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林旸強捺住心尖刻骨細密的疼痛,指尖深深刺入掌心,一字一句道:“你還當我真的喜歡你么?” 她強迫自己看著洛淵,看著她的面色霎時間慘白如紙,身體似是被利刃刺中,微微搖晃,踉蹌著后退一步,“還不快滾。” 洛淵闔了闔眼,似是難耐這句話帶來的劇烈痛楚,從來挺直的脊背終于佝僂下去,像是被人棄在雨中的喪家之犬,失魂落魄,林旸一瞬不瞬地冷視著她,嘴唇亦蒼白得不見血色,又過許久,洛淵終于慢慢垂下眼去,長睫顫動,語聲低微得聽不清晰,“我現(xiàn)在于你,已經(jīng)沒用了么?!?/br> 林旸身體劇烈一顫,眼底洶涌的絕望幾乎將她擊潰,她咬牙硬生挺著,用力得口中全是血腥味,右手驀地運力,揮鞭纏住瑤光劍柄,錚然拔出。 這柄劍于兩人交手途中從未出鞘,顧及林旸許會為難,甚至在面對林旸師父時洛淵都未曾將其拔出,她看著瑤光倒飛入林旸手中,全無防備地站在她面前,白刃在空中帶起一泓流光,卻未指向洛淵,穩(wěn)穩(wěn)地反架于執(zhí)劍者頸前,寒氣凜冽,林旸痛得渾身顫抖,死死咬著牙才將余下的話說出口。 “我不殺你,你當她會放過我么?” 洛淵慌然無措地踏前一步,抬手欲要阻她,林旸見她接近,眼底驀地閃過痛苦決絕,右手向前一送,在頸側(cè)劃出一道凄厲血線,鮮血立即沿劍鋒緩緩淌了下來,映襯著她的話,亦似染了兩人鮮血一般。 “你會害死我的?!?/br> 洛淵小心翼翼的動作隨著這句話被釘死在原地,林旸親眼看著她眼中最后一縷光熄滅,想要觸碰自己的指尖緩緩垂了下去。 良久,林旸聽見林海起伏的潮聲,好似來此的第一夜,她們第一次回到屬于彼此的家,遠望天地間星海交映,浪潮起伏。 “放下劍罷,我走。” 林旸努力維系的最后一絲氣力被抽離干凈,劍尖低垂,錚地斜插入泥土。 —————————————————————————— 好了,大家心心念念的林旸師父出場了(其實前面還是甜的… 第233章 終章 洛淵走后,林旸便孤身一人守在了小屋中。 她空手回去復命,師父并未像從前一般罰她,只是斜斜瞥了眼她頸間隱約的細繩,眸中斂著毒蛇般陰冷的嘲諷,她似乎正忙于甚么,林旸極少能見到她,有時匆匆一面,她亦不屑于正眼瞧她,連像從前般驅(qū)使她入墓探路都未有過,林旸于是便獨自一人守在崖上,守在她和洛淵曾約定共度一生的小屋中,每日坐在屋前階上,聽風吹雨落,看晨露夜霧,無人同她說話,若非必要,她亦不離開此處,時候一久,竟也營造出一種悠然閑適的幻象,好似她原本追求的便是如此生活。 洛淵既走,時光流逝于她而言便變得不再有意義,每一日都只是景色的周轉(zhuǎn)變化,空洞麻木,她清楚洛淵已不會回來,也盼望著她別再回來,只是獨坐崖前時,會難以自抑地想起離別那日,想起她對她說過的那些決絕話語,想起她離開時黯淡絕望的雙眼,每次回想,都會叫她痛得心頭戰(zhàn)栗,卻又在痛楚中安下心來,有誰會將心口剖出一次次給她傷害呢,那個人當真不會再回來了。 她忍著痛挨過了一百日,兩百日,三百日,始終無法習慣這孤寂空落的痛楚,幸而,她懂得說服自己,好叫自己不會崩潰發(fā)瘋,人生不過短短幾十年,再挨上一萬八千余日,她便會死,等到死后到了地下,她一定好好向洛淵道歉,告訴她自己那時是騙她的,自于萬劫重逢之時,她便是真心喜歡她了,只是不知過去了這么多年,洛淵會不會早已忘了她?她還愿不愿原諒她呢? 蠻州無春暖冬寒,日日如昨,林旸日復一日地坐在崖頂遠眺,漸漸便過忘了日子,她對此不甚在意,原本余生的每日,她便都該如此孤零零地度過,好作她違心傷害洛淵的懲罰,直至某一日,她久違地聽見身后傳來了腳步聲。 那時天將蒙蒙亮,崖底一片霧氣翻涌,縹緲朦朧,斷崖佇立在云霧之上,好似仙山,林旸坐在斷崖邊緣,俯視腳底濃霧翻涌,聚散浮沉,便在此時,耳中捕捉到了一絲突兀聲響。 她于深林中待得太久,連開口說話都未跟人說過,感覺早已不似從前一般敏銳,直至那腳步聲距她十丈之內(nèi),她才有所察覺,微微抬了抬眼,卻未轉(zhuǎn)身,此處只她和師父兩人,很多時候,她都沒了防備自守的本能。 腳步聲在距她七丈遠時停下,而后便沒了動靜,林旸初時尚在出神,等了片刻,神思忽然一醒,死寂已久的心驀地開始劇烈跳動,撞得她胸口發(fā)疼發(fā)酸,她不敢去想那一絲渺茫的可能,心底既盼望是她,又恐懼是她,兩相矛盾下,竟愈發(fā)不敢回頭看了。 然而她不出聲,總有人要打破沉默,來人低低開口,喚了她一聲:“使鞭子的?!?/br> 林旸背影一僵,懷疑是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然而那語聲卻是熟悉的冰冷漠然,聽著便難以接近,她遲疑地回過頭去,余光中見到一抹玄青衣角。 來人腰懸玄黑冷刃,長身而立,風致無雙,一雙眸子含冰掩雪,此刻正定定注視著她,在她腳邊,一條細長白蛇正盤身吐著信子,“許久不見。” 林旸怔望著她不說話,過了片刻,眉頭蹙了起來,白霽見她不語,目光緩緩掃過周遭,清冷開口:“阿淵在何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