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為夫人寸心如狂 第123節(jié)
嗯了一聲。 若是以往,二人相見總要訴一番衷腸??扇缃駲M在二人間的東西太多太多,襄王造反,入京勤王,幾乎是聯(lián)合世人來逼死自己,世子究竟又是不是無辜? 還是他也早摻與其中? 樂嫣想著想著,一時間竟有些害怕他了,怕他是個表里不一的陰險之人。 她不敢放肆,不敢說笑,更不敢賭什么。 畢竟,連夫妻都經(jīng)不過許多事,更何況還只是年少時的情感呢? 那是他父親,莫不是她還敢奢求他如今背離他的父親,幫助自己不成? 這番無聲的控訴,懷疑,叫世子爺垂在身側(cè)的手指悄然緊握。 盧恒兩手交疊在胸前,目睹著二人間這番狐疑猜忌的笑劇,忍不住微微譏笑起來。 “聽聞廢后在衡州出現(xiàn),如今各府動蕩,想要捉拿樂氏之人不知凡幾,臣恐出差錯立刻就繞道前來了。反倒是世子若沒記錯日前才與兗州軍隊對陣?如今世子跑來此處可稟了王爺?” “本世子如何還輪不到你來說教。你滾出去!” “臣恐不能從命,王爺有令,此地軍務(wù)不容旁人插手,該走的也只怕是世子爺了?!?/br> 盧恒說話時眼神宛如蛇信子一般一動不動凝望著藏在世子身后的樂嫣,一句接一句堵死她心中的希冀。 顯然,同如今瘋魔一般的盧恒,樂嫣寧愿意留在世子身側(cè)。 至少,這位如今看似還顧著些情分,還有理智。 樂嫣緩緩抓上世子的袖口,雙唇輕顫朝他求救:“六哥救我…我與盧恒有深仇舊恨,他恨毒了我,你千萬不要將我留在他手里……” 世子冷冷瞥向盧恒,知曉此時不是與他計較的時候,不顧眾人阻止將樂嫣帶出。 “別怕,你這些時日同我同吃同住,我倒要看看誰敢欺辱你?!?/br> 若是往常,孤男寡女還不知該被人如何詆毀,可如今樂嫣卻是喜極而泣。 她回過神來又難免覺得好笑,明明當初已經(jīng)生出那般決然的赴死之心。如今死到臨頭了,反倒還多有不舍。 她亦步亦趨跟在世子身后,唯恐跟丟了他一般,又許久忍不住問他:“若襄王不留我性命,六哥……六哥會殺了我嗎?” “你不信我?”世子爺一聽她這般詰問,冷聲反問她。 樂嫣許久不吭聲。 襄王世子狠狠一抓頭發(fā),有些氣急敗壞:“你是怨恨我父奪皇叔皇位,逼迫與你?他是他我是我!” “你不明白如今朝政,北胡南應(yīng)早有勾結(jié),兩國同時起兵,若是叫一個小兒登位,必是叫陳氏外戚干政,太后哪里會是個好的?這些年只會與她身側(cè)那個白臉太監(jiān)yin樂!那般才該是民不聊生!屆時只怕這皇位也改了姓了。父王他是擔憂殷氏江山不保,太祖先帝苦苦建國終究為他人做了嫁衣罷了。同是太祖子孫,父王戰(zhàn)功赫赫,又正值壯年,叫他登位總好過旁人?!?/br> 樂嫣鮮少聽到世子說這等句句高深的話,竟有幾分怔松。 她望著他的面孔,想起上次與他告別的時候。 是去歲夏日里。 她與義寧去送行,那個身著絳紫騎袍,腰束躞蹀玉帶意氣風(fēng)發(fā)的郎君。 他在馬背上沖她們遙遙招手,笑得好不歡暢。 如今他好似變了許多,氣質(zhì)猛然間沉穩(wěn)許多…… 這便是太祖子孫,當真沒一個是等閑之輩。 便是幼年時看著直率憨傻,胡亂的養(yǎng)大,這些年也是莽撞的緊,可該懂的也分毫不少。 少年信誓旦旦,朝樂嫣承諾?!澳惴判模腋竿醴N種舉措亦是無奈,只是想穩(wěn)定民心罷了。若是他當真想誅殺你,我也必不會叫他得逞?!?/br> 樂嫣沉默許久,含著淚緩緩點頭。 …… …… 士兵們倉促收拾起來的屋舍,自然處處透著寒磣邋遢。 破了好些洞漏風(fēng)的窗扉,硬邦邦稻草鋪砌起來的床鋪,木桌上一摸一把灰,樂嫣活了十九年也沒睡過這等地方。 可如今能保住命便已經(jīng)是老天保佑了,焉能嫌棄起旁的來? 她一去便獨自占了床榻,世子自小被她搶東西搶成了習(xí)慣,早就懶得與她計較,只一甩衣袖去了外室臨窗炕上。 二人小時候時常同宿春熙宮中。 再小一點兒時,更是穿著肚兜躺在一張席上睡覺。時隔多年都長大了,想起當年的許多丑事來,也不覺得如今有多難堪了。 樂嫣一松下心神,只覺得渾身沒有一處不疼痛,腰疼,腿肚子疼,肩膀疼。 她在床榻上翻來覆去,一會兒揉腰,一會兒捶腿。 一會兒又捂著肚子哀嚎著肚子疼。 世子爺?shù)钠v也沒好到哪兒去,卻還閉著眼睛嘲笑她。 過了會兒察覺里頭動靜不對,他跑進去一瞧,只見樂嫣整個人捂著肚子縮成一團,額角浮出一層冷汗。 世子上前,摸了摸樂嫣冰涼的額。 “你哪里不舒服?我去喚個軍醫(yī)來給你瞧瞧?!?/br> 第98章 叛軍臨時起軍, 又一路倉促,如何有什么隨軍軍醫(yī)。 叛軍守將跑遍整個臨時駐扎的營地,都問不來一個郎中。 盧恒坐在馬背上, 身后跟著好幾個守將, 瞧著架勢是打算隨著屬下外出。 見他跑來, 便問道:“何事?” 守將將方才世子的吩咐一五一十到來。 “世子爺吩咐, 給那位請個軍醫(yī)過去, 可我們這處是急行軍,哪里有什么軍醫(yī)隨行, 只幾個會包扎些傷口……” 盧恒聞言, 冷冷的眸光俯視遠處亮起燈火的院落。 身后將領(lǐng)見盧恒久久未動, 忍不住催促。 “軍師,王爺急令, 召軍師過兗州, 耽擱不得……” 皇后被貶為庶人負罪離宮的消息傳出, 對襄王來說自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能一路勢如破竹,兵不血刃甚至得到無數(shù)百姓歡擁來到天子腳下, 無非是在百姓心中占了一個正義之師的名頭。 如今卻叫他一時間踟躕難定。 進, 他還能再以什么名頭入上京?退?如何退? 退回封地? 失了先機便等同于將皇位拱手讓給旁人, 日后也落不到一個好下場。 可若如今再帶頭攻入, 便是人人喊打喊殺的逆臣賊子。 最怕是到時候自己前頭破了皇城,又叫其余幾個姓殷的后頭撿了便宜。 幾方藩王勢力自襄王出兵后本就一個個躍躍欲試, 如今卻見襄王軍圍困兗州兩日不見動靜,都跟著鬧不準了。 “王爺那處, 你替我去信便是?!?/br> 幾位叛軍眼看盧恒落下這一句話便翻身下馬朝著廢后所在的屋舍走去。 …… 黑沉沉的夜色, 連星光也幾不可見。 鎮(zhèn)中百姓的住宅多是些三兩座屋圍起的一座座院墻。 院中燈火葳蕤,寂靜深夜中, 忽地吱呀一聲房門被緩緩?fù)崎_。 樂嫣從床榻上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她只覺腹中像是有一只蟲,來回牽扯著自己的小腹。 時而無知覺,時而疼起來,疼起來時渾身冒起冷汗。 聽聞腳步聲,她原以為是郎中趕了來,扭頭卻見竟又是盧恒。 樂嫣當即心頭一緊。 她咬著后槽牙,小聲對襄王世子道,“你叫他出去。” 盧恒卻是聽見了她這句低語,語氣微沉,眉峰微蹙:“如今這處鄉(xiāng)野,可是再尋不到什么疾醫(yī)?!?/br> 連世子爺聽了都忍不住附和盧恒:“鸞鸞,你能別與自己身子過不去?叫他瞧瞧罷了?!?/br> 尋常人家識文斷字的機會都極為珍貴,更遑論是名著醫(yī)書? 真正藏書多留存在世家手中,世子知曉縱使尋來鄉(xiāng)野疾醫(yī),只怕還不如盧恒粗通。 至于樂嫣擔憂的盧恒恨不得將她扒皮抽筋?毒死她? 算了吧,男人總歸是了解男人的。 盧恒這等陰險無情之徒,若是對樂嫣沒有余情,怎會在如此緊要關(guān)頭特意繞道來見她? 可這話世子爺當然不會同樂嫣說。 他巴不得樂嫣平等的恨著除他外的所有男人。 樂嫣回答的毫不猶豫:“我不需要他瞧?!?/br> “你莫要胡鬧下去,方才不是還說疼的厲害?” 行軍打仗多有水土不服之癥,癥狀先前便只是腹瀉,可許多身強體壯的糙兵都因為這等不起眼的小病痛丟了性命。 盧恒面色不變,鉗制住她的腕。 樂嫣幾番也掙扎不開,索性放棄掙扎。 她忍不住心想若是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癥,也算是好了,索性也就不再日日夜夜痛苦煎熬,苦身焦思。 就像太后那日說的那般。 宸妃誤了大應(yīng),她阿娘婚前與人私通私自放跑了周道淵。