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什么，沈姜彎唇笑了起來。

    “要什么口味?！?/br>
    “嗯……我看看。”收回目光，沈姜開始點單。

    風吹樹葉簌簌作響，香樟樹下，少年眉眼沉靜，朦朧美好。

    然而總有人以破壞美好為樂。

    “他的眼睛好奇怪。”

    “他的眼睛一直不動，他都不眨眼?！?/br>
    “他睡著了嗎，睜著眼睛睡覺?！?/br>
    “他是機器人嗎？”

    “我覺得他是木頭人?！贝┍硯а澋男∧泻⒄f完對周鳴耀做了個鬼臉：“看，他還是不動，真是個怪人?！?/br>
    他們越走越近，無論做出多大動靜，少年紋絲不動，尤其是那對漂亮的眼珠，永遠注視一個方向。

    有大膽的小孩拍拍他的胳膊，少年轉(zhuǎn)頭，目光卻沒落在他的身上。

    “你好。”少年抿唇對他們笑。

    他說話的時候也不看人，小孩子們瞬時高潮了，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他們用盡各種方式戲弄他，然后看他想躲又躲不掉，想抓人也抓不到的畫面。

    周鳴耀支著盲杖起身，想通過走路避開這群貪玩的小孩，沒想到最大的那個孩子發(fā)現(xiàn)了重點。

    他一把將周鳴耀的盲杖搶走，大聲嚷道：“快看！沒有這個棒子他就走不了了！”

    “啊，是真的！”

    像看猴一樣，看著周鳴耀揮著手無頭蒼蠅亂竄，小孩子們覺得有趣極了，發(fā)出劇烈爆笑。

    大人們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好奇地走來。

    聲音很響，沈姜自然也注意到了，彼時她正接過老板手里遞來的冰淇淋，轉(zhuǎn)眼就看見周鳴耀被一群小孩戲弄的畫面。

    “喂，你們干什么呢！”一手一只冰淇淋拔腿就跑。

    小孩子們看見沈姜追來，四散著逃開。

    “小兔崽子！”跑也就算了，盲杖特么的也拿走了！

    “別跑！站?。⌒⊥冕套游遗凰滥銈?！”

    冰淇淋也不要了，她發(fā)狠地追上去，從小路追到大道，從樹林追到湖邊，她不知疲倦，眼里只有周鳴耀的那根盲杖，還有強烈想要把這群壞小孩抓住的念頭。

    小孩也不是傻的，發(fā)現(xiàn)拿著盲杖跑不快，果斷丟棄。

    沈姜彎腰撿起，再抬頭時，小兔崽子們早跑沒了影。

    “艸！”熊孩子什么的最煩了！

    沈姜沒再追，周鳴耀還在公園，她得回去找他。

    沒了那群熊孩子，小攤一條街恢復了往日的熱鬧與喧嘩，沒人關(guān)注周鳴耀的眼睛，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周鳴耀摸索到沈姜之前給他找的那條長椅坐下，因為沒有盲杖，他的手規(guī)規(guī)矩矩放在大腿上，背脊挺地板直，像一顆倔強挺拔的勁松。

    沈姜看著，鼻端涌出無盡酸澀。

    “我記住他們的臉了，小屁孩！被我抓到一定揍爛他們的屁股！”

    少年輕輕彎了彎唇，右手抬起來，想摸她。

    “沒關(guān)系，冰淇淋買到了嗎？”

    沈姜握住他的手，呼吸沉沉，握得死緊。

    她看著他的臉，溫柔的眉眼在夕陽下氤氳著玉石般的朦朧光澤，這樣美好的少年，他們怎么忍心……

    沈姜忽然覺得自己很不是個人，當初她好像也這樣惡劣欺負過眼前的少年郎，現(xiàn)在又有什么資格生熊孩子的氣。

    狠狠揉了把眼角，在他身邊坐下，不說話，連呼吸都一并放緩。

    “沈姜，你怎么了？”

    沒怎么，她在生自己的氣罷了。

    深呼吸，緩了好幾口氣才勉強沒在他面前露出顫音：“沒事，追累了，你別說話，讓我休息一會兒?！?/br>
    他輕輕探手過來，攏住她孱弱的肩膀：“好，你休息一會吧?！?/br>
    “冰淇淋買了嗎？”過了兩分鐘，他問。

    “還沒買到。”望著地面粘膩的一灘痕跡，她撒謊了。

    少年不知真實情況，他問：“那還買嗎？是不是在排隊，我看你好久都沒回來。”

    她的頭輕輕靠在他的胸膛，失神地望向遠方的冰淇淋攤：“對，現(xiàn)在人更多了，我不想排了。”

    “你在這里休息，我去給你排隊?！彼f著還真要站起來。

    沈姜苦澀一笑，抬頭，捏了捏他的臉頰rou：“不排，我不想要了，我?guī)闳コ孕↑S魚好不好？”

    周鳴耀最喜歡吃市中心商場里一家專門做黃魚湯的招牌店，魚湯鮮美，飯點去經(jīng)常要排至少一個小時的隊。

    因為看不見，挑刺的時候周鳴耀需要用手摸著把刺挑出來，或者一點一點在嘴里吐刺，吃起來有些狼狽。

    所以盡管喜歡，卻又克制，盡量不吃那份菜。

    “你想吃嗎？”他又問。

    少女的眸子干凈而明亮：“我想吃，我親自給你挑刺?！?/br>
    周鳴耀怔住了，呼吸微滯。

    他大概知道沈姜莫名的轉(zhuǎn)變是怎么回事，怔了一瞬后立馬反應過來，慌忙將染上酸澀的眼睛移開。

    她不說，他也不問。

    他默默接受她的好，她默默贖回從前的罪。

    ……

    沈姜一連好幾天心情不對勁，上課無精打采，練琴也心不在焉。

    周鳴耀以為她還在為那天公園里的幾個熊孩子生氣，一問，沈姜又否認。

    他有些不知所措，想哄她開心，可問題就出在他身上，他怎么安慰也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