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122節(jié)
皇后面對如此多的敵軍,并不見驚慌失措,反倒是極為平靜的笑問:“襄王何在?王世子呢?如此陣仗逼迫本宮親自前來,如今本宮來了,卻連人都不敢露面不成?” 她這一番詰問,足叫押她的士兵氣急敗壞,“你一介廢后,國之罪人,輪得到王爺親自捉拿?” 押她的士兵將她推到馬上,帶往山下。 尋了一處農(nóng)家院子暫且看押皇后。 連日趕路,樂嫣胃中早就空空如也,如今時不時胃中一陣陣泛起酸來,灼燒的她的嗓子眼跟著疼起來。 又渴又餓,偏偏那些人也不知是不是忘了她,連水都送不來一壺。她口渴的受不了,只能四處尋找,好在找到桌上半壺水。 她早沒了以往的嬌氣,也不管什么干不干凈,抱著水壺咕嘟咕嘟連飲好些口才覺得自己重新活了過來。 那水也不知放了多久,有沒有毒,人渴極了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只有等喝飽了,一股股憂愁才重新籠上心頭。 她看著被自己喝的干干凈凈的水壺,忍不住想啊,若是自己當(dāng)初聽信他的話,早些走了,是不是就不會有這般一遭? 不、不,遠(yuǎn)離皇城,那些人只怕更不會放過自己,說不定,自己此時已經(jīng)早就身首異處,被剝皮抽筋了…… 誰能想到呢,想到十幾日大徵便是如此天翻地覆。 北境南境同時受襲,內(nèi)憂又是屢屢皆是。沿路所見,流民百萬,所有人都叫囂著亂世起了,孩童痛哭,老嫗爭相奔走。 所有人都想當(dāng)天子,所有有企圖的逆臣賊子都拿自己當(dāng)入京的幌子。 那好啊,那自己便大動靜的出京,這些逆臣賊子們還有什么法子來如今勤王? 樂嫣不是什么聰明的娘子,她少時更不愛讀書,后來想要臨時抱佛腳,想要成為一個有文學(xué)素養(yǎng),能替君分憂的皇后,已經(jīng)是晚了。 如今,她便只能以自己笨拙的無能的方式,甚至她并不清楚,自己究竟能不能活下來。 許是明日就被焚燒祭天了呢? 樂嫣想著想著,說不怕是假的,可如今自己哪里還能有什么退路? 真的死到臨頭了,她反倒鎮(zhèn)定下來。 餓了便閉上眼睛沉沉睡去,睡得再也睡不著,便一遍遍想起他來。 這一關(guān)便是整整一日,又或許遠(yuǎn)遠(yuǎn)不知一日。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門外傳來叩門聲。 樂嫣驚慌失措猛地看向門外方向。 那處重兵把守,自己反閂的門閂于外邊看來不過一個笑話。 眼看門外傳來不善地詢問聲,得不到她的回答,緊接而來的便是越來越重的敲門聲。 叩叩叩—— 樂嫣抿著唇,思慮過后還是只能壯著膽子干脆上前將門閂取下。 咯吖一聲——年久失修的屋門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一點(diǎn)點(diǎn)從內(nèi)打開。 被看守許久,每日只有飲水和簡單飯菜送進(jìn)來,她甚至沒有外出過一步,甚至已不知外邊是什么時辰。 開門后方知,屋外的天陰沉的厲害。 暗影一點(diǎn)點(diǎn)侵入她的視野,有一人站在燭光中,半張臉掩在黑暗里。 他身量清瘦而又挺拔,面容姣好,卻叫樂嫣只肖一眼,便幾乎是不受控制的一連往后退數(shù)步。 那人,便是化成灰,她也忘不了。 她觸到他陰冷壓抑的眸光,含著諷刺的陰冷嗓音傳入耳膜。 “呵,見到我,當(dāng)真是這般害怕?” 陰颼颼的嗓音,雖是含笑,卻藏著恨不能將她碎尸萬段的怨毒。 樂嫣唇線緊抿,袖中微微攥緊,不動神色地防備起來。 盧恒的腳步極其閑雅,仿佛這處并非鎮(zhèn)中隨意一處屋舍,而是什么高堂明殿之上。 烏靴一步步邁入門檻,停在桌前,在一片岑靜中,那道蛇一般的眼神反復(fù)吞噬著她。 見到她如此的模樣,眼眶紅腫,衣衫灰素,不過巴掌大的臉上,灰沉沉的皆是泥塵。 她的額角不知何時刮傷了一塊,干涸的血漬凝在那張嬌小的面上,如何看如何刺眼。 嗬,當(dāng)真是狼狽。 盧恒眸中卻是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一遍遍打量著她。 再這般岑靜的氛圍中忽地,他忽地開口道:“此次,襄王欲將你賞賜給我?!?/br> 樂嫣一聽,只覺受到奇恥大辱。 卻聽又是盧恒轉(zhuǎn)言道:“可惜,不過一女子耳。如今黎民百姓對你恨之入骨,該拿你祭天,平息民怨才是?!?/br> 她心中凌冽一片,饒是如何也想不到被俘之后第一個要面對的竟是盧恒,聽他這番字句惡毒之言,樂嫣不由苦笑,嘆自己時運(yùn)不濟(jì)—— 襄王未必會殺她,這人只怕才恨不得將她剝皮抽筋。 算起來,二人本來還是令人艷羨的神仙眷侶呢,怎么不聲不響就走到這不死不休的一步? 樂嫣想啊,究竟是從哪里出了差錯? 縱使二人間早成了相看兩厭的仇敵,可樂嫣仍是忍不住罵他,希望罵醒他,望他不要繼續(xù)助紂為虐,與虎謀皮。 “本就是南境北境起戰(zhàn)之時,盧恒你可知你如今再做什么?你這是在助他謀逆!屆時內(nèi)憂外患,苦的還不是黎民百姓!你莫不是忘了你曾經(jīng)的理想抱負(fù)?你說要為民請命,你說過你想要做一個公正無私的國相……” 盧恒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肩頭都在顫抖。 “我曾想做為國憂民的臣子,怎奈圣上逼我如此罷了。他自己為帝不端,登基后連連征伐,叫百姓苦不堪言,又如何是一位好天子?襄王本就是太祖長子嫡孫,名正言順罷了。帶到襄王登基,內(nèi)憂自然平定,我自可實(shí)現(xiàn)我的抱負(fù)。” 他這般狡詐之言樂嫣聽聞只覺作嘔。 她與盧恒夫妻三載,著實(shí)太明白這人的心思,總能為自己尋到道理罷了,全天下只要不如他的意,便都是錯! 可什么叫皇帝逼迫他? 分明是他自己混賬在先! “你聽不懂我便再與你說一次。我與你義絕與皇帝無關(guān),我當(dāng)年喜歡你時情真意切,我分開亦是累了倦了罷了。你且聽著,一切的一切都與旁人無關(guān)!怪只怪你優(yōu)柔寡斷,首鼠兩端!怪你心思深重次次棄我于不顧!如今你怎可指責(zé)旁人!” 盧恒猛地捏住她玉盞一般的下頜,將她面容高高抬起,宛如毒蛇一般冰涼的氣息在她面頰上游蕩。 “我鼠尾兩端,旁人難道不是如此?便是連天子,坐擁江山之人身處我這般,不也是轉(zhuǎn)頭棄你不顧。樂嫣,被廢的滋味可好受?被萬民刁難被臣子逼迫的滋味如何?我與他,本質(zhì)上有何區(qū)別?” 樂嫣掙脫不開,便干脆不掙扎,一副甘愿赴死的模樣。 她一副心甘情愿赴死的架勢,更叫盧恒面容陰冷。 “皇帝早就自身難保,如今所有人都棄你不顧,能救你的只有我?!?/br> 他往年溫和清冷的眉眼,如今壓抑的皆是瘋癲。手上使勁兒幾乎將她下頜捏碎。 “鸞鸞,你求我啊……” 樂嫣雙眸冷笑著,狠狠朝他面上呸了一口。 “我便是寧愿被燒死,也不愿再跟你有任何瓜葛?!?/br> “你以為你是何人?當(dāng)真以為襄王憑著這幾萬兵馬,便能登上帝位?朝中光是京畿戍兵便有六萬,那可是實(shí)打?qū)嵣线^戰(zhàn)場的兵,你們這些封地上搜刮來的兵,只怕是都沒見過血吧!” 屋外士兵聽屋內(nèi)動靜大起,似乎隱隱伴隨著重物落地之聲,立即敲門詢問。 卻只聽軍師冷聲厲呵他們滾出去。 幾人倏地明白過來,連忙退守屋外,替軍師望風(fēng)。 卻又忍不住嘀咕:“軍師好大的膽子,那可是皇后,怎敢如此……” “他如今正得王爺看重,如日中天,此事不是我們的事,只當(dāng)作沒聽見沒看見,別管便是。” 幾人正說著,卻見屋外廊下一個黑黝黝的身影跑過來。 那人手持一柄沾滿了血的長刀,未曾言語便直接劈開木門,猛蹬裂了口子的門框,蹬出缺口幾刀下去劈斷門閂。 “混賬東西!” “快點(diǎn)放開她!” 第97章 殷家的兒郎, 體格高偉,力氣更是大。 盧恒抬臂扛下來人氣勢洶洶的迎面一拳,只覺一陣悶疼。 只聽一聲聲悶響, 拳拳入rou。 兩個男人頃刻間扭打一團(tuán)。 樂嫣驚駭中回過神來, 連忙舉起桌上燭臺, 想著趁機(jī)朝盧恒頭上砸下去。 “住手!” 屋外叛軍見樂嫣要動手砸人, 一個個跑進(jìn)來, 兩個五大三粗的男子合力勸阻這場混戰(zhàn),許久才將兩人拉開。 盧恒被人扶起, 唇角染血, 卻是不慌不忙拿出手帕按了按傷口, 仍是一副風(fēng)流蘊(yùn)藉模樣。 他看著宛如愚蠢狼狗只會蠻力的世子,微微蹙起眉頭, 掩下心中陰翳。 “世子不隨著王爺在兗州集兵入京, 倒是有閑心來衡州城?!?/br> 若著殷六當(dāng)真是個聰明的, 便該知曉如今什么大禍臨頭的消息也不能退守兗州一步。 否則待幾日過后皇后被廢于衡州伏誅的消息舉朝皆知,他們還要以何等借口入京勤王?莫不是要坐實(shí)了逆臣賊子的名頭? 蠢!當(dāng)真是蠢不可及! 世子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本世子行蹤莫非還要與你匯報?你且等著, 便是父王護(hù)著你, 我這回也不會放過你!” 世子落下狠話, 無視攔在中間的盧恒,疾步走去樂嫣面前。 “鸞鸞, 你無事吧?” 樂嫣有些狼狽的垂頭,連日風(fēng)餐露宿, 又饑又渴, 且她這些時日所經(jīng)歷的一切一切,她如何也說不出一句好來。 她垂下頭, 消瘦的下巴尖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