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大人不必擔心,怎么說我們也算是數(shù)面之交,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這便遣宮人來替你引路,必定將你好生帶出宮去?!?/br> 薛云照還沒帶得及道謝,貴妃便轉過身,蹝步向殿內(nèi)走去。她的背影纖薄勻稱,走起路來也極為好看,步履聲聲,像是一步步走進了他的心里。 再后來便不再有什么故事,出來的只有一個小內(nèi)侍,十分盡職盡責地替他引路到宮門。抵達之時暖陽漸有夕陽將頹之勢,宣告著黃粱一夢的終結。 軒窗未關,晚風涌進來,書房之內(nèi)的薛云照陡然回過神來,眉目卻鎖著,心中不知是失落還是煩躁。深深吐納了幾口氣后,開始認真覽讀手中的書。可還沒翻幾頁,那紙張上的撇捺便幻化成了一間點著暗燈的陌生廂房,幽深而靜謐—— 他是這廂房的主人,坐于案桌這畔,對面是一個與貴妃有著同樣面容的女子,坐于案桌那畔。 房中唯一的燈就在案桌上靜靜燃著,女子微微俯首吹熄了,而后抬起頭來,目光久久停留在他的眼睛里,疏離而多情。 她的衣著輕薄,一如那件蟬紗素衣,順著肩膀滑下,將女子極具魅惑意味的鎖骨袒露無遺。他們離得這樣近,近在咫尺。這不是光天化日,也不是天子腳下,他有些鬼使神差,不自覺伸出手,輕輕觸在她鎖骨的肌膚上,順著骨節(jié)緩緩撫過。女子的身子顫了一下,下意識地緊繃起來,卻又在有意無意之間地向他傾靠。 他們相顧無言,卻又似乎心照不宣。薛云照的手從左鎖骨緩緩撫至右鎖骨,心中有一股guntang的情意流經(jīng)全身,他的身體漸漸溫熱,然后變得同樣guntang。在黑暗中,他的手自鎖骨緩緩向下,再向下…… 而后畫面驟然陷入無底的黑暗,不聞聲落,不可視物。等再能借著夜色窺探時,他已經(jīng)躺在廂房一塵不染的地面上,衣著整齊。他的手臂搭在前額上,緩緩轉過頭來看著身邊人,是笑著的,而眼角卻可見一道清亮的淚痕。 他是在看誰?是她嗎?她在身邊嗎?他為什么要流淚? 薛云照有很多疑問,可眼前光明和暖,燭火漸漸亮起來,這才發(fā)覺當真是黃粱一夢。 可那些綺艷場面歷歷在目,他忍不住去想,卻又忍不住慚愧。 一想到他對貴妃的心思齷齪至此,便覺得有愧圣賢,更有失尊重。他看向她的目光有所求,他是登徒浪子,他向夏之秋打聽過她的消息,他偷偷看過她跳舞,他私下刻過她的玉像,他還在夢中如此褻瀆過她…… 薛云照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恥,他覺得自己的愛慕很可怕,那是赤裸裸的欲望,比人心更不可直視。 那真的是yin詞艷語嗎?從前的薛云照不認同,如今卻有些猶疑,不置可否起來。 或許詩句并無不妥,只是浪蕩的人看了便會將浪蕩的靈魂解錮。難道夫子一早便看出來,這個看似純?nèi)桓蓛舻膶W子,終有一日會露出人性本惡的嘴臉? 沒有人愿意相信,讀了這么多年的圣賢書,末了卻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禽獸。而這樣滔天的欲望,終有一天會毀了自己,更會毀了她。 想到這兒,他渾身一凜,立時坐了起來,將書擺在案桌上,端正身姿重新細讀著其上的一字一句——他需得竭盡全力地平息這股欲望。 -------------------- 第146章 旁觀者清 ========================== 脫離了忘川谷的束縛,江令橋的日子竟難得地有些愜意起來——在無人隔三差五受傷的前提下。 當真是熬天熬夜地將李善葉和容悅養(yǎng)得白白胖胖了,還沒來得及為即將逝去的當牛做馬的日子高興,平地一驚雷,容悅又意外被巫溪嘎了一頓,傷得更重。 那一刻,江令橋的心是稀碎的——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到兩個人傷都好了,就要解脫了,買賣又上趕著來敲門了。 容悅回過神來:“怎么,如果我不是被巫溪傷的,便與你沒有干系,你就要撒手不管了?” 江令橋抱肘,斜瞟了他一眼:“那可不?” 故而良心有愧的她這幾日恨不得要把眼珠子掛在他身上,就怕在這傷勢將好之際,哪里又會躥出來什么意外。 ——以至于下一場雨就害怕容悅因傷寒而咽氣。 容悅五味雜陳地看了看眼前這場淅淅瀝瀝的小雨,道:“這雨……淋不死人的吧?” “你不過上山采個草藥,”江令橋立于八角亭下,伸出手接了幾點雨,“不也差點交代在那兒了嗎?” 她轉過頭來看向他,友好地莞爾一笑。 “……” 容悅說久臥不利于養(yǎng)傷,久居屋下也不利于養(yǎng)傷,需得多出門走走方利身心痊愈。 聽著似乎有些道理,可江令橋不放心他一個人出門,尤其是在這傷快好了的節(jié)骨眼上,萬一磕磕碰碰了,便又看不到解脫的希望了,但凡傷重一點也就隨他去了…… 容悅臉一黑,十分認真地提醒她:“人不會被雨淋死,但絕對有可能被氣死?!?/br> “多氣一氣,就不會郁結于心了。”江令橋拂了拂他肩膀上的灰,笑靨如花,“對吧,容大夫?” 池外輕雷池上雨,雨聲滴碎荷聲。兩人所在之處是個遠人煙的怡人地,入眼是一片廣闊的湖泊,雨簾之外有群峰疊翠,若不是一場雨來得毫無征兆,無疑是難得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