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身下之人猶在蹙眉低吟,鐘林晚心疼地吻吻她的唇角,深吸一口氣,重又將血含入口中,染血的唇再度貼近白霽,她屈起一只手臂撐著身子,另一只尚算干凈的手輕輕穿過白霽發(fā)間,極盡溫柔的安撫,像這人從前對待自己一般。 鐘林晚不知自己將這動作重復了多少次,一直到她再沒力氣抬頭,只能將臉靠在白霽胸口,聽著白霽緩慢微弱的心跳,她失血太多,沒力氣站起來,眼前也時明時暗,一片昏蒙,是以在緩和一陣替自己行過針,抬頭細細端詳白霽時方才發(fā)現(xiàn),這個清冷孤高冷心冷情的女子不知何時竟落下淚來,一滴清淚自她筆墨勾勒的眼角無聲滑落,隱入鬢發(fā),鐘林晚怔怔看著,她從前從未見過小白哭,不曉得親眼見心上人落淚是怎樣一番滋味,如今嘗過才明白,竟是如此苦澀鈍痛么。 “小白……”鐘林晚失神般地低喃,眼中人清冷入畫的輪廓變得忽遠忽近,逐漸模糊開來,她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干涸已久的雙眼竟就此落下淚來,鐘林晚趕忙抬手去擦,血淋淋的手臂將白凈的臉上蹭了不少血跡,又被不斷落下的淚水劃出一道深刻傷痕,她驚慌失措地想要擦凈血跡,越擦便越是臟污,越擦淚水便愈發(fā)抑制不住,鐘林晚哭得胸口劇烈起伏,幾乎喘不過氣,她死死咬住衣袖,生怕被屋外之人聽見,如同垂死的小獸般發(fā)出壓抑痛苦的嗚咽,她早便知曉,早便明白,白霽苦苦支撐至此的緣由只在她身上,是她不肯死心,不斷呼喚她、懇求她留下,是她自私地延長了白霽的痛苦,將她折磨至現(xiàn)今這般模樣。 “對不起……對不起小白,對不起……”鐘林晚將臉埋入掌心,直挺的脊背頹敗地躬伏下去,聲若泣血,“我真的不想你死……” —————————— 我自己先說,又短又虐 第224章 晚霽 暴雨初歇,天地間一片悶濕的水霧,鉛云一層堆積一層,不時推擠出沉悶似吼的轟鳴,壓得人喘不過氣,現(xiàn)下正值暮色四合之時,夜色卻過早開始暈染,密林中的活物蟄伏不出,四下里一片死地般的靜寂。 一只落單的孤鳥撲棱著翅膀落在檐下,抖落身上雨滴,歪著腦袋瞧不遠處的一只方盒,它能嗅出方盒內(nèi)有它冒雨找尋的吃食,只是天生機敏的靈性讓它不愿輕易靠近,它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陣,點著小碎步正欲過去,方盒前的門扉內(nèi)忽然傳出“吱嘎——”一聲細響,一直緊閉的木門從內(nèi)推開一道細縫,一雙疲累黯淡的眼睛向外望來,孤鳥立時受驚,展翅撲飛而去。 門被推開,卻不見有人出來,那雙眼睛隱在門內(nèi)觀察一陣,確定周遭無人后,方又將門推開了些,半側(cè)著身子探出一只手來,將提起盒子,一道清冷語聲忽而自近旁傳來,“鐘姑娘?!?/br> 鐘林晚悚然一驚,握著提手的手顫得厲害,竟就將方盒打翻了,guntang的米粥自縫隙內(nèi)溢出,鐘林晚來不及看,顫著手想將門帶上,卻被一只白皙好看的手擋住了門扇。 洛淵目光沉靜,垂眸注視著身前消瘦單薄的小姑娘,靜默不語,鐘林晚被打斷了動作,低垂著頭亦不開口,只將身子又向門后退了退。 這時暮色深沉,鐘林晚掩在門后黑暗中,幾乎看不清面容,洛淵目光掃過鐘林晚,停留在她衣擺沾染的鮮紅血跡上,微微蹙眉,這是六日來她第一次見鐘林晚,她不肯見她,三餐也只在門內(nèi)應聲,然而卻并未頹靡自棄,只在她去林周提防時將方盒取入,待她再回來只剩了干干凈凈的碗碟。 “洛jiejie,我要替小白醫(yī)治了……今晚的飯我不吃了,你先回……” 鐘林晚靜默不過片刻便當先開口,言語間欲讓洛淵離開,她似乎急迫得很,說著話便要將門闔上,一抬手卻給一只冰涼柔軟的手抓住了小臂。 鐘林晚渾身劇烈一顫,踉蹌著后退一步,微微躬下腰去,洛淵目色驟冷,右手改握住她手掌,左手在她腰間一扶,助她穩(wěn)住身形,鐘林晚手臂向上抬著,這般一晃,衣袖便順勢滑落下去,露出底下傷痕累累的手臂,劍痕交錯相疊,密密麻麻,多數(shù)連痂都未結,向外咧著深紅的口子,看得人心頭泛涼,小臂上更有一道深深劍痕,看上去剛落下不久,尚在向外滲著鮮血,只用一條斑駁的細布草草纏了幾道,根本未起甚么效用。 鐘林晚疼得臉色煞白,氣息都抑不住急促起來,即便如此亦咬著唇一聲不吭,另一手背在身后,虛軟著腳步向后退去,洛淵乍見她身上這等慘象,亦不由得怔了怔,方才明白這人為何老老實實將送來的飯食全部吃下,她需留著力氣和精神,才能不斷給白霽提供鮮血,維系性命。 鐘林晚自知隱瞞不住,亦無法掙脫禁錮,目光中始流露出哀求之色,顫聲道:“我很快便會救回小白了,小白很快便會好起來……她已經(jīng)比前幾日好上許多,真的,我不能停手……我不能停手……” 洛淵一手抓著鐘林晚,只覺手上輕飄飄的,好似抓著一只紙人,便是性子再好,此時亦難掩言語中的低沉冷怒,“你想放干了血同她一道死么?!?/br> “死”字入耳,仿佛觸及到鐘林晚心中最不愿面對的恐懼深淵,鐘林晚驀然抬眸,胸口隨著情緒劇烈起伏,仿佛整顆心都要折斷胸骨跳脫出來,聲線中卻不聞怒意,只余苦痛凄惶,“我既無法令她活著,難道還不能與她共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