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不翼而飛的貼身衣物
東長安街一角,孔武坐在車轅上,嘴里大大咧咧的含了根野草,瞧見不遠處走來的郡主,立馬跳下馬車,備好車步。 戚笈卿許是恨屋及烏,臉一板,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這才抬簾登上馬車。 孔武撓撓頭,想了想憨憨的表明忠心:“郡主您放心,回府后我不會告訴別人您怕蛇的?!?/br> “……咚?!逼蒹徘湟粋€踉蹌倒在座上,好半天才緩過來,無力問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孔武握住韁繩,催動馬車離開,車轱轆壓在道上的聲音嘈雜,他怕里面的人聽不見,揚聲道:“方才路過的人都在議論您暈倒被我們爺抱回官舍的事,小的不小心聽見了,嘿嘿。” 習武之人的大嗓門,足以余音繞街。 戚笈卿不想再和他說話了,摁著突突直跳的太陽xue,思緒回到方才見到的袁陌梓身上。 袁含媱雖與她這個弟弟非一母所出,但兩人感情極好,時常通信,當初她愿意隨袁啟回京處刑,就是為了見這個弟弟最后一面。 而作為讓這二人天人永隔前無法相見最后一面的罪魁禍首,今日初見袁陌梓,以她的感受,此人雖有挑釁之舉,但渾身上下卻尋不到半分恨意。 或是他隱藏得太好…… 馬車疾馳在街道上,不小心壓到一塊石子,車廂顛了顛,一股勁風順著簾子晃開的縫隙吹進來,直直吹得戚笈卿胸口發(fā)涼。 她思緒被打斷,面色一僵,伸手緩緩摸上胸口。過了一會,她用另外一只手壓住簾子,不可置信的掀開高領前襟,直接暴露出一對瑩白的圓潤酥胸。 原本裹在上面的繡花抹胸不翼而飛。 “袁陌梓!” 車里忽然響起某人怒火中燒的咆哮聲。 正在急行的馬兒抖了抖,四蹄小心翼翼的在地面上扒拉。 回府后,戚笈卿在雁籮疑惑的目光中,匆匆去銀景殿唯一幸存的偏殿重新?lián)Q了一套衣裳。 直到行至丹暖堂用午膳,她的臉色仍然很是難看,惹得端菜的下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險些弄灑了湯羹。 “這是什么?” 戚笈卿的注意力被眼前這例色澤深紅溢著香味的奇怪羹湯給吸引了,開了尊口。 下人忙回:“回郡主,這湯名叫酸醋鮮湯,是俞郡馬爺帶來的廚娘特意為您做的,說是天氣有些熱了,您喝了這湯食欲會好些?!?/br> 她接過雁籮盛了湯的碗,嘗了幾口,臉色好了很多,嘟囔道:“還不錯嘛。” 用膳后,下人有序的撤下桌上的碗碟,戚笈卿摸著鼓起來的小肚子神情饜足,渾然不見方才火冒三丈的模樣。 她回味片刻,對雁籮道:“這廚娘雖是俞府那老廚子的徒弟,但手藝卻毫不遜色,有幾道菜竟同我幼時在俞府吃到的一模一樣……” “你去知會俞朝謹一聲,就留下她罷,另外讓吳寅每月多支一份例銀給她,別虧待了她?!?/br> 雁籮忍著笑打趣:“您倒是會收買人?!?/br> 說曹cao曹cao到,吳寅恰好走入大堂,手里拿了一封帖子:“郡主,晟王府來了回帖,邀您下午過去敘舊?!?/br> 馬車穿過斜巷停在一座僻靜的府邸前,門前砌著一對威武的石獅,一只前爪玩弄繡球,一只兩爪間臥一幼獅。 正中朱漆府門大開,頂端懸掛一黑金匾額,上面用篆書題寫三個大字:晟王府。 “郡主這邊請?!崩蠇哳I著戚笈卿踏入王府,走進穿堂,轉過鏤空大理石屏風,堂門后便是正房大院。 一位身著素裙,外披純白羊貂披風的女子聽到動靜從里屋出來,身后跟著兩個扶著她的婢女。 此女眉細目挑,面容消減,舉止透著嫻雅。 她瞧見來人,面上一喜,拋了平日里端莊的儀態(tài)急步向前,一把握住對方的手,嗔怪道:“你回京都幾日了,總算想起我來了!” 戚笈卿回握住她,瞧見后面婢女擔憂的神情,忙帶著她往屋里走,口中賠罪道:“實在是這幾日事忙脫不開身,我心里是惦念著你的,還請晟王妃息怒?!?/br> 馮昔棐嗔她一眼,捂嘴而笑:“那本王妃就饒過您這位大名鼎鼎的戚小將軍一回罷?!?/br> 如今已是春末,屋內卻還燒著暖爐,烘的人發(fā)懶。軟塌上擺著一小方桌,桌上的幾碟糕點還冒著熱氣。 兩人在屋內坐罷,一個婢女連忙端了茶上來,瞧著眼熟,應是少時見過的。 戚笈卿吃了茶,聞著糕點甜香,舒舒服服的感嘆道:“有句話怎么說來著,世事變遷造化弄人,誰能想到你我二人也有互相看順眼的一天。” “是呀,當年在國子監(jiān)同你對罵,險些毀了我積攢了多年的賢淑名聲。你不知,后來父親替我尋親事時,還有人家拿這件事指摘我呢。” 馮昔棐嗤嗤一笑,將一碟點心往她面前一推,道:“喏,馬上就要清明了,我做了些艾草糕,嘗嘗罷?!?/br> 面前的艾草糕看上去精致香軟,可戚笈卿現(xiàn)下實在吃不下,一擺手不客氣道:“這些一會我打包帶走。” “去了趟邊關回來,怎么跟個土匪似的。”馮昔棐搖搖頭,嘴上嫌棄,卻是吩咐婢女去廚房取一份新的裝到食盒里。 戚笈卿倒是坦然:“以前你常做了點心帶來分給學堂里的人,我和傅冉同你關系不好,拉不下臉來要,鄒揚那小子天天在我們面前夸你的手藝好,氣得我一度想同他斷交?!?/br> “現(xiàn)在我同你最好,你做的點心我自然得嘗個夠,改日也拿去給鄒揚炫耀一番?!?/br> 幾盤點心還能有故事,馮昔棐忍俊不禁:“怎么現(xiàn)在還這么幼稚,我瞧著阿言都比你成熟些。” 阿言,祈言,由晟王府先王妃盛淑窕所生,先王妃病逝后晟王請旨將其冊立為世子。 算起來今年約莫十歲。 戚笈卿眉心一動,悠悠開口:“看來你已經收服他了?” 馮昔棐飲了口熱茶,輕輕一嘆:“哪有這么容易,只是比起我剛進門時略略親近些罷了?!?/br> 一旁給二人添茶的那婢女聞言忍不住抱怨:“郡主您有所不知,這些年德安長公主仗著同先王妃的情誼,隔三差五的來府上挑撥王妃與小世子的關系,每回小世子好不容易同王妃親近些,就又被她離間了?!?/br> 說著她眼眶都紅了,儼然是心疼自家主子:“王妃前些日子小產,指不定就是被長公主給氣的?!?/br> “別胡說?!瘪T昔棐輕聲斥她,對上戚笈卿緊鎖眉頭的神情,謂嘆道:“你不必擔憂,王爺信我敬我,她只能趁著王爺不在時來鬧一鬧。等阿言再懂事些,她就沒轍了。” 她提起晟王時,眉梢都是舒展的,想來兩人感情甚篤。 戚笈卿略放下心來,不由感慨道:“你與晟王年歲懸殊,成婚時外面的傳言很不好聽,我當年一連寫了數(shù)封信指責他趁人之危,他只叫我別瞎cao心。如今看來,竟真是我瞎cao心了。” 馮昔棐莞爾一笑,忽而眼波盈盈的瞧著她:“提起長公主,我倒想起一事來?!?/br> “先前她有意將盛妤婳許配給一人,你猜是誰?” 戚笈卿知她既問便不會無緣無故,略一思索,遲疑道:“俞朝謹?” “天底下只有他一個男人了么?”馮昔棐揶揄笑她,拈了一塊點心放入口中,徐徐道:“是陳裳舟。” “……他是清流一派,寒門貴子,長公主怎會屬意他作女婿?”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有件事我憋了許久,就等著當面告訴你?!瘪T昔棐眨眨眼,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父親說,圣上琢磨你的婚事時,恰好長公主進宮請旨為他二人指婚。圣上當即招來盧大學士,仔細問了陳裳舟的品行,只說需要斟酌?!?/br> “再之后,你賜婚的圣旨上,陳裳舟的名字赫然在列?!?/br> 她興沖沖道:“你不知道圣旨傳出來時,長公主正堵在陳家門口逼人下聘,聽到消息臉都綠了,當即灰溜溜的走了?!?/br> “……” 人與人的悲喜有時候確實很難相通,比如馮昔棐對此事拍手稱快,戚笈卿卻一臉古怪的沉默不語。 旁邊之人投來疑惑的眼神,她幽幽總結:“所以如果不是長公主搞這么一出,就不會多出一個陳裳舟。” “果然我同她犯沖,我怕是上輩子就得罪過她吧……” 馮昔棐還是不夠懂她,以為她沒明白,好心提點:“當年你離京的事,長公主沒少落井下石,圣上這是替你出氣呢,這些天她一直稱病未出過府,可見這事兒對她的打擊甚大?!?/br> 戚·有些氣·笈·不需要別人亂替她出·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