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擎愣在那，不可置信地看著婁褆：“你把她燒了？你把她燒了？你把她燒了？”他問了三遍，他那征服天下的熊熊火焰伴著面前的大火，燒上了天際。

    他不肯信婁褆竟將自己心愛的夫人燒了，婁褆竟比他還要狠！

    婁褆跪在那，又添了一把火，火苗簇簇爬高，噼里啪啦響著！他多想踏進(jìn)那火海里，嘗嘗被焚燒的滋味，那一定很疼很痛快。他多想就此一死了之，遠(yuǎn)離這世間萬惡，讓那大火把他燒得灰飛煙滅！

    他向前邁了一步，婁擎的大刀已橫在他頸前。

    “你休想死，你死不了。”

    婁擎要婁褆日復(fù)一日痛苦地活著，他要在婁褆的痛苦之中一步步筑起自己權(quán)威的高樓，盡管他此刻已身在權(quán)利之巔，但他仍覺得未到達(dá)終點(diǎn)，還有人待他征服，只要他們一日不跪，他就覺得岌岌可危！

    婁擎仰天長嘯，臉上的血跡早已凝固，他問婁褆這個敗者還有什么話要說。婁褆一言不發(fā)。

    在婁褆心中，與婁擎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在浪費(fèi)大好的年華，婁擎永遠(yuǎn)不會醒，他已被心魔完全占有。他的手指向西方，對婁褆道：“那里有一座道觀，為你建的。你可知我建這座道觀用了幾年嗎？我親手挑選的磚瓦，為你。去罷！七弟！”

    婁褆未施大禮，侍衛(wèi)的刀已架到了他脖子上，那火還在燒著，他們都看著，有一縷青煙緩緩飄了出來，那青煙依稀有了人的模樣，裊裊婷婷地飄到婁褆身邊，繞了一繞，而后散了。

    婁擎看到了那縷煙，就連變成煙都不愿到他身邊呢！那又何妨？他有了天下，他可以再造一個婁夫人。對，再造一個婁夫人，他有現(xiàn)成的人！

    大刀壓著婁褆走了，將他押往那座高山，山間有一座道觀，他被褪去華麗衣袍，發(fā)髻挽起，插上一根木簪。婁擎厭惡他那張臉，便命人在他臉上刺花，花刺了一半，又覺著那花竟又為他的美色更添了一層，于是改成“罪”。要他左右臉頰各有一個“罪”字。

    那刺針戳在婁褆臉頰之上，每一針都是鉆心之痛，但他闔目不言。在他斂眉之時(shí)，忽有一道佛光來了，那佛光打在道觀之上，又獨(dú)獨(dú)罩在他身上，將他罩成了一個金光男子。他的面相也忽然變了，盡管那血淋淋的“罪”字實(shí)在可怖，但他的慈眉更深、善目更柔。他的脊背亦變了，盡管也筆直地挺著，肩膀上卻有了一個溫和的弧度。

    而他的手，指間慢慢變紅，輕輕觸到人小道士的手上，小道士則嚇一跳，嘆一句：“好燙！”

    婁擎好奇道：“哪里燙！”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又猛然放下，燙！果真是燙！那從不傷人的婁褆此刻忽有了一具帶火的金身，在這深山之間，生了一個砍不掉的根！

    作者有話要說：

    第69章 額遠(yuǎn)河硝煙（二十九）

    這一晚銜蟬聽著安靜的巷子突然傳來犬吠聲, 就連洞中的老鼠都吱吱從墻角爬了出來，后半夜的桂樹上掛著一輪滲血的月亮，而插在城墻的旗子一面面倒了下來。

    有人拍她的院門, 大喊：“先生！先生！”

    墨師傅去應(yīng)門, 看到十歲出頭的小丫頭衣袖被血洇透了，一雙驚恐的眼在看到墨師傅后流出淚來, 一步?jīng)_進(jìn)來，轉(zhuǎn)身把門關(guān)上, 用身體擋在前面。

    “外頭怎么了？”墨師傅問她。

    銜蟬的丫頭秋棠膽子大, 將那丫頭從門那拉開, 探出身子去看了眼。外頭鬼哭狼嚎的, 依稀有人拉扯著女子在走。

    “抓人了？”秋棠問那個小丫頭。

    小丫頭被嚇得說不出話，墨師傅索性先為她清理傷口。銜蟬站在一邊, 攬著小丫頭瘦瘦的肩膀，安撫了好久。后來才知曉，原本家中睡得好好的，后半夜突然有人來鑿門。開門后看到那衙役手中拿著一本名冊, 不由分說就開始帶人走。帶的都是十二三歲的相貌出色的小丫頭，也不說帶去哪, 問急了, 辦差的就道：伺候主子！

    銜蟬和墨師傅對視一眼，意識到這是出了大事了, 二人還未動作, 外頭就有人拍門，邊拍邊喊：“把人交出來！朝這跑了！咱們瞧見了！”

    那小丫頭嚇得癱倒在地, 抱著銜蟬的腿求她：“先生！先生！求你救救我！”

    銜蟬帶著她們進(jìn)屋避著, 把這里交給墨師傅應(yīng)對。那些人進(jìn)來后就要向里沖, 墨師傅一步攔住，威嚴(yán)說道：“這是七皇子的宅子。”

    帶頭的嗤笑一聲：“七皇子又如何？如今沒有七皇子了！”

    “這位官爺，萬萬不可這樣講話。”墨師傅問他：“好歹是皇子，怎能說沒就沒呢？若真沒了，外頭要貼告示的！”

    那帶頭的不愿與墨師傅解釋，只顧往里沖，墨師傅抬手揪住一個，對他道：“人當(dāng)真沒有，這府也不許你們闖！”

    他并未出拳，僅僅是攥著人衣領(lǐng)與之僵持，對方見他冥頑，便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婁褆和白棲嶺安排的侍衛(wèi)沖了下來，那些當(dāng)差的見狀不妙不得不轉(zhuǎn)身跑了。

    “這不是長久之計(jì)?！便曄s看著那一直在顫抖的小丫頭說道：“他們還會回來的，且我們不知那些人被抓去究竟要做什么。得去打探一番?！?/br>
    墨師傅點(diǎn)頭，讓一個侍衛(wèi)去了。

    那侍衛(wèi)天擦亮?xí)r回來了，說是抓到的女子都關(guān)在一個大院子里，接受宮里人的教化。那院子與世隔絕，里頭東西一應(yīng)俱全。侍衛(wèi)說完壓低聲音：“是太子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