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殺你的?！睙o情仙狠聲道，“我方才發(fā)現(xiàn)，你心中這股子正直，多得近乎于迂腐，即便變成了王玉林，都不能抹殺掉它。”

    顧影昂起頭來，道：

    “你雖然把我變成王玉林，但我依然是我！”

    頂嘴之后，又有疑問：“我知道，你想讓我像原本的王玉林那樣，當(dāng)著長輩的面，利用自己的狀元身份給李秀英壓力，逼他原諒。可是那樣的話，你也去看一看戲班演出就好了，為什么還要我來演，又為什么讓我原封不動地演？”

    “你不需要明白這些，為什么要自找麻煩！”

    “你不說明白，那我就不演了！”

    “愛演不演！”

    無情仙丟下這一句，再也沒了聲音。

    第5章 再入戲文

    顧影坐在虛無的空間里，憤怒漸漸遠(yuǎn)去，疑問越來越多，臉頰上的淚也漸漸干了。

    她喊：“無情仙？”

    過了許久，虛空中都沒有回答。

    顧影隔一會就喊一遍，覺得無聊，就在虛空中隨意探索。

    在這地方，坐著、站著、躺著都沒什么區(qū)別。顧影換了幾種姿勢，胡思亂想了一陣，最后還是躺下去，閉上眼，睡了一覺。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醒來的，又叫了幾聲無情仙，無情仙的聲音才再度出現(xiàn)。

    “我剛才想過了?！彼Z氣淡淡的，“你應(yīng)該再多些易怒，多些莽撞，最好心思不要這樣細(xì)致。”

    顧影不暇思索就反駁：“人的心性，豈是說變就變的？你的建議，我不聽又如何？”

    無情仙并不答言。

    顧影卻有種奇異的感覺。

    好煩躁！

    而且好熱！

    在她體內(nèi)，好像存著有一股熱氣，發(fā)散不出來。

    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忽然比方才鼓脹了，脈絡(luò)向皮膚外張揚著，好像要沖透身體。一向思維清晰的頭腦搭不上弦，神思似乎是混沌一片，手和腳卻再也閑不下來，她不安地抖動了幾下。

    剛才的她，還能沉下心思去睡一覺，還能氣定神閑地想著：“這變態(tài)神仙能耐我何？”

    現(xiàn)在的她，脾氣被心頭火一直拱著，一出聲就是狂言：“混蛋！你有本事出來見我！咱們當(dāng)面對對！”

    無情仙長長舒了口氣。

    “改好了?！?/br>
    “改好了什么！”

    明明方才，好像說過什么話，好像和現(xiàn)在的話有聯(lián)系，但憑現(xiàn)在的顧影，就是想不透。

    她自己覺得，這感覺有點像醉酒，卻醉得不深那樣。

    “我也拿不準(zhǔn)，試試看?！?/br>
    無情仙又是淡淡的一句。

    顧影只覺得這次的墜落比先前更為難受，她的肝膽都要裂開了，煩惡得想嘔，短短一瞬間都這么難熬！

    觸底那一下，腦際一聲嗡鳴，還沒有來得及看看周圍情狀，眼前就掠過一道秋水泓光！

    “賤人！看劍！”

    一抬眼，竟然是曾經(jīng)見過的那位李夫人，剛從腰間拔出了寶劍！

    她的手已經(jīng)高高舉起，怒目圓睜。只要再一個踏步，一劍劈下，她對面這人立刻會血濺當(dāng)場！

    在電光火石之間，顧影根本來不及考慮，方才手上腳上那股沖動就爆發(fā)出來，整個人直沖了出去！

    “玉林你——”

    聽到李夫人驚訝地喊出了聲，顧影這才回過神來。

    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劍刃之下，兩手舉起，正抓著劍身。鮮血從她手心流出來，順著手腕往袖子里灌。

    咦？不疼？

    怕不是做夢？

    她還沒想完，李夫人持劍的手就是微微一顫，聲音也帶著驚顫：“你……你快松手……”

    就在這時，一股子鉆心疼痛，像倒卷的潮水，嘩嘩沖上心頭。

    大約是這寶劍太過鋒利的緣故，到現(xiàn)在血流得多了，才覺察出劇痛難忍來。

    也虧得這種疼痛，讓顧影方才心頭的沖動和煩躁，稍稍平靜了一些。

    她不是那種能隱忍的人。痛來得太劇烈，讓她額上滲著冷汗，口中也輕聲抽氣，淺淺砷吟。就這么一會，手已經(jīng)流了太多血，手指幾乎不聽使喚。

    她咬著牙，說服自己忍痛去調(diào)動關(guān)節(jié)，那劍才在她雙手之中，一點一點被釋放。

    李夫人見她勉力松了手，十分小心地抽出劍來，立刻擲在地下，雙手捧起顧影的手，慌忙大聲喊著：“春香！快去找郎中來！”

    蹲身細(xì)看顧影的傷口著實不輕，神色又驚又怕，語調(diào)都變了：“玉林！你突然……這是干什么！”

    顧影雖然疼得要死，但到了這會，總算是把思緒緩過來了。

    “這依然是《碧玉簪》戲文中的場景吧？”

    她不但沒有之前那么清明，還沒有之前那么自信了。為了證明自己所想，還轉(zhuǎn)過頭去，看了看身后。

    果然，是秀英，沒錯。

    上一次，經(jīng)過一場道歉的風(fēng)波，還沒來得及多看幾眼這張清俊的容顏，此時看到，讓人松了一口氣。

    她內(nèi)心深處，還是有點怕。

    她曾經(jīng)對這虛假的人偶動過一分真心，只怕那無情仙再不肯編排戲文，把戲中傀儡一手拋開，以后再也見不著了。

    她也想問問：“秀英，你沒事吧？”

    但她手疼，心里也覺得挺疼的，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話了。

    秀英更是好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