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哎,說不好。就是這么吩咐的。” 阿光心領(lǐng)神會:“看樣子,她們用不用是一回事,我們?nèi)ゲ蝗ナ橇硪换厥隆.?dāng)真不去,只怕是不行?!?/br> “正是這個理。”掌柜又嘆了口氣,“您還不知道。今早上,諭令傳到三義社的時候,李奶奶和聞小姐,都已經(jīng)上了火車了。本來約好去姑蘇演出,早就定下的事,就該今早上走??衫畲髱洝?,現(xiàn)在得叫大總統(tǒng)了??傊?,派了顧副官,截停了火車,硬說她兩個抗命反動,把人直接押了回來!” “顧?”阿光愣了一愣。 “可不就是……您那位……”掌柜欲言又止,但意思總是到了。 阿光冷笑一聲,不陰不晴地道:“顧大人當(dāng)真好威風(fēng)。想必若是我也不愿接這堂會的差事,她都不會手軟。帶人一堵,鎖鏈一套,配著我今兒穿的鐵銹紅衫子,可不就是一出現(xiàn)成的《起解》?接下來,再給我來個《三堂會審》,好給新總統(tǒng)邀一功?!?/br> “杜老板,慎言哪?!?/br> “哼,要殺要剮,叫她沖著我。皺一下眉頭,我跟她姓?!?/br> 阿光眉毛倒豎,發(fā)火的樣子倒比平時嬌俏幾分。 掌柜的聽了這話,看這神情,明白了他的意思。 “杜老板,即便不愿……也還是繼續(xù)忍著吧。開罪不起?!?/br> 阿光不愿旁人跟著擔(dān)驚受怕,便xiele一口氣,貌似無奈:“唉,我一介伶人,和她天差地別的,縱然心里怨恨,又能怎么樣?” 掌柜點點頭,應(yīng)和一聲。 來都來了,阿光便跟掌柜的一起,整了戲碼,謄寫到戲單上。 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他看不清戲神仙安排李大帥篡江山的戲碼,究竟用意如何。 從這天起,平州城各家戲樓,都掛出了停戲待定的招牌。各家伶人、藝人,都在籌備這場鐵蹄下的堂會,各自忙碌。 阿光所在的飯店,真是神了。他在房間里吊嗓子、練武戲,動靜雖大,卻不會影響到旁人。 或許是戲神仙有意為之,何妨物盡其用? 只是那以后,顧影再沒有來找過他了。 有時候,當(dāng)他練起《醉酒》、《斷橋》、《漢宮秋》這些飽含幽怨之情的戲來,心里也會有些牽掛她??赊D(zhuǎn)念想想戲中人的下場,這點綺麗心思,就成了警醒。 花朝堂會前夕,一切都緊鑼密鼓地進行著。 二十四日早,總統(tǒng)才通過教育部下了一道指令:從二十五到二十七日,連做三天堂會,每天分作上下午兩場;期間開國宴,招待新國民議會成員和社會各界驕子;還專門請來了友邦人士,將堂會的盛況通過最時髦的無線電波,傳到華夏各地去。 于是二十四日下午,平州藝人齊聚在教育部里,商議堂會的戲碼、藝人次序等事。 教育部是主理文化宣教等事的衙門。這次李大總統(tǒng)改換江山,這一衙門的人卻沒換,仍是熟人熟臉,倒讓梨園各家松了口氣。一切商議定了,各家各自做最后籌備,心里也終于踏實了一點。 阿光她們的戲,定在第二天下午,招待商業(yè)人士的場合。 中午,戲班到場,簡單吃了些飯,就開始梳妝。阿光始終有種心神不定的感覺,似乎危險將近。 無意中,聽到跟包的小丫頭在悄悄議論。 “幸好咱們趕上這場,戲臺下面都是舊世家?!?/br> “要說最懂得戲的,還得是世家子女。而且,咱們?nèi)〗阋苍谂_下坐著,想必咱家的角兒看見了,就安心多了?!?/br> 阿光聽了,心里更是別扭,卻不知由來。 待登了臺,專心致志演完了戲,他才悄悄松了口氣。 戲臺下響起掌聲,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世家女兒們眼神熱切,望著臺上行禮的伶人們,卻沒人敢放聲叫好。 唉,本該是盡興揮灑、盡情欣賞的好戲,卻成了這么冷落的模樣。 稍一走神,只聽皮鞋跟“篤篤篤”一陣清脆敲擊,久未見面的鞏季筠,穿著身時新的洋裝,整個人就像一陣香風(fēng)似的刮了過來,卷到李大帥身邊。一口一個“干娘”叫著,甜甜的笑聲如銀鈴,倒像是個沒長大的小姑娘。 “你這孩子,瞎湊熱鬧。上午看戲還沒夠?下午又蹭過來?!?/br> 李大帥笑聲宏亮,看似是數(shù)落,實則只是玩笑。 鞏季筠撅起嘴:“干娘,孩兒都說了,要干娘做主,幫我出口氣?,F(xiàn)在人都齊了,擇日不如撞日,我想把事辦了?!?/br> “人齊了?都在哪?” 鞏季筠手往戲臺上一指:“就是這吃里扒外的賤人?!?/br> “嗯,我就知道?!卑⒐庑睦锓炊?zhèn)定。 迎著她手指來的方向,用冷冷的眼神回望過去,看她究竟要如何發(fā)落。 主人席上,李大帥哂笑一聲,看也不看臺上的阿光一眼,只是笑著哄鞏季筠:“那不過是個戲子,還能欺侮了你???” “干娘有所不知!我養(yǎng)那戲子幾年了,他的身契在我手里,人也是我的??墒沁@賤人水性楊花,一轉(zhuǎn)身就勾搭上了曾三小姐,現(xiàn)在都不應(yīng)我的差使了。”鞏季筠抬高了聲音,“曾馨!我之前找了你好幾趟,本來想好好商討他的去留,你都避而不見。我聽說,他搭班這個月來,可是成了你們家的搖錢樹,你別想占了便宜就當(dāng)縮頭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