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阿光知道自己不能躲開,可還是忍不住側(cè)了側(cè)身,把手背到后面去了。 顧影見狀,總算是明白這事嚴(yán)重,不打哈哈了。 “還別扭著?” “我是哪兒惹著你了?” “阿光,你要是真有不痛快,就跟我說說?!?/br> 一連問了幾聲,眼見得他的臉,隨著她的問話,越來越陰沉。仿佛是半天里積滿了烏云,沉甸甸的,馬上要墜下一場雨來。 她這心里,仿佛也被那烏云里隱隱的悶雷滾過一遭,酥麻地顫動著,又是刺,又是癢。從心胸里,到喉嚨口、手指尖,都不那么適意。 “唉,只好豁出面子吧。”她想。 淺淺舒了口氣,臉皮都熱了起來。忸怩一下,還是張口說了。 “阿光,你是怎么打算的?非得走嗎?” 阿光心說:“我都拎著行李到車站了,你才想起來問這個?” 可看著顧影眼皮忽閃忽閃,盛著一汪濕漉漉的希望,就這么看著他,他卻也心里一酸,把嘴里的話說得軟了。 “可不非得走嗎?” 顧影哪是個肯打退堂鼓的?一聽他這話音,就急切地上前一步,手里抓了他的袖口,緊緊地一攥。 “留下吧!……成不成?” 在這一聲里,阿光差點(diǎn)當(dāng)場丟盔卸甲。 他是硬咬著牙,撇過臉去,不敢看她。 “自然不成。” “我這不是都來勸你了?你還說‘不成’?” “怎么?顧大人當(dāng)初在這邊截了三義社的人,耍了好大一通威風(fēng)。到今兒還想再來一遍,也把我抓回城去嗎?” “看你說的!”顧影眼珠一轉(zhuǎn),瑩瑩有光。不經(jīng)意的嗔怪口氣,搭配著臉頰微微粉紅,顯出靈動的俏皮來。 阿光就知道,自己這心,在她身上系牢了。眼看她這樣,心里不由自主泛起喜悅,就像打翻了蜜罐子,管不得那蜜漿灑落似的,填滿心坎的每個角落。 可是,想到要早些斷情,那些蜜糖里就像攙著沙粒,流經(jīng)之處,也留下細(xì)碎的傷口,隱隱刺疼。 “你如今倒來留我了。也不想想,那天當(dāng)眾揭我的底,把我說得那么不堪。這以后,人家是來看我的戲,還是來品我的笑話?我可沒臉再待著了?!?/br> 顧影聽著,臉上又現(xiàn)了笑意:“怪我,你就怪我好了。那天不是情況著急嗎?我就想著你是個懂事的,不用我事先說好,也該知道,我是故意這樣,給你開脫呀?!?/br> 阿光淺淺嘆了口氣。 顧影總是這樣。他屢次肯信她,把心里想的事,推心置腹地和她說出來,她卻全然不明白。 這就是“生”。她已經(jīng)習(xí)慣成自然,整臺戲要圍著她轉(zhuǎn),所有人都得為她著想。牽她的一發(fā),動別人的全身。 真讓人妒忌。 他沒有搶戲的意思,甚至,再也不想給她配戲了。 “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他深吸一口氣,“我今兒當(dāng)然是要走。除非你押我回去——可是,顧影,即便你有天羅地網(wǎng),我還有些魚死網(wǎng)破的決心。若是你為了留我,真的敢用這種手段,你就先掂量掂量后果!” “不是……你又怎么了?剛不是還說得好好的,怎么就說到這一步了……” 顧影愣怔反問的當(dāng)口,阿光心意已決。攥緊了箱子把手,沉聲頂上一句:“讓開!” 也不敢再看她錯愕的模樣,只是拎著箱子,三步并作兩步,匆匆到了車門前,一把將車票塞給列車員,擠上了車去。 顧影追到車門,也要跟著上去。列車員把手一伸,攔住了道:“站臺票不能上臥鋪?!?/br> 顧影還沒來得及說出什么,一聲悠長的哨音響起,列車員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車要開了,離遠(yuǎn)些,別掉下鐵軌?!?/br> “我……”顧影一時語塞,不知道要怎么說。 列車員見多了各色離別,也不會聽她的解釋,回身進(jìn)到車廂里,把車門鎖上了。 顧影往前走了幾步,想去找找,在哪個窗口能再看阿光一眼??蛇€沒等她找著,前邊的火車頭里,拉出一聲悠長的汽笛,鐵輪子撞著鐵軌轟隆作響,那龐然大物就緩緩開了起來。 顧影剛才是向后找,車一開,就得換了方向,跟著車往前追。一路幾乎出了站,被月臺上的人攔住了。 到底,還是沒看見他。 “為什么?。俊彼龁栕约?,“為什么?” 她真的,一點(diǎn)兒也想不明白。 窗外的景色,悠悠地倒退著。 鐵軌兩旁,遠(yuǎn)遠(yuǎn)的農(nóng)田里,一樹一樹桃花綻放,不在意無人欣賞,兀自開得燦爛,像一團(tuán)團(tuán)紅云飄過眼前。 阿光看了一會,覺得眼前模糊,收回目光。 “杜大哥,吃個橘子?!?/br> 張紹祺已經(jīng)吃了兩三個橘子了,手指尖上都沾了橙色的汁水,香氣撲鼻,這才讓阿光覺得清醒了些。 他接過橘子,在皮上擠了擠,也把汁水涂在手指上,放在鼻端深深嗅了幾下。 張紹祺很是興奮,壓低著聲音,語速又很快:“我剛才從窗口看見顧影了,還以為你要被她劫走了呢?!?/br> “她不會太過分?!卑⒐馍陨元q豫,還是坦然承認(rèn),“畢竟,我們也相好過,總得有三分面子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