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至于不至于……

    可是容悅和江令橋坐于正堂，從清晨等到晌午，從傍晚等到深夜，也不見呂襄要回來的跡象。

    兩人雙手托腮，面面相覷。

    容悅道：“大雨將至，蜘蛛收網(wǎng)螞蟻傾巢；地動之前，深譚翻花雞飛狗跳。世間萬物有靈，呂大人干糧和包袱都帶上了，應(yīng)該是提前察覺到了什么……”

    “哎，”他幸災(zāi)樂禍地沖江令橋一挑眉，道，“還有幾個時辰可就到明天了，你要是沒能按時完成任務(wù)會怎么樣？”

    江令橋遞給他一個白眼：“就不告訴你?！?/br>
    轉(zhuǎn)過頭，透過夜色，她久久望著最外面那一扇門，門沒有關(guān)，來來往往走過了不少人，可始終沒有那個熟悉的面孔。

    之所以沒有說，是因為江令橋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入谷十年來，她從來未有過沒能完成任務(wù)的先例，可是旁人有，尤其是自從相思門出現(xiàn)后，這種情況愈演愈烈。從前他們沒有來找過她的麻煩，可是這一次，難免不是異軍作梗，泄露了機要給呂襄。

    聽天由命吧——江令橋忽然不那么想要呂襄的命了，或許是殺了這么多年的人，累了，也倦了。經(jīng)她手的亡魂，不乏惡人，也不缺好人，只是這一次，違心的感覺最為濃烈。

    她撤了托著腮的手，緩緩伏于桌面上，右手習(xí)慣性地在桌上輕敲著。容悅看在眼里，嘴上雖是嘲弄，實則心中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他站起身，走出了正堂。

    屋外很靜，漸漸連來往的人聲都漸漸息了，靜得能聞見秋葉飄落枝頭的嘆惋。

    容悅駐足，轉(zhuǎn)而望向正堂中那一燭瑩瑩之火。燈火之下，女子的手疲倦地搭在桌上，雙眸不知是何時闔上的，燭火投射下的那一抹剪影落在地上，隨著均勻的呼吸一起一伏。

    堂中只點了一盞燈，唯有她所處的燈火處有光亮，四下仍是昏暗的。是時，一只縈繞了燈火許久的飛蛾，期期艾艾半晌，終于還是沒能抵住眼前的燎灼著的橙紅色的誘惑，縱身撲入了那團生前從未有過的光和暖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江令橋朦朦朧朧中似聽見有人在喚她，同時手臂上傳來一陣推搡的力道。

    “護法！護法！醒醒！”

    “護法！別睡啦——”

    第二聲是湊在江令橋耳畔喊的，氣息撲在耳畔，一陣溫?zé)?。她?yīng)聲睜開惺忪的雙眼，開始還有些瞧不清，須臾緩過來，兩張熟悉的臉便赫然映入了眼簾。

    “八月？初二？”江令橋下意識一愣，“你們怎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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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丹書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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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公子好！”

    八月是個自來熟，笑盈盈地向一旁的容悅打了聲招呼，便又轉(zhuǎn)而看向自家護法，擠眉弄眼地一笑：“因為今月是八月，今日是初二??！”

    江令橋一算日子，還真是，可這算哪門子理由？

    八月仍是一身男子裝束，所有頭發(fā)在頭頂挽成髻，用一根長長的帶子系著，一副少年模樣。見此理由糊弄不過去，徑直挽著江令橋的手撒起嬌來：“哎呀護法，八月就是想你了！許久未見，好不容易路過了，還不許我來看看你嗎？”

    江令橋淡定地將手抽出來：“比方才那個理由編得好一些了，但仍不足為信?！?/br>
    “初二，護法不信?！卑嗽乱皇植嫜?，轉(zhuǎn)身求助身后人道，“你說，我這是不是真心話？”

    初二為人內(nèi)斂，不善言辭，像個木頭人。這廂剛剛抬起頭，一對上江令橋探尋的目光，又迅速低下頭去，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

    “嗯？”八月凝眸揚眉，“你怎么不說話呀！”

    初二一橫心一閉眼，背對著江令橋深深點了幾個頭。

    “唉——”她見狀，也只能是搖頭默嘆——算了算了，習(xí)慣，習(xí)慣就好。

    一見江令橋，八月總是情不自禁露出一張笑臉，這番坐于自家護法面前，葡萄似的眼睛撲閃閃地看著她：“護法，什么時候回忘川谷?。慷氯滤麄兌枷肽懔?！”

    江令橋抬頭忘了眼戶外的夜色，新月臥云，高懸中天，估摸著應(yīng)是戌時了，然而，呂襄仍然沒有回來。

    “快了，快了?！彼牟辉谘傻貞?yīng)著。

    江令橋說這話時是帶著一抹細(xì)微的笑，可容悅從這兩個重復(fù)的詞里聽出些許的憂慮?；厝ィ恳允裁瓷矸?？是戴罪之身，還是有功之臣？

    八月有聽出來端倪嗎？旁人并不知道。她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無邪的笑意，像個沒有憂愁的孩子：“好，我回去便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正說著，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容悅循聲極目遠(yuǎn)視，只見那夜色中走來一個披星戴月的黑色影子，比四下靜謐的景象還要黑上半分。

    “呂襄回來了，你們快……”

    容悅忙轉(zhuǎn)身提醒八月和初二注意隱蔽，誰知剛一回頭，正堂早已人去樓空，只有江令橋還坐在原處，若無其事地給他使了個眼色。

    果然，術(shù)業(yè)有專攻，不愧是賺人命錢的，反應(yīng)迅敏，做事周密，哪里需要人cao心？

    那畔，呂襄一身凜然步入庭院，身上沒了包袱，只余滿身的風(fēng)塵仆仆。他的臉上浮起淡然的笑意，抬步入了正堂。

    “江令橋……容悅……對吧？”他滿面親和，神色坦然，“我將如何了結(jié)這殘敗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