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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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顧一時啞口無言。朱越抬頭看看監(jiān)控鏡頭,厚顏無恥笑了。 張翰真想沖過去再收拾他一頓。 小顧罵道:“狗咬呂洞賓!你怎么折騰自己看著辦。反正到點不報到,按棄保潛逃處理?!彼龤夂吆吆灹俗郑酉率謾C,抓起桌上七百元就出去了。抓錢的動作十分隱蔽自然,張翰這才消了點氣。 ※※※ 朱越捧著盒子出了大門,沿街步行。不到兩百米遠就有個手機店,他瞟都沒瞟一眼。又走了兩個街區(qū)就是地鐵入口。他一下去,步行便衣跟蹤、車載小組和無人機的跟蹤鏡頭都丟了目標。好在地鐵通道和站臺上密布攝像頭,焦點在當前鏡頭之間接力傳遞,無縫切換。朱越微微佝僂的身形一直保持在監(jiān)控中心的主屏幕上,從未丟失。 張翰組織的監(jiān)控團隊差不多有六十人。其中二十多個都在監(jiān)控中心,負責后臺監(jiān)視、數據分析、網絡分析、民用系統對接和資源調度。這方面的能力他很有信心,但地面跟蹤保護的人手相當吃緊。合格的專業(yè)外勤,他帶來的人加上成都信安分局都湊不夠,只得臨時借調一批刑偵總隊的骨干。 現在就有兩個步行小組跟著下了地鐵。朱越上了7號線,兩個便衣跟進他的車廂,在兩頭坐下。另一組在后面的車廂準備接力。再加上車廂中的治安攝像頭,隨時起碼有三個對準他,不可能消失一秒鐘,不可能漏掉一個動作。 進地鐵不算意外,比較討厭的是他上了7號線。7號線是老城環(huán)線,地面上的車載小組也就無法預判方向,只能在二環(huán)高架上跟著繞,保持最短響應距離。 現在正是下班前的交通低谷,車廂中人人都有座位。朱越上來一個葛優(yōu)癱,歪倒在座椅上。沒過兩分鐘就來了精神,直起脖子東張西望。 張翰盯著他一直到二仙橋站,突然覺得這小子有點眼熟,似乎最近在別的地方見過。昨天在審訊室中,周圍全是儀器和讀數,自己又過分注意他嘴角、手指之類無意識動作,竟然不如現在看得完整。 在監(jiān)控中心的主屏幕上,朱越真是鶴立雞群。周圍兩排腦袋整整齊齊埋下,每個人都捧著手機或者平板。他悠然架起二郎腿,懷抱手機盒子,把乘客們一個個看過來。仿佛是夕陽下獨自一人,在水禽湖邊憑欄觀鳥。 確實,車廂中只有他一個人,其他乘客都在別的地方。有人在外星用魔劍殺怪獸,有人在晚清用導彈殺八國聯軍,有人在非洲遠程辦公,有人在論壇上痛罵全民低保和社會蛀蟲。乘客們存在于多重時間和空間,偏偏都不在這里。 車廂兩頭的便衣都是成都本地干警,完全融入背景,連張翰也看不出破綻。微型攝像頭一個卡在棒球帽的帶扣上,一個嵌在束發(fā)的珠花里面。二人都向前趴著頭,認真玩手機,剛好露出鏡頭對準目標。 朱越斜對面坐著個漂亮妹子,雖然也不在現場,總算制造了一點聲音。她大概在跟男朋友發(fā)消息,十指翻飛了一陣,忽然低聲唱起“祝你生日快樂”。 一曲唱罷,四周的乘客依然是掉線狀態(tài)。只有朱越瞅著她笑了,手指尖拍起無聲的小巴掌。 那妹子魂魄歸來,狠狠瞪他一眼。朱越立即像放了氣一般蔫掉,避開眼睛,裝作看車廂上方的閉路電視屏幕。 電視上現在是時事節(jié)目,正好也在聲討全民低保提案,只不過聲討者換成了權威經濟學家。張翰盯著癡癡呆呆的朱越,正在琢磨為什么總覺得眼熟,突然想起一事。 “小洪!把地鐵閉路電視的節(jié)目單轉過來看一下,接下去有沒有國際新聞?萬國寶的新聞?七點鐘守望的新聞?” 成都信安分局的網絡分析師趕緊連接地鐵系統。電視上已經在放廣告,張翰相當緊張:朱越現在捧著個裸機沒法上網。如果讓他在這里看到萬國寶的大新聞,不管他是不是裝傻,都不會有什么反應動作了。這是最壞的時機。 還好,一分鐘之內那趟車的電視節(jié)目單就調出來了。大部分是廣告,后面仍然是國內新聞。沒有萬國寶。只有一則廣告是騰訊新推出的手機游戲。張翰叫小洪干脆把它刪掉。 劉馨予坐在自己的工作站前,斜眼看了看張翰,也沒說什么。另外三個平民和她圍成一小圈,都表示很羨慕小洪的工作效率。 「–」 張翰本來非常不愿讓平民參加監(jiān)控行動。無奈本案是特殊情況,涉及到三大集團資源和信息對接。周克淵必須留下,沒有他就沒有兩位老師。百方二人組業(yè)務水平極高,他們公司的網絡分析平臺也只有讓他們自己cao作。 最后張翰發(fā)了四份專家借調通知,簽了四份保密顧問協議,只把騰訊那位三腳踢不出一個屁的家伙趕走了——為什么要留下半罐水的劉馨予,他自己都沒想明白。 7號線環(huán)城共有31站,朱越已經坐了14站。張翰心中焦躁:如果過了半圈還不下車,那就是不會去哪里,擺明要耗下去了。這小子釋放之前就在炫耀“我不傻”,難不成真的有種,要正面對抗監(jiān)控? 他一念未消,朱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順著帽兜和衣服邊緣摸了一遍,還把鞋脫下來搖搖。 石松笑道:“反射弧真長啊?!?/br> “神仙樹站到了,中轉五號線的乘客請下車?!?/br> 朱越慢悠悠站起來下車,并不像圖謀甩掉尾巴的樣子。他沒有去中轉,直接上了出站的階梯,似乎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所有監(jiān)控人員都長出一口氣。 “升仙湖,二仙橋,神仙樹。成都真是個好地方?!眲④坝柙谝贿呧洁洁爨?。 朱越剛踏出地鐵站,無人機的高清攝像吊艙已經重新獲取跟蹤焦點。張翰調來的無人機是一架gj-4c型“雨龍”,軍用轉警用,專門用于全天候偵察和打擊任務。cao作艙不在這里,但高清視頻和電子監(jiān)控數據可以實時傳輸到監(jiān)控中心。 今天成都天氣又很反常,有點曖昧的陽光,云層在2000米以上,空氣懸浮物很少?!坝挲垺痹?500米高度安靜盤旋,rou眼完全看不見。現在主屏幕上就是無人機的視野,比路邊攝像頭的信號還清楚。 昨天深夜制定計劃的時候,張翰思想斗爭了好一會兒,才規(guī)定這次任務無人機不帶彈,改掛電子偵查吊艙,保證滿油最長航時。 分析組迅速更新環(huán)境數據。主控終端的大地圖上,各種圖標和注解密密麻麻冒出來。 一個分析員口頭報告:“目標在這個片區(qū)的數字足跡很多!神仙樹南路91號‘金楠手機’,有他兩次購買記錄,五次下載記錄。轉過去紫杉路步行街匯賢網吧,他的累積機時超過兩百。附近三個便利店,還有好幾家外賣,都有消費記錄?!?/br> “什么時候的?他在這里住過嗎?” “四年到三年前。物業(yè)、租房和暫住人口記錄還沒查到。” “不會查外賣單上的送餐地址嗎?”張翰有點惱火。 分析組一共四人,三個都是成都分局的,到現在對北京來的大boss已經完全服氣。答案馬上出來了:送餐地址要么是匯賢網吧,要么是神仙樹南路上的時代城小區(qū)1棟104號。 分析員疑惑道:“房主已經買房十多年,跟他的交集只有幾次電話記錄,轉賬都沒有。這個片區(qū)房租不便宜啊,套三的房子他住得起?” 戶型圖調出來,又清楚了。這個小區(qū)的房子一樓戶型帶地下室,在成都城區(qū)很罕見。 「–」 朱越向北走了一段,穿過馬路,晃進了路口的金楠手機店。監(jiān)控中心每個人都來了精神。 跟蹤的便衣已經換了一組,手機店是不會跟進去的,他們沒那么業(yè)余。 網絡監(jiān)控組發(fā)現店內的安全攝像頭沒聯網,這也沒關系。店面很小,裝修是大玻璃櫥窗和玻璃門,跟蹤組站在馬路對面抽煙,隨身攝像頭把店內的朱越看得清清楚楚。他徑直上去和柜臺后面的老板攀談。 張翰正要發(fā)急,從二環(huán)高架沖下來的車載組已經就位。車上除了司機、監(jiān)控和通信人員,還各配了一個武裝外勤。這兩臺suv當然卸載了自動駕駛系統,車載設備十分齊全。金楠手機店的裝修風格對它們來說簡直完美。 兩臺車分開停在馬路對面,和手機店各自保持三十度斜角。離店門正方向都有四十多米遠,店內的人不可能注意到。第一臺車從窗口發(fā)射一束高穩(wěn)度激光,對準手機店最薄的大玻璃窗。第二臺在反射角方向接收。店內的聲音微微震動玻璃,調制了反射信號。第二臺車內的解調器還原成聲波頻譜,智能輔助銳化增強,再實時發(fā)送給監(jiān)控中心。 張翰聽到音頻的時候,可能只漏掉了一分鐘的對話。 朱越和老板顯然是熟人,說話都很直接,正在激烈討價還價。雙方在七折還是九折的問題爭執(zhí)了一會兒,各不相讓。 最終老板說:“沒發(fā)票的東西,我不可能給七折以上,不值得找那個麻煩。既然是沒開封的新機,你又何必要換?來路有點水吧?” 朱越沉默了十幾秒鐘,終于開口:“來路是絕對不水的,純官方版。你說得也對,我不換了,就用這個下載?!?/br> 老板的聲音隱隱有點失望,但還是很爽快,給他掃身份證開通了安全下載,只象征性收了五十元。朱越從華為支持網點下載了cao作系統和基本應用,接著從鴻蒙公共用戶云下載自己的私人數據備份。 他重新開機時,手機屏幕也出現在監(jiān)控中心的副屏幕上。所有cao作和用戶數據一覽無余。 小顧沒好氣:“這人真奇怪!給他一部干凈手機,他偏要嘰嘰歪歪疑心。打個七折,他又舍不得換了!做事這么三心二意沒有決斷,活該他窮死?!?/br> 張翰也有點大炮打蚊子的感覺。后門是裝在朱越的私人數據備份鏡像中。為了把它塞進鴻蒙用戶云,他可是花了兩個小時去交涉。 朱越開機之后直接點開萬國寶。界面首頁上,“熱點”和“論壇”都換成了鮮紅的字體,上面飄著火焰動畫。卻沒有看見熱點標題滾動條,大概是早被他屏蔽了。監(jiān)控中心眾人都屏住呼吸,期待導火索點燃。 點擊的漣漪卻落在“好友”上。 跟麥基的會話打開了。那條互聯網有史以來轉發(fā)最多的消息,語音條呈灰色,靜悄悄呆在過往消息的最后一行。沒有回答。 旁邊顯示著中文同步識別文字:“活下去!奇點就要到了!”——現在倒是完全正確。 朱越的聲音和萬國寶的識別文字同步出現:“你死了嗎?沒死請給個回音?!?/br> 過了兩分鐘,麥基和萬國寶都毫無動靜。 分析數據如潮水高漲,從加密外線涌入周克淵的工作站。圖海川沒有遠程參加監(jiān)控,張翰確實不好意思浪費他的時間做這種水磨工夫。然而,他手下龐大的團隊監(jiān)視著萬國寶的一舉一動:負載、流量、節(jié)點異常和錯誤自檢。此刻他肯定在杭州目不轉睛。 周克淵飛速看完報告:“沒有任何異常。正常發(fā)送、正常接收,這邊看得見翻譯也是正確的。也沒有觸發(fā)通信擴散和計算浪涌。只是麥基那邊不在線。” 屏幕上,朱越關掉萬國寶,打開超級電報查看消息。 監(jiān)控中心又一次大失所望,又浪費了許多表情。 電報上有一條新的文字消息: “今天早上我4點起床,精力過剩。在干什么呢?有沒有空?我7點出門。” 消息是中文,發(fā)信人名稱是英文:batshitcrazy??窗l(fā)信時間是一個多小時之前。 分析組幾秒鐘就驗證了發(fā)信人id:正是朱越寫下的那個美國聯系人,算時差比北京時間晚13小時,應該是美國中部時區(qū)夏令時。 回復框中,朱越輸入了“抱歉我正在”五個字,停了一會兒又刪除了。他關掉電報,揣起手機出了店門。 張翰的臉色黑得像要下雷雨。 劉馨予在一邊看著,也默默咒罵:這混蛋總是這樣不中用!總是在邊上蹭蹭,你還沒來得及哼一聲,他就軟塌塌撤退了。現在他把唯一中用的器官找了回來,該聯系的也聯系過了,還能去哪里呢? 朱越站在手機店門外的馬路邊,茫然張望。 下班高峰已過,又是斜陽。聯合快運的無人機飛艇母艦正好運行到武侯區(qū)上空,雪茄形的巨大黑影投在路對面神仙樹公園,慢慢向他逼近。幾十架投遞工蜂拎著包裹,排成一串從樹梢掠過。 仰頭看母艦,今天的艇殼廣告是破音四大天王,每人都捧著一個手機齜牙咧嘴。為首那個黑胖子把大臉伸向地面,隔這么遠都能看見臉上的油汗。胖子似乎就要掉下來,在他面前砸出一個隕石坑。朱越覺得真掉下來也不算奇怪。 路上車水馬龍,速度一點不比那天晚上慢。路對面抽煙聊天那兩個人,現在已經走遠了。 本來認定他們是跟蹤的特工?,F在看來,也不一定。自己有那么值錢嗎?這三天以來發(fā)生的所有事,有邏輯嗎?有意義嗎? 馬路左側最靠邊的車道上,一輛銀色寶馬飛馳而來。朱越遠遠就看見司機的手不在方向盤上。 他干脆向前跨出一大步,動作很夸張。 寶馬車微微偏轉,保持最小安全距離從他面前掠過,馬上轉回車道正中。規(guī)避路線非常靈巧,恰好在鄰道兩車間隔的中點蹭過,一點沒影響鄰道行車。司機回頭瞪著他,隔著玻璃無聲大罵。 朱越退回來蹲在路邊,嘿嘿笑出聲。笑到路人開始側目,他就站起來轉右,進了紫杉路步行街。步履輕快還吹著口哨,先前弓腰縮頭那副衰樣簡直換了一個人。 「–」 監(jiān)控中心嘈雜起來,不少人也在笑。劉馨予搖著頭:“沒救了。繼續(xù)打游戲?!?/br> 全棧剛才偷偷跟她打了賭,現在眼看贏了,心情大好。只是礙著張翰正在氣頭上,不敢公然收賬。 他笑道:“換了是我,我也繼續(xù)打。說真的,pc游戲不管是單機還是在線,比玩手機高尚多了。至少你是很專注地進行一項事業(yè),很有儀式感吧?不能一邊走路一邊打,一邊嘿咻一邊打,邊帶小孩邊打……比如白大褂,明明是一款手機游戲,你們騰訊也出pc版,很有情懷呢!” 說話間,朱越已經進了匯賢網吧。這次他沒在大廳租機位設備,而是要了一個雅座包間。 步行街兩頭都有攔路水泥墩,車載小組進不去。步行第三組沒有走地鐵,搭乘的車還堵在路上。于是車載小組的兩個武裝外勤下車跟了進去,暫時頂替一下。好在他們的任務不是特別緊迫,只需要呆在街上盯住網吧大門。 這是一家高端網吧,比紅花堰那種氣派多了。室內遵照規(guī)定密布攝像頭,而且都聯網。 聲音的問題解決得更徹底:朱越手機上那個后門可以控制所有傳感硬件,包括鏡頭和麥克。 包間里的pc是經典奢華型。老板很懂高端游戲迷,投資都堆在外設上,超大弧面屏加機械鍵盤。網絡監(jiān)控組提前聽到房間號,在朱越坐下之前已經建好了鍵盤輸入和屏幕顯示鏡像。 張翰一言不發(fā)盯著屏幕,沒有絲毫要松勁的樣子。眾人心里都在嘀咕:難道要看這小子打十幾個小時游戲? 朱越開機就從客戶端調出超級電報,打開和batshitcrazy的會話。監(jiān)控中心再次吹入了一股生氣。 “早上好!我來了?!?/br> 對面的回答很快:“晚上好!在家還是網吧?” “網吧?!?/br> “沒多少時間了,我們抓緊哦~~網吧沒有vr套件,用貼圖視頻?” “我在大廳,不方便。” “不要那么小氣嘛~~開個包間?!?/br> “沒有包間了。生意有點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