“怎么了！”

    “有人要?dú)⑽??！被▋菏种赶蜻h(yuǎn)方，扯著飛奴向那跑，照夜也跟在身后。那只手不見了，雪地上的血跡亦消失了，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

    第4章 禍起燕琢城（四）

    飛奴摸她腦門，guntang一片，當(dāng)即心急：“你發(fā)熱了。背你回去！”說罷蹲下身去，扯著她到自己背上來。花兒無力掙扎，滿腦子都是那只被砍掉的手。有人殺她可能是為滅口，那救她的人呢？

    飛奴背著她走，脖頸上被汗洇濕了?；▋盒┰S回神，拍他肩膀：“放我下來，咱們再回去看看，不然他日怎么死的我都不清楚！”

    “你發(fā)癔癥了，回去讓孫婆給你回魂！”飛奴步子加緊，任她在后背拍打掙扎，就是不肯放她下來?；▋翰辉賵?zhí)著，趴在他背上昏沉起來，直至被送進(jìn)了家門。

    孫婆為她換衣擦洗，看到她脖頸上的血痕，意識到她說的并非胡話，真是被人盯上了。花兒恍惚中扯住孫婆的手，嗓子細(xì)細(xì)的、帶點(diǎn)委屈地泣了一聲：“差點(diǎn)見不到阿婆了。”

    花兒也后怕，孫婆時(shí)常勸她切莫多管閑事，她不管閑事，閑事卻撞進(jìn)她眼，她躲避不開，生生成了別人刀俎下的魚rou。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救”，她眼下怕是尸首都凍硬了。披散著頭發(fā)坐起來要孫婆給她找針。說書的說江湖上有人有獨(dú)門秘術(shù)，一根針就能殺人，她要好生研磨一番，好歹不能就此被殺；要了針又要筷子，說是磨出尖兒來直接戳進(jìn)人脖子，一下斃命；再不濟(jì)包些草木灰，碰到歹人揚(yáng)出去迷瞎他也好趁機(jī)逃跑保命。當(dāng)真被嚇傻了。

    孫婆好容易將她哄睡，在她頭頂扣個(gè)小碗為她叫魂兒：“花兒，回家了，回家了。妖魔鬼怪莫擋道，我女子要回家～”叫了好些聲，花兒才翻身含糊應(yīng)一句：“回了回了?！背吨蛔由w住頭，就著熱火盆發(fā)了一身汗。

    第二日睜眼，身體通透了些，喝了口米湯就出門，推開“吱呀”響的木門就看到飛奴、照夜二人在原地打轉(zhuǎn)，見她出來方松口氣。飛奴上前探她額頭：“熱退了？”

    “退了退了?！被▋耗艘话驯亲酉碌那灞翘椋瑢λ麄冋f：“脖子還疼著。我琢磨著這么下去不是事兒，萬一牽連孫婆呢！”

    “那你想怎么著？”

    “昨晚有人要?dú)⑽遥腥司攘宋?。姑且把要救我的?dāng)好人，我得問一問為何要救我?！?/br>
    “上哪找人去？”飛奴問。

    “能找。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有人殺我碰巧有人救我？八成都是跟著我的。又或者他們之間有什么恩怨、我今兒晚上就要把人引出來，先問問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別無他法?！闭找顾妓髟偃?，湊到二人面前如此這般。難得他同意冒險(xiǎn)，三人一拍即合，后招呼眾人出門當(dāng)差。

    這一日的差事是城東的王老爺宴請。王家人在朝廷已官至四品，四品官在京城尚有名號，何況在這山高皇帝遠(yuǎn)的燕琢城。達(dá)官貴人們自然要到場，王家為了撐足場面，也從外頭尋了若干機(jī)靈的幫傭。

    花兒將紙裘用麻繩系緊，在大雪天氣里縮著脖子，這雪不見停，天愈發(fā)生冷起來。街上的人無不像她一樣，大多著帶補(bǔ)丁的衣裳，縮著頭，手伸進(jìn)衣袖里。許是太冷，都不愿開口講話。一旁有馬車要過去，車夫搖著鈴：讓讓，讓讓。大家伙倚墻而立，看那鑲著寶石的馬車從面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