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能答應(yīng)這么荒唐的事？

    胡亥也忍不住道：“嵇恒，張良可是大秦的敵人，讓他參與改制，這豈不是要壞事？你怎么敢放心將他引進去啊?！?/br>
    “再則?！?/br>
    “他當年可差點害了先皇?！?/br>
    “陛下不可能同意?！?/br>
    嵇恒搖頭，他笑著道：“扶蘇同意了?！?/br>
    “為什么？！”

    這不是胡亥一個人的想法，而是在場所有人一致的心神。

    扶蘇怎么可能同意啊，他不該同意，這可是要害始皇的人，還給他制造了這么多麻煩，這事一旦為朝臣知曉，不知還會生出多少麻煩。

    扶蘇怎么可能意識不到這點？

    嵇恒瞥了眼門外，目光深邃道：“這就是政治?！?/br>
    “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當利益大于仇恨的時候，敵人也就成了朋友。”

    “哪怕只是表面的朋友。”

    “但的確是朋友。”

    “張良的確給大秦給扶蘇帶來了很多麻煩，讓扶蘇很頭疼，甚至是意欲殺之而后快，但那是之前?！?/br>
    “現(xiàn)在……”

    “張良是有大用的！”

    “他的身份過往，就已注定，他一定會站在大秦朝堂的對立面，而且他在朝中無朋黨?！?/br>
    “這又算得了什么？”公子高一臉疑惑。

    嵇恒搖了搖頭，笑著道：“因為他參與的是改制，改制要動的是天下舊有的格局?！?/br>
    “他不容于朝堂?！?/br>
    “因而他的觀點，定然是站在朝堂大臣的對立面，有張良這相反的觀點跟看法，佐以大秦官員的建議，再經(jīng)過多方爭論，最終得出來才是最切合實際的建議?！?/br>
    “張良本身不重要。”

    “改制中，有一個完全站在既得利益對立面的人，才重要?！?/br>
    “而張良就擔當了這個角色?！?/br>
    “此外?！?/br>
    “他過去攪動天下是非，或許在很多人看來，無非是制造謠言，鼓噪生事，但制造謠言簡單，然讓人能始終相信卻是另一回事了?！?/br>
    “這意味著他對底層情況，了解的十分清楚，不然不會如此深刻的讓地方參與進來?！?/br>
    “朝堂也需來自底層的聲音?！?/br>
    “因而現(xiàn)在的張良，其實已不是你們認知中那個張良了，而是代表著跟大秦朝堂對立，代表著底層聲音的一個人?！?/br>
    “只不過他叫張良罷了?！?/br>
    “大秦想完成對內(nèi)部動刀，張良這樣的人就顯得很關(guān)鍵，也顯得手足輕重了?！?/br>
    聽到嵇恒的解釋，公子高等人若有所思，雖然勉強聽懂了，但心里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因為這可是張良。

    他們怎么可能就這么坦然的接受下來？

    嵇恒沒有再說。

    他起身，朝屋門走去，只聽得咯吱一聲，大門打開了，張良有些消瘦的身影，落入到了嵇恒眼中。

    張良相較八年前，身形顯得單薄不少，原本白凈的臉頰，也多出了不少歲月的痕跡。

    張良拱手道：“嵇恒兄，張良赴會來了?！?/br>
    嵇恒點頭，笑著道：“當年那一場作賭，看來還是我贏了。”

    “哈哈。”

    張良苦笑一聲，苦澀的點點頭。

    嵇恒讓開一條道，讓張良進來，隨后關(guān)上了屋門。

    入內(nèi)。

    張良便見到了工公子高等人，他不禁每眉頭一皺，但很快舒展下來，也是知曉，為何嵇恒這么晚來開門。

    公子高等人早已起身，都神色冷冽犀利的看著，眼中的冷意甚至是恨意怒意，幾乎是不加遮掩。

    嵇恒看了眼屋內(nèi)，似笑非笑的介紹著：“這幾位你應(yīng)該都不陌生，過去你也沒少私下打聽他們的消息?！?/br>
    張良木然的點頭。

    聽著嵇恒的話，尤其是見到張良沒有否認，而是直接承認下來，也不由一陣驚怒。

    張良過去還打過他們主意？

    真是豈有此理。

    見到場面有些壓抑跟凝滯，嬴斯年倒有點無所適從，他對張良其實沒太多認知。

    張良做那些事時，他還小，等記事成年，關(guān)東也都平定了，而且對于張良在關(guān)東做了什么，也了解聽聞的不多。

    嵇恒笑著道：“仇人相見，當真是分外眼紅，子房兄，看來你在大秦皇室里名聲不太好?！?/br>
    張良冷哼一聲，淡漠道：“秦人眼中的名聲，與我何加焉？我這次是來赴會的?！?/br>
    嵇恒點頭。

    他看向狼藉的大案，蹙眉道：“說的也是，過去的事，終究已經(jīng)過去了，六國也徹底化為飛灰，難有復國的可能了?！?/br>
    張良沉默。

    當年隨著項籍兵敗垓下，六國勢力就徹底大勢已去了，尤其是大量關(guān)東功臣的涌現(xiàn)，更是徹底擠壓了六國貴族隱匿的空間。

    加之這幾年，大秦朝堂的高壓針對，對關(guān)東官府控制的不斷加強，六國勢力已再無機會了。

    僅存的一些人，也都背離了。

    不愿在圖謀復辟之事了，不少人更是選擇歸隱了山林，他也曾想過歸隱，甚至都選好了去處。

    只是想到了跟嵇恒的約定，再沉思良久后，還是選擇前來赴約，他愿賭服輸。

    張良感慨道：“起初，我以為跳出了你的算計，也看到了一些曙光，甚至還幻想過，殺到咸陽，再邀你赴會，看下你當時的狼狽模樣?！?/br>
    “哈哈?！?/br>
    “奈何終還是敵不過你?！?/br>
    “為你算計了個干脆明白，我計不成，天命也?！?/br>
    “你贏了。”

    張良坦然承認了失敗。

    嵇恒笑了笑，道：“你能以韓趙魏三地微弱力量，阻攔秦軍東出其實已很難得了?！?/br>
    “你敗給的不是我?！?/br>
    “是民心?！?/br>
    “天下厭戰(zhàn)，你們又起事太過匆忙，各方準備不足，近乎是裹挾著底層民眾舉事，你們輸不得，一旦輸了，氣勢就敗了。”

    “而后便是一敗涂地，如水銀瀉地般，不可阻擋，一瀉千里，這就是天下大勢。”

    “是民心所向！”

    張良默然。

    民心……民眾哪有那么多心思，他們所求的只是活下去罷了，只不過是他們做的太過，綁著底層人，讓他們不得不買命罷了。

    而且……

    秦真就得民心了？

    他從來都不相信，過去不信，現(xiàn)在也不會信。

    只是這次秦勝了。

    所以他們才得了民心。

    僅此而已。

    嵇恒并未就此多說，只是讓嬴斯年去取那壇過去塵封的酒。

    既然是赴約。

    自然要履行當年的約定。

    嬴斯年點點頭，熟門熟路的去搬起了酒，至于胡亥，在遲疑了一陣后，也懶得收拾起了大案。

    倒也沒其他原因。

    只想聽聽嵇恒跟張良會聊什么。

    第481章 商人逐利，文人追名

    大堂。

    嵇恒跟張良相向而坐。

    兩人的中間，擺放著一壺酒，上面還冒著淡淡的云氣，剛溫好，還帶著幾分熱氣。

    嵇恒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笑著道：“這種陳釀的酒，我這幾年也是第一次喝，也不知味道如何?！?/br>
    張良看了眼酒杯中的清酒，臉色也顯得很平靜，舉杯嘗了一口，點頭道：“味道不差?！?/br>
    “哈哈?！憋阈α诵Γ矅L了一口。

    張良掃了眼一旁的公子高等人，搖了搖頭道：“你終還是跟扶蘇走向了陌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