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戲臺下,曾馨霍然站起身:“鞏季筠,你不要血口噴人!杜紅鵑的身契是和春興班簽的,歸他師傅王雁芙所有,在王雁芙離京的時候就勾銷了。再說了,他本就是秀苗,何用你栽培?你那叫作踐!” “噯!”李大帥擺擺手,“大驚小怪!我以為是多大的事,不就是爭個戲子?還是殘花敗柳,不值當?!?/br> 鞏季筠急忙搖著她的手臂:“干娘!事情是小,孩兒丟臉事大!這戲子我養(yǎng)了幾年,真是剛到手,都還沒玩夠呢!曾馨明知道這些,還搶我的人,我咽不下這口氣!” 曾馨冷笑一聲:“這可說實話了吧!曾某眼里不揉沙子,見不得霸占強求,這才把他拉出火坑。但是我和他以戲文論交,像你說的那些茍且之事,我可沒做過,身正不怕影子斜!” 鞏季筠啐道:“呸!你給他安排在你家的飯店,把我阻攔在外,這是半個平州城都知道的。你心里沒有鬼,玩什么金屋藏嬌?” 阿光在戲臺上,坦然接受著臺上臺下的目光。 他心里只覺得好笑。 “我還是頭一回見,自己和自己吵架,還能吵得這么熱鬧。依我之見,這就是個圈套??尚ξ也攀沁@戲文里的伶人,你倆神仙卻要費盡心機,把因果演給我看。 “不,不是你倆。 “鞏季筠是你,曾馨是你。有可能從頭到尾,就沒什么雙心斗,而是只有一個你。 “退一步說來,可能你確實出了些岔子,不知自己一分為二。但我能感覺到,你們早就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合二為一了。” 想到這,施施然站了起來,也開了口。 “鞏季筠!” “嗬!干娘你看!反了他了!”鞏季筠跳腳大怒,把個跋扈的紈绔子女模樣做得十足,“您給我把槍!我要斃了他!現(xiàn)在就斃了他!” 阿光嗤笑一聲:“鞏季筠,你以為這是什么場合?還想胡鬧下去?你憑什么凌駕于平州所有人之上?” “哦?”鞏季筠笑了笑,“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 說話間,她款款向戲臺走來。 時光在她背后靜默,這一瞬間的陽光、空氣、聲音,全都凝固在那了。全場能自由行動的人,只有她和阿光而已。 就連曾馨也現(xiàn)了原形,不過是個沒有魂魄的傀儡,呆立在原地。 阿光看在眼里,卻并不怕她,態(tài)度淡然:“你本是控局的人,卻任由自身沉迷在戲中,是不是失了本分?” 不知何時,鞏季筠之身已在戲臺上,臉上現(xiàn)出譏諷的笑意,像戴了詭異的面具。 “你既然知道我是誰,就知道我的底氣。我是構造這戲文的人,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阿光仍然辯駁:“戲文中的故事再離奇,也要有個譜。譬如鞏季筠,只不過是李大帥的干女兒之一,即便大帥現(xiàn)在做了大總統(tǒng),你也不能——” 鞏季筠將一根柔軟的手指在他唇上一點,止住他的話頭。 “我看,你還沒明白。這李大帥是誰,不重要;做什么官,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這出戲里,是權力的頂峰,為所欲為。而我呢,也不是什么干女兒?!?/br> 她笑著,一把揪住阿光的領針,將他狠狠向下一拽。兩人幾乎是鼻尖貼著鼻尖,呼吸相聞。 “我是她親媽?!?/br> 第91章 殺惜 無情仙好大的口氣。 想想也是。整個平州城都是她的戲臺子, 她就像女媧造人一般,安排下這么些個生旦凈丑,蕓蕓眾生, 倒也當?shù)闷鹄畲髱浀母咛谩?/br> 可是,阿光就是不服氣。 “無情仙,你真是個可笑的人。” 鞏季筠精致的臉上,面色有些發(fā)青。 “你說什么?” “我說你, 可恨, 可笑, 又狹隘得可憐?!卑⒐庖皇指采响柤倔薜氖直常敛豢蜌獍阉_, “你對這一臺戲毫無責任心,只是憑自己好玩, 就踐踏角色,玩弄命運。而你自己,只想站在權貴的一邊,在自己締造的戲臺上作威作福。憑你再厲害, 我也看不起你!” 話音未落,已經出手, 在鞏季筠的肩頭猛然搡了一把。 鞏季筠還在聽他說話, 沒來及反應, 正被他得手,整個人跌下戲臺, 著實摔了一跤。 她在地上盤著, 伸手摸了摸腳踝, 只覺得針扎一般疼,火燒一般燙, 可見崴得不輕。 “混賬!你發(fā)什么瘋!” 這時候,阿光已經上前幾步,走到戲臺邊緣,居高臨下望著她。 他從沒欺負過別人,心里還是過意不去的,羞得臉上直發(fā)熱。幸虧是在粉墨遮掩下,別人看不出變化來。 做了壞事難免心虛,他講話時就提高了聲音:“兔子急了還會咬人,螻蟻尚且偷生呢。你當著這么些人,平白無故要我的命,鬧成這樣,卻怪我對你發(fā)難?” 以前,他就知道,他和他周遭的人,在乎的人,大家的命運,都是得無情仙說了算。他就想著:“總是要小心著些,多多周旋,伺機而動比較安全?!?/br> 可回過頭來想想,當時非但想錯了,還錯得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