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56節(jié)
“我們有何可懼?我們中扈從可是不少!” 是了,眾人一聽這話皆是言語附和。 香客中多是達官顯貴,身邊扈從更是不少。如今齊心協(xié)力,總能沖出一條血路來。 前來上香的有□□成皆為女子,若被叛軍圍堵,多待一刻便該聲名受損。 她們中多為高門女眷,家規(guī)孝道重重壓在心頭,只怕寧可丟了性命,也不愿名聲受損。 如何能待下去? “我若是被叛軍圍困過一夜,這等名聲傳出去,只怕要被未婚夫退親了……若真是退了親,我還不如在山下被砍死算了……” “是啊是啊,我婆家……本就不喜歡我?!?/br> 慧覺看透世間百態(tài),見此唯有雙手合十,不再勸。 “無一,你領著想要下山的施主從后山尋小路去。” 名喚無一的小徒連忙出列,打算領頭護送眾人下山。 然,此事狀況忽變。 山下有一對渾身染血的扈從上來,眾人定睛一瞧,竟都是棲霞公主的扈從。 幾位一個個渾身血人一般,最嚴重的一人竟一條胳膊都沒了,一身灰衣染成了血紅。 棲霞公主見事態(tài)不妙,便也來了大雄寶殿之中,如今見到自己的扈從遭難,露出柔弱姿態(tài),以袖掩面,不敢再看。 “其他人呢?你們?nèi)绾芜@般狼狽?” “公主,山下圍困兵馬都是精銳部隊,像不知何路的叛軍,重重疊疊,我們只怕是走不掉了……” 棲霞原本滿是不屑,甚至還有空轉(zhuǎn)身安慰起身邊隨自己而來如今被嚇壞了的諸位貴女,如今聽了這話,自是勃然大怒。 “放肆!你們這一群蠢貨!什么叫走不掉?你們幾十人都闖不出去么?住持!住持送本宮下山!若是若本宮貴體有損,你們這相國寺我父皇會給你們拆了!”棲霞何曾見過如此血腥場面,害怕的渾身顫抖,聲嘶力竭。 慧覺不慌不忙,反倒看向方才欲下山的一群女眷。 眾人見了前車之鑒,棲霞公主乃是南應皇帝之愛女,身后隨行而來的皆是以一敵十的護衛(wèi),他們中都闖不出去,死傷慘重,自己這些人算什么本事? 固然貞節(jié)重要,可如今死到臨頭,尤其是那扈從少了支胳膊的可怖模樣。 她們不怕死,卻怕缺胳膊少腿,日后可如何過活? “老天爺!我們這是造了什么孽……” “都跟你說不要來上香了!你偏偏要來!”丈夫們朝著妻子埋怨,妻子們只得哭天撼地。 此時,慧覺身后一陣急促腳步聲,他轉(zhuǎn)身走出寶殿,見到是武僧。 “可是追查到人?” 武僧眼中熱淚盈眶,呼吸顫抖:“方丈,方才尋去那處,死掉的正是失蹤多日的守全,他被埋在落葉里,只怕死了有好幾日了,身體都……都腐敗了。我們尋著糕點查去后廚,兩個寺人亦是遭了毒手,可惜我們晚了一步……” 他悔恨啊,依著中毒人取糕點是時辰,只怕他們要是能早上兩步,就能追兇手! 慧覺道:“立刻收回所有吃食,包括井水也不可再用!派人嚴格看守各處要塞,那人能在武僧眼皮底下行兇,恐是本領高強之輩……任何人都切莫獨身一人。” …… 樂嫣對朝廷有著充足的信心,眾人卻不是鐵打的人,在大雄寶殿中堅持了小半夜,便一個個都堅持不住,眼皮打架。 寺人只得將眾人護送回齋房,同時四處安插武僧守值。 這夜折騰半日,也不再顧忌男女之防,樂嫣隨著人流重新回到齋房里,幾乎是本能的繃緊神經(jīng)。 “jiejie,原來你沒騙我,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春生悄悄瞧了眼樂嫣,忽地來了這么一句。 樂嫣如今沒心思想旁的,只將春生抱在懷里,一聽他這話,險些淚水浸濕眼眶。 “你可有吃過糕點?” 好在,春生乖巧的搖搖頭。 樂嫣一顆懸起的心慢慢放下。 若是大動靜搜查只怕要挨到天亮,四處尋著陌生面孔,那人總歸逃離不掉。 她們只要熬過這一晚。 只是這夜是個難免夜。 春瀾經(jīng)此一事,一如樂嫣一般魂不守舍,面容難看。 “娘子,你與春生先睡,我守夜?!?/br> 樂嫣經(jīng)過這番驚心動魄,那人還未抓著,如何還有膽子入睡? 可人都是這般,困意總是扛不住的。 約莫平旦時分,樂嫣撐不住坐在床上打起瞌睡,頭垂下一晃一晃的。 不知是何時,忽地察覺而耳畔涼風刮過,樂嫣幾乎是瞬間驚醒。 卻只瞥見燭火熄滅的最后一刻——一道悄無聲息從窗外翻身而入的身影。 樂嫣彼時只有一個想法,吾命休矣! 她想要尖叫,想要卷起被子抵擋,可這日她才知自己的速度與那人速度的差距,幾乎是樂嫣還在愣神間,春瀾便卷著玉枕沖了過來。 幾聲尖叫響破四處。 許多守值的武僧趕來,卻又是晚了一步。 樂嫣扶著受了上的春瀾,一雙媚眼淚珠不斷,手忙腳亂替她捂著胸口。 “春瀾,春瀾你不要死……” 她哀哭著,眼淚巴巴的往下掉。 內(nèi)室中一片香灰之中干巴巴站著從窗外跳下的暗衛(wèi)。 暗衛(wèi)暴露了行蹤,更沒抓住兇手,當即愧悔無地,上來對著樂嫣跪下。 “娘子恕罪!恕我晚了一步……” “娘子放心,春瀾娘子傷的不重……” 隨著暗衛(wèi)的話聲音春瀾亦是發(fā)出些嚶嚀,還在沒有昏睡,磕磕巴巴的安慰著樂嫣: “娘子…娘子,我沒事……” 樂嫣如今已經(jīng)不是說廢話的時候,方才若非這暗衛(wèi)闖進來,幾個春瀾也不夠阻攔那人想殺自己的手段。 “你昨夜可有跟著我?”樂嫣啞聲問他。 暗衛(wèi)面有愧色:“昨夜我一路追隨娘子,可娘子似乎十分警覺,時不時回頭查看,后我又見娘子的婢女追了上去,便跟的遠……” 那便是沒見過那兇手的意思了。 樂嫣心中失落,只覺得自己一行人都欠缺了些運道。 暗衛(wèi)眼中卻隱有光亮神色:“今夜武僧太多,我離得遠,遠遠只見一道黑影竄了來。我與他交鋒兩招,只覺那人身手矯捷,速度奇快,只怕是世間數(shù)一數(shù)二了,但若是再與他一決,必然能認出他的套路來?!?/br> 他若是拼死與之一戰(zhàn),追出去未必不能見那人真容,只是萬一是調(diào)虎離山,便得不償失。 暗衛(wèi),護衛(wèi)的是主子的安全。 他這兩次……為了試探,已經(jīng)太不合格。 武僧們連忙上前給春瀾處理傷口,當真是幸運至極——兇手利劍刺入春瀾胸口,卻是被春瀾頸上掛的玉墜擋住。 那玉墜乃是青玉,十分厚實。 可饒是如此,方寸之間便遭刺碎。 好在傷口不深,武僧連忙取出金瘡藥給春瀾。 “拿去厚實壓著,很快便能止住血?!?/br> 這邊的禍事很快引來四處震驚,許多女眷前來詢問,樂嫣交付好身后的老弱病殘。 接二連三的驚魂,竟叫她臉上隱隱泛出紅暈。 樂嫣踏出房門時,迎面便見一眾女眷看著自己,她倒是面色鎮(zhèn)定,緩步而行。 只自己知曉,袖籠里藏著的手都在哆嗦。 那人知曉自己看見了他,特意來殺她的。 可惜他并不知,第一回 她沒見到他,方才,樂嫣反倒是能確認了。 …… 天才蒙蒙亮,僧人四處搜尋賊人之時又出了岔子。 “寺中武僧一個個身材魁梧,倒是與那娘子說的一般模樣,可絡腮胡卻是只有幾位師伯,都是熟識的人,只怕那歹徒刮了胡子?小徒又從新刮了胡子的人中查,沒成想忘了上半年招新徒,本就有陌生面孔,如今外院來了好些僧人支援,他們的師兄弟都在山下,這般一來一往尋他們的師兄弟上來辨認,只怕半天都要去了……小徒叫那些人誦讀《大佛頂首楞嚴經(jīng)》、 《大方廣佛華嚴經(jīng)》、 《大乘妙法蓮華經(jīng)》 、《佛說無量壽經(jīng)》 、《佛說阿彌陀經(jīng)》” 原以為這一番該是順順利利,可仍是出了紕漏。 “武僧中有些入寺多年的,只怕成日酒rou穿腸過,早就忘了經(jīng)文,誦的磕磕巴巴。小徒一時拿不出主意,還是來詢問方丈,究竟該如何……” 慧覺方丈聞言亦是嘆息一聲,有種無力回天之感。 他明白,這人入寺只怕是想將寺中卷的一團亂麻—— 正是為難之際,又見僧人領著昨夜的那位娘子尋他。 那娘子步履端詳,月貌花容,神色莊嚴,目光平緩雙手合十朝慧覺一拜。 “方丈救我。方才若非我的婢女與扈從舍命相救,我只怕已身首異處。我身后是年幼弟弟和女婢,那人武力高強,又想殺我,只怕一名扈從總有有心無力之時,我想請武僧寸步不離保護我。” 人到為難時自然會以自己為主,且樂嫣知曉如今她只怕是那人的眼中釘rou中刺,比起旁人不知多了不知多少風險。 她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才是。 慧覺眼眸微闔,不動如鐘。 “聽聞施主身邊已有了一位武力高強的暗衛(wèi),不好為施主一人破例?!?/br> 樂嫣瞇了瞇眼睛,卻道:“方丈,如今若是再不能尋出那人,只怕很快便人心惶惶,皆是所有人爭搶著涌向山下,內(nèi)訌而起。大相國寺易守難攻,可若是內(nèi)部自己分化,你懷疑我我懷疑你,賊人未抓到,一個兩個連閉眼睡覺連吃飯都不敢吃了,這是不是正中了賊人的計?” 她鬧騰半日,如今連水都不敢喝一口,若是往日里,只怕早就虛弱不堪了,如今不過是憑著一口氣強撐著。 慧覺聽聞此言,雙眸猛地一睜。 樂嫣思量片刻,柔聲道:“那人能殺了僧侶,換上僧袍,豈非不能殺了扈從,換做旁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