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聞世芳甚至還能地記得謝夫人的傳音: “左手方那個傻站在外面搖扇子的是硯臺張的獨子,張真,善畫青綠山水,跟他一起的是錦城城主嚴(yán)之肅的寶貝弟子,榮不一,據(jù)說原本出身青州,專修流水劍訣,聽說使得很不錯?!?/br> “正前方著銹紅袍的是天河劍客高明,水道邊一身藕色的文士是十二閣里頭聲色閣的管事,岑嘉,人稱慈音客,興許你們還見過…” 這是說給她聽的,也是說給倪涯聽的。 那時的她立在杏花樹下,明明只是隔了短短幾步路和一道矮矮的門檻,不知怎么,她終究沒有走過去。 但未來的煙霞客聞言一笑,轉(zhuǎn)身朝張真走去。 那好像是一切的開端。此后不久,南華觀的素心真人便發(fā)現(xiàn)了地脈異常,幾方大能飛速達(dá)成了一致,而后便是白雪之盟,之后…… 4 ? 第 4 章 ◎清寂◎ “……師叔?”倪霽見聞世芳久久不語,不由覺得自己的劍訣是不是錯漏百出,手心幾乎冒汗。 她自詡在劍道上還算有些天賦,但這寂靜來得太巧,她也難免心中疑慮。 “唔,使得不錯?!甭勈婪蓟剡^神來,往事如煙散去,忽然覺得面前這一幕帶了些荒唐,似是昨日重演,只不過是顛倒過來了。 那時候,每個人都以為那樣的日子會長長久久,誰也沒想到后來那個最逍遙自在的人竟會最先離去,而后,昔日好友天涯零落。 聞世芳看著眼前白衣劍客。她能看出來那一點局促。也是,畢竟是從未見過、偏偏又有舊的長輩。 人總是有些慈悲心的,更何況聞世芳本就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 她有心緩解過于緊繃的氣氛,便柔聲問道:“你的劍叫什么名字?” “見月?!?/br> 倪霽咬了咬口腔內(nèi)壁的軟rou,看著眼前青衣人唇邊的一點笑意,難得有些緊張。 雖然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了,或真或假的夸贊吹捧已經(jīng)聽了一籮筐,但她在這一刻居然生出了一點沒來由的好勝心。 要不得要不得。倪霽極力壓制,但事情有時就是如此——越壓制,越難以忘卻。 聞世芳的表情在她眼中被無限放大,所有的細(xì)微之處都驟然出現(xiàn)了無數(shù)種互相矛盾的解釋。 清心咒在倪霽心中飛速流過,反復(fù)循環(huán),但完全無用。 任何一個看見自己遙望已久的人出現(xiàn)在眼前時,大抵都是如此。 畫像從來只是畫像,更何況,這個人連畫像都沒有。 聞世芳自然不知道短短剎那,眼前劍客就已經(jīng)滑過了如此多念頭,只是被不知哪里折過來的光晃了一下。 也許是流淌在見月身上的明亮劍光,也可能只是今日的陽光格外明艷。 “很不錯,只是聽山觀雨一式劍尖略高一寸,使后一式幅度過大,容易形成破綻?!?/br> 聞世芳摸出一柄劍,身形一動,動作與倪霽剛剛別無二致,又一轉(zhuǎn),劍尖微微往下壓了三分。 只此一點變化,銜接便更穩(wěn)了幾分。 “可曾明白了?” 倪霽默默點頭,手上立刻就要動起來,卻被青衣人止住了。 “不問天本是一座小秘境,大抵是上古時代給弟子歷練用的。這三山雪處的云霧頗有幾分妙處。” 說話間,云霧幻影已然成型,面容模糊,手上長劍卻凜冽。 聞世芳放開牽引,幻影頓時攻過去。眨眼間,兩人已過了十來招。 云霧飄渺,幻影招式也多變,雖然一開始使的是長劍,但聚散之間已經(jīng)化成了雙刀。 鐺—— 雙刀破碎,幻影陡然停滯,寬袍也悠悠落下去,聞世芳收了劍,朝倪霽走近了幾步,慢慢掐起一個手訣來。 靈光閃爍成型,一片虛空陡然像是粘滯的膠水,被聞世芳拉開了最外層,露出了里面只供少數(shù)修士觀賞的內(nèi)芯。 微光下,倪霽突然看見了幻影的組成。那比原先逼真的人型要美多了,璀璨的微芒遍布幻影之身,細(xì)細(xì)辨認(rèn),那是一層細(xì)細(xì)密密的法陣,而內(nèi)里奔騰著澎湃的云霧。 聞世芳的手突然點上了她的眉心,一瞬間,法陣和氣霧陡然顯現(xiàn)出了意義,那是種言不盡意,玄妙無比的感覺。 倪霽突然就明白該怎么用了。 這感覺有點奇怪,眼前尋常的世界陡然陌生了,看山不是山,見水也不再是水。 她正想著,眼前陡然出現(xiàn)了一枚玉簡。 “這是溪山劍法的劍訣?!?/br> 倪涯一愣,恭恭敬敬道:“謝師叔?!?/br> 這玉簡十分眼熟,像是聞世芳早上拿著的那一根,原來是現(xiàn)刻的么。 聞世芳想了想,隱約覺得漏了什么。 倪霽躊躇了一下,問道:“我能下山么?” 聞世芳一怔。對了,就是這個。 “自是可以。你令牌在身,可隨意出入。只是莫要驚擾了浮玉山邊的村民,川北不比其他幾洲,修士要少得多。” 天下四分,修士占其三,雖然川北也不是沒有修士,但秦氏皇族對修士都沒什么好意,在這異常長壽的皇朝的影響下,川北大部分凡人都是繞著修士走的。 甚至于什么亂七八糟的事都往修士頭上扣,一個不慎官府就可能要找上門了。雖然他們奈何不了倪霽,更上不了不問天,但確實有些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