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聽你的?！绷謺D掩去眸中苦澀，輕聲回應(yīng)，她看著洛淵蒼白的唇，滿是心疼地傾過身來，在她唇角落下一吻，洛淵輕輕攬住她腰身，避免林旸自顛簸的座椅上滑落，兩人身體相觸，便更加分明地感受到洛淵的身體如何消瘦，林旸微微仰頭，眼底到底還是流露幾分澀然，“你再如此虛弱下去，我便要忍不住欺負你了。”

    洛淵眸中倒映著她疼惜的神色，目光愈發(fā)柔和溫然，低低應(yīng)道：“好?！?/br>
    林旸聽她如此回答，心臟仿佛被用力扯動了一下，疼得她長睫微顫，動作亦隨之滯住，抬眸凝視著她，“如何欺負你都好么？”

    “嗯?！甭鍦Y眉眼低垂，一雙深眸中滿是溫柔神色，應(yīng)得順遂，聲線中尚帶著傷后的低啞，聽來卻有示弱似的柔緩撩人，林旸滿心酸澀，尚未開口回答，卻見眼前人好看至極的眉眼忽而傾近過來，在她反應(yīng)過來之前，輕輕吻在了她的唇上。

    這一吻目的分明，清甜柔軟的舌靈活地深入林旸唇齒，撩撥汲取，令她禁不住地低吟出聲，卻又溫柔無比，好似對待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寶，順從至將整顆心都捧來給了她，不愿叫她有一點難受，如此若即若離卻又予取予求，林旸的目光很快便在這般攻勢下迷離開來，軟軟地偎在洛淵身上，眸中漫起薄薄一層水霧，嗓音亦變得含糊沙啞，“洛淵……我們……馬……韁繩……”

    口中囈語逐漸轉(zhuǎn)為難以自抑的低吟，連氣息都隨了對方在體內(nèi)愈發(fā)放肆的引誘，最后一縷暖黃的夕照自窗框邊緣無聲擦落，相擁纏綿的兩道人影身子一歪，自座椅上滾落而下，落入搖晃曖昧的昏暗之中。

    ……

    第二日林旸醒來，兩人所乘的馬車已從小路偏離出了二十余里，幸而此處尚在雪山之中，偏僻荒蕪，一路過來半個鬼影也未見著，林旸從未試過如此放肆任為，醒來后羞得一日未跟洛淵開口，任憑她如何哄誘自己，只是燒著耳垂面向角落，翻來覆去地低喃一句，“這是你欺負我……分明是你欺負我……”

    兩人并不急于前往凌霄，故而也沒有耽擱行程的顧慮，一路策馬緩行，閑游過許多山水風景，洛淵的身體在此途中漸漸好轉(zhuǎn)起來，不必再每日服藥，眼底化不開的沉郁亦逐漸被每每看向她時的柔和取代，如此游歷了兩月，方始臨近凌霄腳下。

    兩人返回凌霄時穆王摧枯拉朽般的清掃早已結(jié)束，江湖中儼然一片死傷慘重后的蕭條，凌霄半山處的山門無人把手，門頭傾頹，地面大片暗褐的血跡無人清掃，早已不復往日尊威，兩人不欲生事，未往主殿方向去，徑直往小孤峰而來，相較于凌霄其他諸殿，這里顯然來都無人愿來，昏暗空茫的雪色壓在沉厚的鉛云之下，看得人心中發(fā)悶。

    洛淵抬手推開陳舊的門扉，緩步踏入，屋內(nèi)陳設(shè)一眼便可盡收眼底，簡單得有些冷清，兩月封閉已令屋內(nèi)積郁了一股腐朽之氣，好似它已知曉主人無法回來，早早便顯出了傾塌之勢，洛淵拾步而行，目光緩緩掃過屋內(nèi)諸物，似是想于其中找尋一絲熟悉氣息，最終停留在了一面墻前。

    這面墻干凈得有些突兀，墻面未掛任何物件，墻前也未擺東西，只干干凈凈地立在那里，正中顯出一片深刻的蒼白，洛淵抬手緩緩撫上，眉眼低垂，這是那副畫像的懸掛之處，二十年來從未動過，不知她此行下山，是否早已有所預感，預感到這一離去便再也無法回來，因而才……

    一陣寒風倏然卷過，帶動洛淵身后青絲飛舞，散漫冷清，洛淵回眸望去，林旸已將正對此墻的窗戶打開，目光怔怔地看著窗外，“小美人，那是……”

    洛淵邁步向她走去，目光亦隨之落在窗外，外頭不知何時又開始落雪，白茫茫的大雪中一道青黑石碑孤然而立，碑石上落了厚厚一層雪，幾乎全被掩埋，看不清碑文，洛淵眼底閃過一抹驚愕，注視良久，漸漸轉(zhuǎn)為黯然，低聲開口道：“是我娘。”

    林旸心中已有猜測，聽清洛淵所言，眸光亦隨之黯淡下來，喉間仿佛被人扼住，澀疼得難受，窗前擺有一套桌椅，想來時時有人獨坐此處飲茶，一面可望見至死也不愿放下的過往，一面卻是早已失去愛人的冰冷現(xiàn)實，林旸憶起南夙冰冷無波的雙眼，心中驀地涌起一股窒悶的恐慌，每日坐在這里，她究竟是何等感受？這孤零零的二十年間，她又是如何說服自己度過來的？

    “走罷?！鼻謇湔Z聲忽然自身側(cè)傳來，林旸抬眸看向洛淵，目光尚有些出神，洛淵卻已斂去眼底黯然，淡淡道：“師父如今已不再需要甚么外物了?！?/br>
    林旸隨洛淵踏出屋外，于石碑前止步，洛淵俯身拂去碑上落雪，只寥寥幾字落于其上——戚若吾妻，只有生辰，卻無卒年。

    洛淵凝目而視，片刻，屈膝跪下，林旸隨之跪于她身側(cè)，天地間一片靜謐，只聞見大雪簌簌而落的微聲，很快便將兩人肩發(fā)打濕，覆上一層純白，洛淵長久注視著眼前墓碑，似欲訴說甚么，最終卻一字未吐，十數(shù)年天人相隔，難道還要告訴她師父這些年的凄苦么？

    洛淵想起決定分道而行的那日，她欲勸師父留在長白，勸師父遠離紛爭，又恐師父不愿隨處落腳，恐她與張瞎子久處不合，思來想去，前瞻后顧，卻唯獨未想過師父會死，難道這人世的生離死別，分分合合，最終皆難違定數(shù)？

    “走罷?！甭鍦Y緩緩吐息一聲，話語在空中凝成小團白霧，轉(zhuǎn)瞬便消散干凈，林旸垂首跪著，額前碎發(fā)遮住雙眼，不知在思索什么，感受到右手柔軟冰涼的觸感后，方才遲緩地看向洛淵，滿目澀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