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不知世事的世家子們當作吉祥物團團圍住的四公主和二皇子驚駭?shù)乜粗矍八朴袩o窮幻境的迷霧，恍惚間不知身處何處。

    “澄兒，活下去！”

    “娘給你做了藕花酥，放潮了就不好吃了。”

    ……

    “秦敬！你個廢物！”

    “別費心了，老二，還輪不到你來坐這個位子！”

    ……

    朱色描眼，墨色畫眉，金筆為紋，絳色作唇，哭笑在人心。那面具似乎十分厚重，又在日光下耀著輕盈的流光。

    謝天影隱在面具后的雙眼半晌，心中有了打算。既然蔣瑛有意讓無名谷現(xiàn)世，那如今不讓她進杏花洲也毫無意義。她既來了中陸城，便不會無功而返，四方明境護得了杏花洲，卻護不住中陸城，那還不如把蔣瑛放在她眼皮子底下。

    便是四方明境沒了，還有川君、素心真人和了塵。

    謝天影慢慢吐出口胸中濁氣，開口冷淡道：“既是如此，那便請進吧。”

    如云似夢的薄霧瞬間消失。逶迤黑袍貼上了滿地素花，眾人不由齊齊推開三丈遠，只是，靜默片刻后，便有膽大的上去寒暄了。

    如夢初醒的小輩們這才發(fā)現(xiàn)唯二的兩位凡人已經(jīng)面色慘白，深陷幻境了，不由臉色大變——這可是皇室子弟，死了要傷道途的！

    “醫(yī)修！”

    一幫輕松手刃三丈巨獸的弟子們被驚得手足無措，只能無助地號了一嗓子。他們都是從凡人過來的，還記得凡人有多脆弱，而且這還是四方明境，他們真是半點不敢亂動，唯恐碰壞了二位龍種。

    話音剛落，一朵素白花瓣就飄了過來，似慢實快地沒入二人靈臺。

    二人身形一晃，面上的驚懼驟然消失，軟綿綿地倒下去。

    “舉手之勞而已，他們可不能出事?！甭勈婪嫁D(zhuǎn)頭輕輕對著身側(cè)劍客道。那聲音輕而軟，在這個距離下近乎咬耳朵。

    剎那間，劍客瑩潤的肌膚泛上薄薄的紅，眼中含了一層淡淡水光，煞是好看。她滿意地笑了一聲。

    出手剎那，她便發(fā)覺了身側(cè)之人驟然擰了眉，心中立刻感覺不好。如今她多少也學會了該怎么哄她這位小道友——無非就是說些軟話，最好再貼得近點。

    不過這回可能有些過頭了。

    倪霽被驟然湊近的呼吸勾得心神一震，一時間，她甚至感覺到了身側(cè)的柔軟熱度，幾乎心猿意馬，又覺得有些委屈。聞世芳為何突然如此她還不知道么？

    她還想再討些甜頭，卻被一道蒼老的聲音打斷了。

    “小聞，這次她來者不善啊?！币活^華發(fā)的老人悄無聲息地走進了二人，一身水色衣裳似乎平平無奇。

    聞世芳一怔：“川君?！?/br>
    “我已聽阿萍講了青州那些事。此人謀算甚遠，斷然不會就此罷手，只怕這回都是來者不善，你可萬萬當心?！?/br>
    說話間，一道無形禁制已然升起，川君就如一個普通老夫人一般，語調(diào)緩慢，聲音中滿是慈愛。

    聞世芳抿著唇“嗯”了一聲，似乎有些害羞。她頓了頓，問道：“阿萍如何了？”

    “還不錯，幸虧你來得及時?！贝ňα诵?，眼神移到聞世芳身側(cè)的雪衣劍客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倪霽，“你是不是比我上次見你長高了些？劍心澄澈，我心通明者方可得天心劍，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她慢慢搖頭笑起來，“我老了，以后可要看你們了?！?/br>
    兩人一愣，這話說得似有幾分深意。

    倪霽一句“前輩謬贊”卡到了喉頭，不上不下。

    川君似是猜到了她本要說什么，擺擺手道：“那些虛話就別說了。沒意思?！?/br>
    聞世芳嘴角一彎，川君還是老樣子。“川君這次可是帶著十二閣來的？”

    “是啊。我這一把老骨頭了，還得出來收拾爛攤子，這世道可真是不行?！睜钊翦賱胖Ω傻墓照仍谛踊ǖ厣陷p輕搗了兩下，激起一層小小的落花，川君一臉無奈，“還是你師傅逍遙啊?！?/br>
    兩人俱是笑起來。

    只不過，一個是艷羨，一個已是五味陳雜。

    “不知川君近來可曾見過長洲劍仙？”

    “唔，并未。不過我也正要去尋他。”

    川君沖著倪霽笑笑，滿是滄桑細紋的臉上幾乎閃現(xiàn)出光來，她轉(zhuǎn)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話：

    “劍心通明，大吉也?！?/br>
    倪霽一愣，說不上來什么心情，總覺得川君話中有話。

    聞世芳心情卻很好，隨手拍了拍呆立著的劍客，“怎么了？”

    倪霽抿了抿唇，暫時不去琢磨川君的意思，轉(zhuǎn)而想到了不久前感到的強大劍氣，“長洲劍仙因為鎮(zhèn)魂塔的事來了？”

    青衣人含笑拽著雪色衣袍往湖邊走去，輕松道：“嗯。只是小事。湖心亭風光甚好，可窺見后山一點雪。”

    倪霽驟然停步，眉心攏起，眼中帶著三分不滿，“又是‘小事’？”

    “好了，沒有?！甭勈婪紵o奈。倪霽近來對這些事是越發(fā)敏感，她大概再也搪塞不過去了。

    “他去了一趟鎮(zhèn)魂塔，來興師問罪了。不過，他似乎有些不對勁，所以我才問了一下川君?！?/br>
    “那他……”倪霽一急，忽地想起長洲劍仙再怎么狂，也不會對著“四姓三宗”的所有掌事人動手，再者還有謝姨。

    青衣人看著倪霽變來變?nèi)サ哪樕挥墒?。她眼神往下一掃，劍客那只筋骨分明的手修長而白皙，此刻正垂在流光溢彩的白袍邊上，五指微屈。她心中一動，伸手靠上了掌根，觸之如暖玉，感覺甚好。她不由繼續(xù)往上，掌心的薄繭擦出些粗糲之感，她手指微動，觸上了堅韌而微涼的指甲，又翻手貼上了圓潤的指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