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天后，周二下午兩點鐘的樣子，沈姜忽然逃課，打車來了特殊學校門口然后給周鳴耀打電話。

    “怎么了？”

    “有點事，帶你去個地方?！彼崆按蚵牶昧耍裉旖C珠不帶他練琴，正好趁這個機會拐走他。

    沈姜沒說要去哪里，周鳴耀問了一路也沒問出來，直到坐在治療室的房間里，才曉得沈姜居然帶他來了醫(yī)院。

    “這種由屈光性間質(zhì)引起的失明，如果進行手術(shù)治療有百分之七十的治愈機會，但也不是完全能恢復，有可能只能看見光，也可能看見模糊的影子，看個人體質(zhì)和手術(shù)情況?！?/br>
    沈姜啥也沒聽懂，唯一入耳的是那句‘百分之七十’！

    幾率很高呀！

    沈姜高興地攏住周鳴耀的肩膀，果斷道：“那就做吧！醫(yī)生，幫我們約個最近的手術(shù)時間。”

    話音剛落，周鳴耀反手握住她的手站了起來，無焦的目光穩(wěn)穩(wěn)落在她的側(cè)臉。

    “沈姜，我不做?！鄙駪B(tài)固執(zhí)到刻板。

    “為什么？”沈姜看了他一眼，沒等他回話，又問醫(yī)生：“那有什么危險嗎？”

    醫(yī)生看著她答：“手術(shù)都會有危險，百分之十的幾率吧?！?/br>
    隨后看向周鳴耀，醫(yī)生又說：“才二十歲，還年輕，越早做越好恢復?！?/br>
    沈姜挑眉，心情雀躍：“醫(yī)生，那您的意見是建議做手術(shù)對嗎？”

    醫(yī)生雙手交叉在桌面，點了點頭：“主要看患者的意愿，能做盡量試試?！?/br>
    沈姜激動地差點失聲，攥緊周鳴耀的手微微顫抖：“聽見沒，醫(yī)生說越早越好。”

    眸中是抑制不住的欣喜之色，周鳴耀沒有眼睛也能感受得到。

    可是……想到什么，少年壓下心中苦澀，還是只有一句話：

    “沈姜，我不做?！?/br>
    她不解，攏住他的手掌捏了捏：“為什么？”

    他沉默不說話，僵持了一會兒，醫(yī)生坐不住了：“你們先商量，我這邊還有患者?！?/br>
    “好的，醫(yī)生您先去忙。”

    沈姜把人拉到一邊，先觀察他的表情，沒什么不對勁，才開口發(fā)問：“為什么不愿意做，你難道不想恢復光明嗎？”

    難道想一輩子做個連小孩子都能隨意欺負的人？

    他只搖頭，多余的不說：“我不做?！?/br>
    “那你倒是說說，為什么呢？”沈姜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一些，然而周鳴耀固執(zhí)地讓她幾欲抓狂。

    如果說之前不知道做手術(shù)能有恢復的概率，沈姜這會兒知道了，斷不可能讓周鳴耀放棄機會。

    “如果是擔心錢的話，我有錢的，我爸我媽都有錢?！?/br>
    他搖頭，苦澀道：“我沒辦法承受風險。”

    “什么？”沈姜愣了半刻，原來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她簡直不敢相信這種話是從周鳴耀嘴里說出來的。

    他在她面前向來自信淡然，即使被金菲菲那群混蛋欺負，他仍有自己的桀驁。

    可現(xiàn)在，竟為了百分之十的風險輕言放棄嗎？這不是她認識的周鳴耀。

    “風險不大，醫(yī)生說了只有百分之十，大不了白做，不至于……”她握住他的手，企圖帶給他力量：“你不會那么倒霉，不會的。”

    少年搖頭，反握住她，無焦距的瞳孔是澄澈的清明。

    “沈姜，即使只有百分之零點一的概率，我也不敢堵。”即使眼盲，他至少還能拉小提琴，至少還能有機會跟沈姜逛街散步。

    可如果手術(shù)一旦失敗，輕則白做一場，重則……非死即癱。

    他寧愿死……可如果癱瘓，變成死都死不掉的植物人，人生還有什么意義？

    他被她拽著進了門診室，利落地扔下一句話：“醫(yī)生，麻煩您幫我預約一個號，越近越好！”

    周鳴耀一直都知道沈姜風風火火的性格，頭一次為她的性格感到頭疼。

    醫(yī)生見又是這倆小情侶，笑了一下，看向周鳴耀：“病人的意愿……？”

    沈姜咬牙切齒，難得她還能有恨鐵不成鋼的一天：“到時候我綁也要把他綁過來！”

    “沈姜……”

    不等周鳴耀在開口，沈姜拉著他大步流星離開了醫(yī)院。

    “就這么定了，晚上我就把這事告訴我爸，他肯定會幫忙?！本退阒皇瞧胀ㄅ笥?，沈國輝也不會不幫，十二萬只是沈姜之前兩個月的零花錢罷了，

    她掏出手機打車，兩公里的路程再加上這個點有點堵車，出租車大概十分鐘能到。

    耳邊是嘈雜的車鳴聲，周鳴耀摸索到她的手，用力握了握，掌心被汗濡濕了一大片。

    “沈姜，我不做。”

    他的固執(zhí)惹惱了沈姜，甩開他：“周鳴耀！你抽什么風呢？你想一輩子當個瞎子??？”

    脫口而出的憤怒像是澆灌在少年心口的火焰，像是跟她杠上了一樣：“我如果一輩子都是瞎子，你還會……”

    風穿過白襯衫，領(lǐng)口被吹得斜斜的，抵在喉結(jié)。

    說完他停頓兩秒，咽下苦澀：“你會嫌棄我嗎？”

    從遠處天邊壓下來的橘黃色夕陽，照在沈姜眼里，帶來泛酸的澀意。

    第58章 提五十八個燈

    “這不是嫌不嫌棄的問題。”沈姜喉嚨已哽咽：“問題是現(xiàn)在有機會讓你恢復光明, 你就不能……就不能放開膽子想想成功的幾率，你就不能想點好的嗎？你非要想最壞的結(jié)果，那世界上還有什么是好的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