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78節(jié)
轉(zhuǎn)眼便是除夕。 大年夜宮中設(shè)宴, 皇親國戚陸陸續(xù)續(xù)攜家?guī)Э谌雽m赴宴。 樂嫣如今乃是燕國夫人,身份自是水漲船高。 若非她年歲小了些,只怕席面要排去太原王府老王妃的上首, 當(dāng)之無愧的外命婦中第一人了。 殿外冷的厲害, 殿中手臂粗的火燭四處炭盆暖爐, 人們循著自己親友互相攀談, 倒是熱鬧的緊。 皇親國戚, 這群人往年去到哪兒都是人群中最最尊容顯貴的身份,如今聚在一起時, 倒一個個都顯得平庸多了。 樂嫣此次入宮, 受到的一應(yīng)待遇不同以往。 滿宮殿上至貴人, 下至內(nèi)侍內(nèi)人,都對她畢恭畢敬。 她甫一落座沒多久, 周遭便有各家宗室女眷上前來與樂嫣說笑攀談。 原來一個人登到高位時, 身邊不愉快的事兒能少了許多。 以往樂嫣因自己的姿容身份, 時常聽到的風(fēng)涼話,這日竟一句也沒聽見。 眾人如今自然不敢對樂嫣有絲毫不敬。 諸人瞧著燕國夫人雀釵珠環(huán), 黛眉琰琰, 斂眉掖袖, 裙衣逶迤。 晶瑩剔透的玉珠步搖輕輕撞著她的皙白臉頰, 往其上折射去點(diǎn)點(diǎn)光暈。 光是垂著臉安靜坐著,便叫人移不開眼光。 “夫人當(dāng)真是好氣色?!?/br> “可不是呢, 叫妾瞧著比那位還要好看幾分,當(dāng)真是南應(yīng)的娘子, 那處的風(fēng)土可不養(yǎng)人, 怎生能有我們大徵娘子生的漂亮?生的白哩?” 宗室中的小媳婦兒仰著俏生生的一張小臉蛋,將炮火無聲無息的引去女眷堆中靜默著的棲霞公主身上。 人都是這般的, 阿諛奉承,見到往日高高在上的落毛鳳凰,鮮少又能忍住不上前踩踏一腳的。 以往她們敬著棲霞公主,忍受棲霞公主的諸多臭毛病,并非因?yàn)樗煌獍罟鞯纳矸荨?/br> 無非是都以為她能有朝一日入了陛下后宮。 如今倒是好笑了,不僅沒入陛下后宮,反倒是隨意被許配給了一個宗室子弟。 如今再看,這位和親公主可就顯得有些處境可憐了。 畢竟她們娘家都在身邊,反倒是那和親公主,母族遠(yuǎn)在千里之外,多么孤苦無依啊。 樂嫣并非聽不出來眾人在排斥孤立棲霞公主,只是這場面何曾相似…… 叫樂嫣想起,以往她可不是只一次遇到如此境地,那時候她只覺得孤立無援,四面楚歌。 如今倒是覺得好笑的緊。 讓她出面幫著棲霞公主,以德報怨,樂嫣還真是做不到。 她唯一能朝著棲霞公主釋放的善意,無非只是冷冷聽著這一切對她的討論,而自己并不摻和一句。 未久,只聽殿外小黃門尖細(xì)的嗓音劃過熱鬧的內(nèi)殿。 “陛下駕到,太后駕到——” 陛下與太后姍姍來遲。 眾人倉促間離席請安。 皇帝幽幽從兩側(cè)席間眾人身上移過。 落到屈膝行禮的樂嫣身上時,顯然停的久了幾分。 隨著兩位正主入席,年夜宴這才正式開始。 尚寶德扯著嗓子立在皇帝側(cè)首,上前扯著嗓子替皇帝道:“圣上言,今日除夕夜筵切莫拘著,自行飲酒行樂?!?/br> 這話一出,兩側(cè)便有宮娥捧著玉釀、御膳上前,一盞盞賜發(fā)下去。 宮中的年夜宴,每一道御膳都別有一番精巧。 只是再是精巧的菜肴等上了桌子,都涼透了。 不過當(dāng)中亦有好些個冷盤,便是冷了也另有一番滋味。 皇帝太后先動筷過后,眾人才敢熱鬧起來,殿中歌舞升起,底下人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陳伯宗隨著皇帝太后一同入殿,便被太后格外抬愛,賜座去了太后手邊。 由于是內(nèi)宴,來的都是些王子皇孫,亦或是與皇家有親緣的世家朝臣,直白來說便是左右都是親戚。 親戚間倒是不如以往宮宴那般男女以簾為隔避讓開來。 反倒是男女齊聚一堂,好不熱鬧。 是以這般,陳伯宗一來,身邊便無可避免的與許多女眷離得近了。 這顯然亦是太后有意為之,為了自己這個已經(jīng)三十歲的大侄子能早些尋覓良人。 太后偏愛娘子子弟,早不是什么新鮮事兒。如今一門心思要替娘家侄子賜婚的事兒,宗室中早有耳聞。 他們自然樂見其成。 女眷中許多未婚的宗室娘子,今日陳伯宗又好生整理了一番妝容,將面頰整理的干干凈凈,束著金冠,衣著瀟灑,縱然聽聞他是邊關(guān)將軍,日后嫁給他便要風(fēng)餐露宿,可小娘子們可管不得這么些。 見到陳伯宗這副頂天立地的相貌,有些沒有喝酒水已經(jīng)紅了臉龐。 太后亦是饒有興致瞧著這一幕。 陳伯宗察覺有一道眸光偷偷打量著自己。他移眸過去,果真見到又是燕國夫人。 不知何故,燕國夫人每每見他面色總煞白一片,這日更是。 今日他不是已經(jīng)刮了胡子了么?她為何還這般怕自己? 陳伯宗心中全是不解,卻見燕國夫人又匆匆移開眸光,她佯裝舉著酒杯喝酒的樣子,抬著袖口掩住面容,許是不想叫自己瞧見她。 一截玉腕細(xì)細(xì)窄窄露出袖口,袖口云錦的鍛子火燭下朦朦朧朧,飄飄欲墜。 娘子柔軟纖細(xì)的身子是如此的不同。 陳伯宗早聽聞過燕國夫人休夫的事兒。 據(jù)說是燕國夫人親自去朝廷告狀,才判的義絕。 陳伯宗第一回 聽到這事兒時,心中覺得這位燕國夫人只怕是個不通情理仗勢欺人的娘子。 可如今這夜,見她柔柔弱弱的模樣,陳伯宗忽地覺得這般的娘子如何會仗勢欺人? 定然是她前夫眼瞎。 他想的出神,眸光也沒有遮掩,甚至叫一直注視自己的太后發(fā)現(xiàn)了端倪。 太后眸光依著侄子目光之處看過去。 登時眉頭輕蹙。 “叫你尋合適的娘子,合不合適你自己心里應(yīng)當(dāng)有數(shù),樂娘子可是成過婚,如何也不該是你惦記的!” 可陳伯宗卻不在意這些,只當(dāng)是開玩笑一般同太后笑說:“侄子年歲也不小了,哪里還能在意這些繁文縟節(jié)……” 他話還沒說完,便聽龍案上傳來一道悶沉沉的碰撞聲。 天子將手中杯盞置在案上,而后慢慢坐直身子,他說了入場后的第一句話。 “她不行。” 皇帝嗓音低沉,末了又重新拿起酒杯,不緊不慢給自己斟上了一杯酒。 “她只怕看不上你?!?/br> 皇帝今日這番話顯然叫太后驚愕不已。 不過皇帝偏愛樂嫣早不是一兩日的事兒了。 她雖覺得震驚,看了兩眼自己兒子,未能從他那張?zhí)幾儾惑@的臉上看出什么。 便也沒往那處想。 …… 樂嫣并不知上首三位話語間正牽扯到自己。 她再次見到那位陳將軍,見到他那張刮干凈胡須的面容,那是一張冷峻凌厲的面容。 在見到他的那一瞬,樂嫣便是有些發(fā)愣。 不怪旁人說像,當(dāng)真的有些像了…… 尤其是那雙異于漢人的眸子…… 有那么一瞬間,樂嫣腦海中甚至出現(xiàn)了一個荒謬的猜想。 “哎……哎!你這是怎么了?看覺得武威將軍生的俊美,看傻眼了不成?快些回神!沒瞧見陛下在看你呢!” 義寧攜帶著仲瑛兩人捧著酒杯湊來樂嫣面前時,忍不住叫她回神。 樂嫣聽到二人通風(fēng)報信一般的話,連忙去看了看皇帝——果真見他面容像是覆上一層寒霜一般,表情凝重,又冷森森的。 叫她沒來由的心頭一慌。 仿佛是一種她做了什么窮兇極惡之事被他親眼抓見一般? 她沒來得及多想,皇帝便已經(jīng)擱下了酒杯起身。 眾人依稀在席面上聽見皇帝與太后說了幾句什么北胡的事兒,幾杯酒后皇帝便帶著一群內(nèi)侍,負(fù)手出了殿。 皇帝走出后殿內(nèi)眾人才算寬松下來,如今才正是喝酒玩樂的時候。 只樂嫣一個人因皇帝方才那種眼神,懸心吊膽。 果然不出她所料,未過多久,便有小黃門偷偷跑到樂嫣身前,沖著她耳畔低語。 “陛下在藏書閣等著夫人過去?!?/br> 樂嫣一聽這話,自然是又惱又羞。 他將自己當(dāng)成什么了?! 這日還是宮宴之中,他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