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林旸聞言一怔,“你不知她在何處?” 白霽微微蹙眉,“你們一同離開,我怎會知曉她在何處?!鳖D了片刻,又道:“她現(xiàn)下不同你在一起么?!?/br> 林旸忽然覺得身體陣陣發(fā)冷,似是身后寒霧侵入體內,陰寒至極,她強迫自己壓下心中升騰的不安,勉強開口道:“我們早便不在一起了,她……她許是去了別處,你不知曉……” 白霽眉頭蹙得更深,不明白她口中的“早便不在一起”是何意思,右手抬起,修長白皙的指間夾了一張紙條,“一年前阿淵曾傳信于我,言說你們已至蠻州故居,約定六月后待我傷勢痊愈,同往神都一聚,我于神都瀟湘閣中等待三月,始終等不到你二人前來,于是借信鴿指引,南下來往蠻州,只是入山后山勢過于復雜,層林蔽日,連信鴿亦在其間迷途,尋不到來時之路,我于其中斷續(xù)找尋半年,直至昨日偶然尋見你的白蛇,方才……” 白霽話音未落,忽見林旸腳尖點地,與她擦身而過,往崖下掠去,她欲要追上,卻見前頭疾行之人反手揮鞭,向她腰間甩來,白霽飄然退開兩步,林旸回望她一眼,目光中只余冰寒,“再追上來,我便殺了你?!?/br> 白霽腳下微頓,隨即再度追上前來,她既知兩人有恙,怎會不管不問,一路追隨林旸,林旸果如自己所言,凜然對她出手,毫不留情,只是短時之內兩人勝負難分,林旸心中惶亂,出招亦處處破綻,同白霽繞了陣圈子,忽然取出骨笛,置于唇邊吹奏起來,笛聲凌厲刺耳,全然不同以往,不多時,便聽林木間鳥獸驚動,轟隆隆地向此處涌來,先是一只吊睛白虎最先撲入兩人之間,暫阻住白霽腳步,其后各類走獸蟲鳥紛至杳來,眨眼間便將白霽圍了嚴實,啁哳紛雜,又撲又撞,林旸得到片刻空閑,很快便借地勢將白霽甩開,往深林中而去。 兩人分別時的那片林地,實際只是無際林海中渺小普通的一隅,并無特別,得益于林旸每日默念回想,竟輕易便找到了那處長久以來不敢再至的離別之地,原本遍生雜草的濕地已有兩丈方圓變得荒蕪堅硬,一柄寒刃斜斜插于其上,通體流白,寒氣渺渺,經過長時風吹雨打,劍身已覆了厚厚一層塵土,不復懸于主人身邊時的鋒寒高貴。 林旸遠遠望見寒刃,身體仿佛驟然落入冰窟,從頭至腳冷了下來,她不自覺地放緩腳步,一步步走至空地,垂首注視良久,右手緩緩握上劍柄,凌厲逼人的寒意立刻沿掌心一路襲向心脈,林旸茫然地感受著,甚至對于這柄洛淵從不離身的劍并不覺得熟悉,她們尚在一起時,洛淵幾乎從不叫她碰這柄劍,即便兩人并肩而行,她也會細致地將劍系于另外一側,原來這把劍,竟是這么冷的么。 林旸闔上雙眼,片刻,松了劍柄,再度吹響骨笛,林木間遠遠傳來窸窣聲響,一顆光潤白潔的三角腦袋自草葉中探了出來,似是感受到主人身周的沉冷氣息,瑟瑟縮縮地并未上前,林旸身體無意識地緊繃,失去血色的薄唇間吐出幾字,“替我找到她?!?/br> 短短半日,林旸從未感到過如此漫長,甚至比逼走洛淵后她所挨過的每一日都要漫長,她看著那柄她曾執(zhí)在手中護過自己無數(shù)次的劍,在心中哀求了成千上萬次,不要找到她,不要找到洛淵,這樣她便已經走了,遠遠地離開這里,不被任何人找到,包括自己。 然而白蛇終是回來了,她再見到師父時,是在斷崖以北的四十里外,地勢在此向下凹陷,形成一處自然的天坑,天坑最底處,水流匯集,蝕成溶洞,她由一處矮口進入,隨白蛇在其中找尋時,見到了師父。 穆離似是受了傷,面色有些蒼白,右腳亦虛虛踩著,并不觸地,見到林旸,眸中閃過幾分不悅,似是不愿自己的狼狽相被外人見到,然而卻也未將她放在心上,瞇眼盯了林旸一陣,唇邊忽而勾出一抹笑意,“你來尋她了?” 林旸身子一顫,最后的一絲幻想亦被這句話打破,她面色蒼白得可怕,薄唇顫了顫,穆離卻已轉身向內走了。 林旸無意識地隨在她身后,腦中一片惶然無措,她想不明白,為何洛淵還在此地,為何洛淵還不離開,她已對洛淵做了這般狠毒的事,難道還不能奢求她安寧么? 溶洞四通八達,好似巨大的蜂巢,一旦進入便難見天日,許多分支洞口皆黑洞洞的,冷風嗚嗚地向外悲號,像是通往幽冥府邸,穆離一路下行了不知許久,下一個洞口,眼前終于開闊起來,在那里,林旸見到了洛淵。 她盤膝坐在地上,手腕上牽了兩條手臂粗細的深黑鎖鏈,將她禁錮于方寸之地,一襲白衣斑斑駁駁,腕袖處更是被染成了深褐色,一層暈染一層,長年不見日光令她的面色分外蒼白,整個人似是被耗盡了生氣,雙眼閉闔,無力地倚于墻邊,仿佛早已…… 林旸感覺腳下發(fā)軟,看見洛淵的瞬間,她全身的氣力似乎都被抽離出去,強行撐起的堅持瞬間分崩離析,幾欲倒下,她下意識伸手去扶,手邊卻空落落的沒有東西,跌跌撞撞地向前踉蹌幾步,再開口時竟似是一聲嗚咽,“洛淵……” 她沒有走,沒有遠離這里,她因她被困在了這里,日復一日,不見天日。 洛淵染血的指尖驀地一動,帶動鎖鏈“當啷”一聲,林旸看到她的長睫輕輕顫動,頭向自己這處微微偏轉,然而卻未睜眼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