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艾葉盯著木盆里倒映出來的自己，勉強地勾起唇角。

    這張精致的臉，這雙勾魂攝魄的眼，都和記憶中的娘親一般無二，甚至更勝一籌。

    在這樣的村子里，太過漂亮就是一種罪過。

    周艾葉有些木訥地揉了揉腫成桃核的眼，轉(zhuǎn)而撫上左眼瞼下的一顆淚痣。

    柔荑輕輕撥動水面，嬌媚的面容滌蕩起波紋。

    女孩將臉探入水中，一股股氣泡咕嚕嚕地鉆出。

    被剝奪的呼吸，寂靜的周圍，是從未獲得的寧靜與放松。

    周艾葉只覺得自己快要窒息，可是又舍不得離開。

    嘭！

    周艾葉被一股力氣拖拽出來，水花四濺。

    “你有病啊，洗個臉要把自己淹死么？”周苗苗把周艾葉從水盆中拉了出來，“大清早的，本來要去如廁，凈讓你給耽誤了。”

    周苗苗松開了周艾葉，轉(zhuǎn)身直接去了茅房。

    周艾葉大口地喘著氣，面上的水珠滑過脖頸，浸濕了衣領(lǐng)。

    女孩被水霧蒙上的雙眼，逐漸清明。

    —

    這幾日，周艾葉都一個人縮在自己的西邊小房，一日三餐都是周余氏給她送過來的。

    這日，周福生下地回來，察覺到了周艾葉的不對勁，同自家娘說了這事。

    “娘，我瞧著艾葉有些奇怪，莫不是心里還是別扭著。”周福生燒著火，同周余氏說道。

    周余氏正切著菜，氣悶地說道，“這幾天，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她，我都心疼那rou錢，家里的活也不讓她干了，她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娘，咱還是盡快和涂家定好這門親事?！敝芨Ｉ鷵狭藫项^。

    “兒啊，你說的對，這女人么，定了親就安穩(wěn)下來了，也不會再瞎合計沒用的了?！敝苡嗍戏畔铝耸种械牟说?，“正好，胡嫂子來過了信兒，說明個兒涂家那瞎婆子會來咱家說項親事，咱可得盡快定下來，不能出了岔子?！?/br>
    “娘，這聘禮你可馬虎不得。”周福生轉(zhuǎn)頭說道。

    周余氏應(yīng)聲，“祖宗，你娘為了你的親事，cao碎了心，什么時候馬虎過。”

    周福生抬手擦了擦薄汗，勾起了嘴角，“是，要不您是我親娘呢?！?/br>
    周苗苗去小姐妹家里摘西紅柿，推開門就聽見了自家娘和哥哥說道這些。

    “哼，我看，這個家，早晚得把我也給賣了?！敝苊缑绨岩换@子的西紅柿放在地上，陰陽怪氣地說道。

    “meimei，我可是你親哥，一個娘胎里邊出來的?！敝芨Ｉ樕y免一黑，不爽地回懟。

    周余氏自然也是不高興的，切菜的速度都快了起來，“死丫頭，你哥娶媳婦兒是咱家一等一的大事兒，你不要一天到晚瞎搗亂，還不如你爹呢?！?/br>
    “不關(guān)我事，是，這個家就沒有我說話的份兒。”周苗苗拿起兩個西紅柿，就去院里清洗了。

    堂屋里的周余氏還罵罵咧咧的，“你meimei，真是被慣壞了?！?/br>
    周苗苗耳朵尖得很，聽見周余氏的罵聲，不屑地哼了一聲，只拿著洗好的西紅柿往西屋那邊看。

    周艾葉不會還悶在屋子里吧。

    周苗苗眉頭一皺，別扭地跺了跺腳，走向西屋，不客氣地直接推開了門。

    人不在？

    周苗苗探頭探腦地往里邊看，“喂，周艾葉！”

    無人應(yīng)答。

    “我進來了?！敝苊缑缢α怂ξ骷t柿上邊的水，進了西屋，四處打量。

    周苗苗見周艾葉不在，心下一急，忙跑到院子里的茅房和雜物間，可都不見人影。

    小丫頭不過才十四歲，就已經(jīng)人精似的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娘！娘！你快來，周艾葉不見了！”周苗苗大聲喊著。

    平時這個時候周艾葉一定在家的，她也沒什么朋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的招呼不打一聲就不見了。

    “哎呦喂！”周余氏被周苗苗喊這一下，手一抖，讓菜刀給劃開個口子。

    周余氏左手食指上的血汨汨地往外流。

    周福生被嚇了一跳，一時不知道該管自家娘，還是去找周艾葉，手忙腳亂不知所措的。

    “你，你別管我，你趕緊去找那小蹄子去！哎呦，痛死我嘞！”周余氏手指的血滴了一地，看著很是嚇人。

    周福生咬了咬后槽牙，一時也顧不上自家娘了，拍了拍手上的灰，就往外邊跑了出去。

    周苗苗跟著周福生一起出去，挨個地方喊著周艾葉的名字。

    這一折騰，整得全村人都知道了。

    “周艾葉！”周苗苗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周艾葉你在哪！”

    周苗苗是最早察覺周艾葉不對勁的人，從那日洗臉就看出來了苗頭，不過小丫頭年紀小，沒往那處想，現(xiàn)下，卻又不敢不想。

    “哥，咱倆分開找，你往那邊，我往這邊?！敝苊缑缂鼻械卣f道。

    周福生點了點頭，喘著大氣兒，邊喊邊走。

    —

    村南邊是南蔭河，平日里，村婦們都是在這淺水處的下游浣衣。

    這日，周艾葉帶著一些衣物，來了這處，同幾個婦人一同浣衣。

    她素日是在家里洗衣，難得來此處，再加上這招人的美貌，難免引來議論。

    “喲，這是誰家姑娘，長得跟天仙似的?！?/br>
    “都是粗布素衣的，咱就穿不出那樣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